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曙耿记起有次他与子玉对话,当日他笑得肆意轻狂:“感情这回事,无非是临时起意。”
实在抱歉啊。他终于明白,情不自禁,实乃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一旦心悦某人,便只会泥足深陷,再难拔起。
下一瞬,他被搂进了顾轶怀里,更紧、更用力、更小心翼翼,更有力地说着:绝对不放开你。
“我当然清楚啊。”顾枳实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对待瓷娃娃也没有这般精细的,他笑得那般笃定,“因为我也爱极了你。”
“所以我绝不做让你心生厌恶之事。”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他一句又一句地说着缱绻爱语,用将人捧在手心里一般的耐心呵护着他的耿耿的感情。
“耿耿,我的耿耿。”他又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你真好,你没有信他。”
温曙耿凉凉道:“我是傻子么?”
“你才不是傻子。”顾枳实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看向那双怒气未消的眼眸,声音痴迷得可怕,“你是曙色,是黎明,是我的白日梦之始。”
他的眼睛澄澈动人,深情地、沉醉地看着他日思夜想的人。心声却已再不堪为外人闻。
我会变得肮脏,变得不堪,变成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而你,是破晓的曙光。千万遍,我看见你。
明日复明日,日日的信仰为你。
我绝不会轻易地死去,我要看着你,日复一日地目睹你的光彩,再将我溃烂的内里晾晒,直到斑斑劣迹将我彻底腐蚀。
直到我死亡。
直到我永堕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一直黑化!小顾这小狗崽子就是中二病犯了!小温会让他改邪归正的!(害怕被弃文的我,瑟瑟发抖。)
第50章
马车疾驰在大道上,顾枳实驾车,灿烂的日光落到他身上,他的眼眸泛着薄薄的一层金色,明朗无双。
从车里忽地丢出了一只水囊,砸到顾枳实背上又被他拿住。车子里的人声音十分懒散,对他道:“再快点。”
顾枳实无奈道:“已经很快了。再快你会不舒服的。”
他回过头,想要掀起车帘瞧瞧那人,一道冷冽的声音却飞快地阻止了他:“不准看!”
顾枳实委屈得要命。“都三日了。”
整整三日,温曙耿都不准他看他一眼。他恼得很了,任凭顾枳实如何央求都不为所动。
“不准看。”温曙耿又重复道,轻轻的,却不容抵抗。
那邪书与梦境,温曙耿笃定其与庄主有关。而关于那失踪的八十人,温曙耿亦是同情不已。
顾枳实对他道:“李泓歌既能泼脏水到我身上,恐怕也并非有心追寻真相。”
顾枳实又允诺,会让吞云教弟子全力去查探那八十人的下落,又派出弟子拿着温曙耿的亲笔信去寻宋子玉,两人便决定前往夷希山庄,弄清楚那梦境。
既与李泓歌定了半月之期,温曙耿便想着要早去早回,是以催促顾轶加快脚程。
他又道:“我没有不舒服。你快一点,到下个镇上我们便换两匹马,舍了这马车。”
顾枳实只得听从他安排。又暗自庆幸,两人均骑马,就可以看师父了。
那日温曙耿气得厉害,听了他一番话才勉强镇定下来,最后却仍是推开了他,道:“顾轶,我依旧信你,但我实在生气。”
“可我一见你,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所以,我只好不去看你。”
他说话算话,当真不去看顾轶,更不要顾轶与他双目相对。在车内不许他掀开车帘,下车也要他闭上双眼。这几日,倒真是咫尺天涯。
后头温曙耿气消了,坏心眼儿却又上来,成日里逗弄着顾轶,与他说些俏皮话,但就是不松口,不肯让他看自己一眼。
顾轶,只得忍受这般听得见看不见摸不着的惩罚。
他在马臀上加了一鞭,沿途春景,全在视野里变成朦胧一片。
马车的窗帘却被风吹开了,浅淡的柚子味散了一路——温曙耿在车内点了香。
顾枳实载着这人,这天真如斯的人,去往这五年来他居住的地方。
到了镇上,已是天黑。顾枳实跳下车,守在车边,等待温曙耿出来。
四下无人,他心跳砰砰,颊边生出红晕,迷醉地凑近车帘低声道:“我好像一名新郎,在迎接他的新娘。”
月儿隐在树梢后,将为他的新娘蒙上温润的色泽,他终于能见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再牵着他走向客房。
车里的人似乎笑了下,车板吱吱一响,温曙耿戴着他的□□,施施然下了车。
他瞥一眼怔住的顾枳实,笑得得意:“新娘子,不是要蒙盖头么?”
顾枳实心灰意冷,跟着不认识的新娘进了客栈。
连日赶路,两人均是疲惫不堪。小二送来浴桶和热水,温曙耿却也带着面具沐浴。
顾枳实跟着他转,替他递帕子,递香胰子,温曙耿也不肯摘下□□。
等着温曙耿上了床,顾枳实蹲在床边,可怜巴巴地道:“我想看看你。”
温曙耿从被窝里支起半个身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看么?”
“不好看。”顾枳实要被逼疯了,“要看你。”
温曙耿翻个身,与他面对面,又招了招手。
顾枳实立刻除去外衣,钻进床上,乖巧地看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
温曙耿笑得很温柔:“想做什么?”
“看你,亲你。”顾枳实十分诚实。
温曙耿却看着他,道:“那你戴着□□叫我温公子的时候,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呢?”
顾枳实的心顿时跟被阵扎了一下似的。他垂下头,自责地道:“想打我,骂我。”
“不是。”温曙耿伸出食指在他颊上划过,很轻很轻地道,“我也很想看你,亲你。”
“多日未见,我十分思念你。但你唤我温公子,生生地隔开了我,叫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又一笑,笑容仿佛十分纯粹,因为被□□挡住了,也就没什么情绪。
刹那间顾枳实心如刀割,默默地下床,为他掖好被子。
他实在伤他很深。可他无法坦诚,无法亲手将他从身边推远。
“对不起。”顾枳实吹了灯,在黑暗中低声道。
温曙耿听见了,却没有出声,枕着微凉的枕头,睁着眼看向黑乎乎的墙壁。
顾轶好像没有明白,他不是在怪他,而是在等他。
他抬起袖子,想要闻闻清苦又安定人心的柚子香气,却只闻到客栈香胰的皂味儿。
轻叹了一声,他不欲起身点香,便就着心头那点点苦涩,闭上了眼睛。
他太困倦了,睡得极沉,连半夜里顾轶凑过来亲了他的手指又出了门,他也一无所知。
月色如瀑,映在顾枳实冷峻的侧脸上,仿佛万千心事流动,愁苦难当。
方敬老老实实地认罪:“是弟子胆大妄为,求教主惩罚。”
怪得了他么?都是自己的错罢了。
顾枳实认清了,他太爱逃避了。确定了对师父的心意时,他不得去查明真相,却凭着一腔臆测来判定那人不是师父。
等事实劈头盖脸地砸来,他又畏缩着,不敢告诉那人一切,还要守着自己那点情爱,做过火之事。
他太想得到温曙耿了,也太自私,太放不开了。
“罢了。”顾枳实道,“始影那边有何动作?”
方敬道:“方长老手下一弟子被削骨改貌,冒充您被关进了李泓歌的地牢里。此外,方长老似乎在秘密调换李宅的人手。”
顾枳实眸光一闪:“始影想要对付李泓歌?却又仅靠自己,而不知会我和其他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