此时正值阳光温暖的时候,沈长聆看了看正好的日头,觉得应该还是有时间去看那两个抱病在身的家伙,于是,他很温和的先开口说话了。
“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直视着对方,沈长聆目光柔和的说道。
在这样温和而明亮的眼神中,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遮掩隐藏,知夏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被□□裸的看透了。
“我,是……我来是想说,我……我很抱歉……”低着头,她不安的扣着裙角,并不敢用眼睛对上面前人的目光。
“之前一直误会你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你在最后的时候被抓走。”顿了顿,她继续开口道,眼睛注视着脸边的一处青砖缝隙。
是啊,会造成这样大的疏漏,即使根本原因不在于她,可是这其中又怎么能说没有她一点点的过失呢。
“……”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继续听着,这给了知夏莫大的勇气,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的身份来历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然而如果仔细分析的话,很多事情都是突发在你身上的,常人根本无法故意策划的那种。所以…所以我对你的偏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深吸了一口气,知夏缓缓地吐出自己最深的不堪,她抬起头,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气看向对方。
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对方身处险境,又因为自己没有估算好时局,导致宫中所有的人都因此接连调动,引起了极大的麻烦。
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再谨慎一点,不要被情绪蒙蔽了双眼和心……
对方肯定会觉得很生气吧,她不安的抬头注视着对方。
然而,知夏惊讶地发现,并没有!
眼前的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而包容,没有染上丝毫的杂质。
她愣在了当场。
“……”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鼓励了知夏,让她能够在这样自己造成的难堪的场合下,继续说下去。
“我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你的遇险,更是连累了那么多人,这是我本职工作的失误,我也需要向你道歉。对不起……”她终于将一切说了出来,眼睛里闪过愧疚的光芒,心中却终于平静了下来。
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知夏心中终于有种迷雾剥开的感觉,她眼神鉴定,等待着面前人最后的回复。
沈长聆却笑了一下。
“其实,造成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并不在你。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有其偶然和巧合性,而最终造成这些意想不到的结果的,只因为很多方相互博弈下的结果而已。”他微笑着,眼神中似乎包含了非常多的无奈和豁达。
“这一次的事情所连累到的人并不应该包括我,我觉得你如果真的很自责内疚的话,不妨将自己的工作做好,替段霜洺段雪淮他们减轻负担,这样……应该才是真的弥补吧……”耸了耸肩膀,他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看着沈长聆如此轻松而又不带勉强的回复,知夏心中的愧疚也平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复杂而又纠结。
她本来就是个对于工作相当谨慎的人,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朝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不会感受到忧虑呢?
“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她豁然笑了笑,心中的大山也松动了些许。
微笑着,她向沈长聆表示感谢。
这个人,果然是个非常好的人啊,知夏心中感叹着,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没有了之前因为紧张而略显严肃的错觉。
“对了,我要去看看他们两个,你要一起去吗?”沈长聆再度开口,他询问了一下知夏的意见。
“不了,我去处理事务了,年末挤压了许多事项要处理。你,你帮我看看就行。”眉头轻轻一皱,知夏做出了决定。
那个人现在一定很想见他,既然如此的话自己还是不要过去搅局了的好。
女子轻轻一笑,淡雅的绿色字裙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如同一朵清新明亮的花。
那朵花轻盈的盛开着,缓缓的走向了沈长聆视线的尽头。
“好的,回见。”沈长聆低头一笑,似乎是在自语些什么。
随后他也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了。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计较啊……”怀中突然幽幽的传来一声沉静严肃的声音。
是那块玉佩中的人。
沈长聆低头看着怀中,却并没有将它取出来。
“你醒了?我还以为要过段时间你才能说话呢。那里的禁制压迫的确很强,力量越强,受限越大,尤其是你只是一抹神识,在那山中这么久,恐怕……”声音虽然急迫而关切,沈长聆眼神有些忧虑,然而却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
他绕过了一处满载着枯花与树枝的拾荒舟,坐上了一条载人的小舟。
向远处眺望,那里的琼楼玉宇正是第五宫的位置。
真是处清幽的地方啊,沈长聆看着披着厚厚的暖裘正摇着浆的船手,突然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的心中一片空明。
这样美丽的绿水和青山,这样的美好的世界,不应该就这样葬送在野心家的手中。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方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世界,毁灭掉就毁灭掉了,无所谓。
就如同古时的帝王在开疆扩土之时,无不是将手中的兵卒当成武器,去征伐那片广阔的天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沈长聆苦笑了一下,内心微叹:人类对于自己的同胞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
“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回到了离天宫,自然就能够恢复正常。等一会如果你见到了段云潮,直接将我交给他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正在沉思间,却是玉佩中的人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静中带着股威严的气场,像是做惯了掌权人一样的,那种不自觉就带上的严肃感。
就像教导主任一样,沈长聆偷笑。
他随即微微沉吟——掌权人啊,看来,自己已经大致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了。
“段云潮?嗯,好的。”他随即点头道,一点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打算。
这让玉佩中的人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只要他问,自己也不可能会有所隐瞒的吧?
那人思绪万千,却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一路再无言语,只有湖上的清风和由远及近的对岸告诉他们,目的地到了。
将准备好的银钱交给划船的船手之后,沈长聆询问了一下方向,就像着之前打听到的地方走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很多?”推开门,却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却是正在无聊到抠墙的段霜洺。
看清楚他的模样以后,沈长聆好险没有笑出声了。
这,这是个木乃伊吗?被裹得全身都是绷带的段霜洺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全身平躺在一张榻上,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大概是某种恢复的药物吧?需要通过皮肤的接触渗透进去,不过……又看了看榻上挺尸的人,沈长聆漫不经心的捂了一下嘴,将笑意压了下去。
这种药物干了之后如同一个硬壳子一样,可不就造成了眼前这种场景吗?
“哇,真没想到先看到你的居然是我哎,只可惜老五这家伙刚刚睡下,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醒过来了。”艰难的朝一边努了努嘴,沈长聆顺着方向看过去,段雪淮面色带着些许红晕,正平和的躺在那里。
屋内的暖气很足。
“无妨,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们是否安全,毕竟我也做不了什么。”先去看了一下段雪淮,发现他状态良好,只是还在熟睡之后,沈长聆来到了段霜洺的旁边。
他发现一旁准备药物的人居然是段云潮,于是两个人视线相遇,彼此点点头。
“那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啊?是不是气色好了很多?”即使脸上不能做出表情,段霜洺的那双桃花眼硬是挤出来嬉笑的意味。
死性不改!
“气色,气色是挺不错的,尤其是您纵身跳下悬崖的时候,那气色,离多远我都能感觉到……”沈长聆戳了戳他的脸,在对方无声的哀嚎中毫不客气的说着。
他的心中已然气急。这个人,真的有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吗?
“哎,你,你别生气啊,我,我当时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我就想着先把你送走呗,你走了我就没有顾虑了,谁知道那群孙子下手那么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段霜洺故意示弱的说着。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没想到却真的引发了咳意,一时间自作自受的咳嗽个不停,沈长聆只好帮他顺了一下气。
“我不生气…毕竟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不是我。”一边不动声色的捡不重要的地方下狠手,沈长聆一边冷笑着说着。
对方疼得嗷嗷直叫,不过沈长聆却是脸色冰冷,一点也没有心疼他的意思。
舒缓一下经络自然是很痛的,尤其是这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强行用灵力,恐怕身体早就干涸到不能行了吧?
他现在居然还想这样糊弄过去,沈长聆嘴角一抿,下手更痛快了。
段云潮在一旁看得有点发冷,不过他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就装作看不见的在一旁收拾着药物行囊还有一些药方之类的。
他心中了然,对方的手法看似粗暴却极有章程,而且,看样子三哥也是乐在其中,他还是不要过多打扰了吧。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段云潮冰霜的脸上难得带出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