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强忍难受抬头看李敛越,他咽下喉咙的苦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做事总是这样不经过大脑,他想见李敛越就来见了,却不知道见到李敛越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说不出我想你了这种话,尽管他夜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李敛越的身影。
半晌,他才吸了吸鼻子说,“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
李敛越注视着他,微微抿了唇,“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去吃饭。”
俞尧被他一句话堵得心口梗塞,脱口而出,“跟林论去吃吗?”
李敛越似乎有意在划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生硬的道,“不关你的事。”
俞尧震惊的看着他,像是怀疑这句话真的是李敛越对他说的吗,他深吸了几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受了莫大委屈快要哭出来的人。
他很想质问李敛越,但忽然失去了立场,多年养成的娇纵让他难以低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他费劲的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他怕听见李敛越又说出什么不关你的事这种话,抢先又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就是无聊问问而已。”
李敛越发现俞尧还是那么的口是心非,明明一副难过得不行的样子,却还是要嘴硬,他强忍住把眼前的人塞进怀里的冲动,没有回答俞尧的话,只是说,“我想我得走了。”
俞尧还想说点什么,此时,不远处的林论招呼着李敛越,爽朗的声音传过来,“李哥,我们预约的时间要到了。”
李敛越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瞬,他发觉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度给抓住了,是俞尧握住了他的手腕。
时间一下子回溯到两人初识不久时,李敛越有些恍惚,俞尧的脸和年幼时重叠起来,不同的只是他的神情——倔强,不甘,甚至带着委屈,可是他不再是无条件选择俞尧的少年,他回过神来,轻轻捏住俞尧的手。
俞尧像是被火烫过一般,猝然收回手,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
李敛越说,“再见。”
他不再看俞尧的神情,怕自己把持不住做不完这场戏,转过身就走,他听见俞尧似乎有想跟上来的意思,可直到他坐回车里,俞尧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神情迷茫和不解,就好像被抛弃的孩子。
李敛越心疼得不忍再看,林论在一旁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鱼,李哥,我饿了……”
第28章
四月末,空气带着些微燥热的因子,俞尧却觉得自己刚在冷水里泡过般,整个人都冰冰凉的,他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李敛越手腕的温度,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亲密行为,是他最为熟悉的体温,可是那一瞬间,他却觉得被烫到了似的,他开始意识到,李敛越或许是真的变了。
变得不再只是看着他一个人,眼里也不再有炙热的温度,就好像两人成了陌路,只有他还在念念不忘之前的日子。
这个认知让俞尧的血液开始倒流,他想要追随李敛越的步伐,但李敛越走得那么毫不犹豫,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他害怕他再追上去看到的会是李敛越微微皱起的眉和冷淡的目光。
他目送着李敛越和林论离开,连上前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俞尧狠狠的咬住了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以为过度用力牙齿摩擦的声音,他不甘心,凭什么李敛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凭什么李敛越说变心就变心,只有他一个人走不出来。
李敛越不是想把他拉入深潭吗,现在他自己已经深陷了,李敛越为什么能全身而退,这不公平。
俞尧把心口的苦涩尽数吞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夕阳,未落的日光晒得他眼前有些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这才是转身进了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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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白炽灯明晃晃的亮着,李敛越把最后的文件浏览完毕,揉着酸涩的眉心,靠在沙发上发呆。
他还是不可抑制的去回想今日俞尧的神情,换在从前,习惯肯定会使得他妥协,可是他却没有心软。
林论说得对,俞尧确实是被惯坏了,以为一个笑容就能得到甜点,因为只要一哭就能得到拥抱。
他不能因为俞尧的一个笑一滴泪就放弃了这么多天的忍耐——其实李敛越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赢过,哪怕到了现在,表面上他漠视俞尧,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在乎万分,他像是被分割开两个极端的个体,互相拉扯着,等待着其中一方投降的那一天。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他放下揉着眉心的指尖,转而去够手机,也只是这短短十来秒,电话就打进来了。
联系人显示的是俞尧。
李敛越沉默的看着在桌面上振动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下去,紧接着又锲而不舍的打进来,夜里安静,细微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可是打电话的人却异常执着,大有李敛越不听他便打到天明的架势。
李敛越指尖蜷了蜷,到底还是划了接听,继而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李敛越!”
俞尧的声音透过金属清晰的抵达他的耳膜,他喊得很大声,李敛越皱眉把手机离远了点,电话那头的俞尧根本不等他讲话,快速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他妈王八蛋,你跟老子才分手半个月你就跟别人好上了,你还不理我……”
李敛越没想到俞尧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是骂他的,一时间愣在原地,而俞尧应该是喝醉了酒,说话有些含糊,可是语气里的委屈却抹灭不去。
“林论长得跟只狐狸似的,有什么好的,他还骗过我,你竟然让他上你的车,李敛越,你们在一起了吗,你们是不是接吻了,做、爱了?”
“你们在办公室做吗,你他妈精力旺盛,能做一整天不出来,也不怕被那只狐狸精吸到精尽人亡……”
李敛越的表情有些难看,俞尧却越说越过。
“他技术是不是比我好,你肯定上瘾了吧,那当初你怎么不早点跟他在一起,你当老子爱跟你上床?”
俞尧忽然呜呜哭了两声,“你把我变成同性恋却不要我,李敛越你薄情寡义你没有良心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那头越骂越上瘾,李敛越终于找个了个空插上一句话,“是你想和我一拍两散。”
俞尧安静了两秒,应该是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显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我还想上天入地我上了吗,我想做世界首富我做了吗,我想跟你一拍两散……就当我想,我想想就好,我他妈都去找你了,你非要我说出来……”
李敛越心口一动,像是有根弦扯着,他握着手机的指渐渐收紧,听见自己努力克制的冷静的音色,“你说,我听着。”
俞尧大着舌头,嘟嘟囔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敛越等得呼吸都有些窒息了,那头却渐渐安静下来,他等啊等啊,只等来了微弱的呼吸声,轻轻的,透过手机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上,李敛越的神情在灯光下逐渐柔和,继而极慢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怀疑自己看可能是疯了,在被人破口大骂后竟然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
他甚至还对着骂他的人说了句晚安,很轻的语气,怕惊扰了梦中人。
他开始觉得,孤注一掷才能柳暗花明。
俞尧可能不像他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可能有些在乎他,又或许还有些喜欢他,他无处安放十几年的心终于找到一个归路,指向的还是那个莽撞娇纵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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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俞尧已经好几年没这么放纵过自己,他在银泉别墅那段时间,李敛越强硬的改变他的作息,每天早睡早起,生活得十分规律。
离开银泉别墅后,作息反而混乱了,他揉揉乱糟糟的发,浑身都是难闻的酒气,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父母估计来喊过他一回,但他睡得太熟没有醒,地面的酒瓶已经收拾过了,床头柜还有一杯七分满的水。
因为许久没有的酗酒,俞尧难以适应,喉咙火辣辣的疼,伸手把水咕噜咕噜的灌进肚子里才好受些,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把思绪拉回昨晚。
见了李敛越后,他越想越觉得委屈难过,却没地方发泄,只好借酒消愁,把家里珍藏的烈酒通通灌进胃里,试图用酒精来缓解自己崩坏的情绪。
他喝了很多酒,醉得厉害,甚至有些断片,他努力的回想着,一脚踏下床,双腿都是软的,他低声骂了句脏话,为自己的宿醉而后悔。
他套了鞋往后一退踩到硬物,只好忍着头晕目眩往下看,手机安安静静的躺在地毯上,断片的记忆瞬间排山倒海的袭来,俞尧眼前一黑,跌坐回了床上。
他想起来了,他昨晚借醉发疯给李敛越打了电话,他把李敛越臭骂了一顿,用了很尖锐的措辞,他似乎还差点就跟李敛越告白了。
俞尧烦躁的大叫了一声,像个疯子一样狠狠的跺了跺脚,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他把李敛越骂得那么惨,李敛越会不会更加不想理他了。
俞尧拿了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他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深吸一口气才敢打开,他以为会见到李敛越的责问,可事实上,手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说不出的失落,李敛越现在连他的气都不生了吗?
俞尧不甘心的把手机每一个可能接收到信息的软件都翻了个遍,很可惜,依旧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看见的,他苦恼的扁了扁嘴,更加后悔自己借酒发疯。
李敛越会不会更加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俞尧陷入无限的纠结之中,连起床洗漱的念头的消散了,他苦恼的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好半天才听见闷闷的一句,“真他妈的破脑袋……”
第29章
初夏悄然来临,天气渐渐闷热起来,俞尧到公司上班也有好几日,除去开头的不适应外,现在他已经能逐渐融入公司的环境里,但在业务方面还是一无所知。
他的专业知识忘得七七八八,要再捡起来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俞顺本以为他的性子会厌恶这种枯燥的日子,但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俞尧忽然找到他,说自己要从基层做起,一点点慢慢学。
他发觉儿子真的是变化了很多,欣慰不已,俞尧甚至连办公室都不要了,早早把东西收拾好在公司物色了个角落便充当起了新人。
俞氏员工对此十分赞赏,他们原以为俞尧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却没想到他会甘心从低做起,这些人可不知道,在很久以前,俞尧的形象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俞尧是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在银泉别墅的三年,他和以前的一切都切断了,这三年好像一条分水岭,把他整个人的棱角都打磨得平滑了许多。
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所谓上进的一天。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做出这个决定,只是不想让李敛越看不起——李敛越从前说他是个废物,他或许可以承认,但他无法接受李敛越拿他和林论比。
好胜心催使他勾起了斗志,输给谁都好,他不想输给林论,更不想再做李敛越口中的废物。
俞尧其实想得很简单,他仅仅是想李敛越重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罢了,不是以禁脔的身份,而是以平等的姿态跟在李敛越身边,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能肆无忌惮的对李敛越撒娇发脾气。
他想和李敛越回到从前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