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唤取归来同住

分卷阅读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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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轻得像张白纸,带着些微笑意,努力伸着手,指尖渐渐触及眼前人的皮肤。

    男子握住他近乎透明的手掌,小心翼翼将其贴到自己面颊之上,看向他的目光更为柔和,低声唤他:“耿耿,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那纤细的手指在他俊朗的面容上细细摩挲,他目光开始涣散,有些委屈,有些不舍:“我要毁约啦。”

    “哥哥,我真的......好想一直跟你一起。”

    他还在笑,笑得极美却脆弱,但一直给他看自己的笑。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消融,一点点变得透明。

    男子不住地吻着他逐渐消失的手指,泪珠一颗颗落下,落到他脸上。

    “疼,哥哥......我疼。”那泪水滚烫,将他的脸打湿,于是又变得透明了些。

    男子抽出一只手胡乱粗暴地擦干泪,又慌乱地搂紧他,血丝密布的眼睛红得骇人:“耿耿,耿耿,求你了,别离开我。”

    那人倏地睁大眼,奋力伸直手臂,搂住男子的脖颈,犹如登天一般艰难而上,终于吻上他颤抖的嘴唇。

    “哥哥,喜欢你。”他腼腆而真挚地道。

    再眨眼,人已不在了。那男子悲鸣一声,徒劳地看着手心一滴滴坠落的雪水。

    温曙耿没来得及从那悲痛的气氛中抽离,那男子却伸直手掌,一个水球高速旋转,越缩越小,最终变成小小一滴。

    他珍重至极地看了那水滴一眼,而后轻弹食指,那滴水直直向温曙耿眉心飞来。

    温曙耿惊愕地见到滴水入体,霎时一层层水波自他身上荡开,修补筋骨,治愈疼痛。

    那刚毅如战神一般的男子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却是止步于数尺之外,贪心地、痴迷地看着那水波。

    良久,纷纷扰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灌进他的脑海。他似乎想起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未曾想起来,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了无数个声音。

    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执着地呼唤,叫他:“师父!”

    那高大的男人满脸是血,却绽开一个粲然的笑容,轻声细语:“小远,谢谢你借我一段灵魂。”

    温曙耿迷惘至极,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唯有矢志不渝,坚定不移的灵魂才能承载细微的生机。”是了,与庄主一样的声音。

    他什么也没听明白,还要再问,一阵狂风却吹来,又将他吹得远了。

    他疲倦不堪,脑子里胡乱地思索着为何庄主会给他看这些,那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是庄主的爱人吗,又怎么会消失了?

    铺天盖地的睡意将他席卷,他再也不能思考,闭上了眼睛,不知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在他即将沉入梦境之前,方才听到过的呼唤声又响起了,一声比一声清晰、焦急。

    顾枳实几乎六神无主,那阵法根本是个阵中阵,他开了隐阵,却又有重重叠叠的阵法在其后等着他,等他一层层破开所有阵法,却又回到了原点。

    而他追悔莫及地发现:师父不见了!

    温曙耿昏昏沉沉,只觉眼皮酸痛不堪,那声音却始终未曾停歇,破开他即将沉入的黑暗,拼命地拉扯住他。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却是一个“枳实”的形状。

    顾枳实疯狂奔跑,他疾呼,又生生顿在梅林之外。

    万千花树齐放,落花纷纷,明艳动人,一片片贴向树下那人的衣襟。

    风不静。

    心亦乱。

    那个人缓缓睁开眼,循声望来。他们之间隔着仅仅数米之遥,却又仿佛天涯海角不如此远。

    作者有话要说:  联系前面的伏笔可以看出来啦,庄主就是唐愿,那个“耿耿”残留的一缕生机,被放进了小温的身体。小温之前从登云峰坠落,摔得粉身碎骨,靠着这一缕“生机”才活了下来。

    之前的梦境全是那缕“生机”的回忆,他是雪妖啦。

    但是唐愿没有移情!小温是小温,“耿耿”是“耿耿”。

    很多细节后面还要再解释哈~

    (其实我很想写这一对的故事的。天地间最后一个修士和修炼结界里幻化出的雪妖,好带感啊!但是我笔力不够,害怕写不出那么大格局的内容。)

    第53章

    温曙耿看到那边的顾轶迟疑许久终于一步步朝他走来。

    风中花瓣凌乱,顾轶的神情有些紧张,发丝也被吹得扬起。

    温曙耿在那一瞬间觉得他看上去有点陌生。此刻走来的,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在骗他的人。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子。

    可惜路途并不遥远,温曙耿还未理清头绪,那个人已经匆匆走近了,蹲下来看着他。

    温曙耿从他英气逼人的面容上看到一丝畏惧和无法掩饰的慌张。

    在害怕吗?

    是。顾轶害怕极了,他太熟悉师父了,也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令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可是温曙耿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紧紧搂住了,顾轶抱得极牢,在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哑着声音道:“你没事吧?”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把温曙耿勒得生痛,眼里血丝密布:“都是我不好,我贸然动手。”

    温曙耿怔住。

    顾轶哽咽着,抬起手用力擦了下眼睛又紧搂住他,喉头酸痛难当,声音也干涩:“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没事,我没事......”温曙耿还未说完,就听到“啪”地一声。

    顾轶脸上浮现出一个红得厉害的巴掌印,嘴角也溢出血来。他松开温曙耿,肩头一抖一抖的,别过去脸,后悔又自责:“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

    破开隐阵,他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一层层的阵法,像个蚕蛹,把他包在里头。他精疲力竭,还要努力去破开阵法,把黑暗推开。

    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他的耿耿不见了。

    他害怕极了。他绝不能接受再次失去他。

    温曙耿看到一滴滴眼泪从顾轶眼眶里滚落,直直地跌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去拉顾轶的手,还未触及指尖,便被握住了。那个少年,用两只手急切地、诚惶诚恐地捧住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吻着他的手背。

    潮湿的眼泪也流到他手背上,打湿了他,风吹着就凉。那吻,又极烫。

    顾轶哭得无声无息,却难过得要命,抽抽搭搭的像个孩子。

    他这一生,有数次差点失去师父的时刻,幼年时,他想着若师父难以病愈便陪他一起去好了。十五岁时,他坚信自己会找到师父,不过出于一种绝不接受他可能消失的偏执。

    到如今,温曙耿对他而言再不仅仅是师父了。

    他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也许会永远失去他。

    “顾轶,”温曙耿很轻地唤他,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又替他擦着眼泪,“别难过。”

    有时候温曙耿也觉得自己残酷。他道:“也许有天你又会找不到我了。若我被归阵献祭,死去了,你千万不要太难过。”

    顾轶双目通红,他暴躁地吼:“我不会让你被害!”

    温曙耿只是笑了一下:“人有旦夕祸福。你并不能保证任何事。我希望你能够接受,人终有一死,我也逃不过。”

    “要是你哪天突然找不到我了,你就别找了吧。”

    他站起身,有点可怜顾轶似的,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不然,你会很难受的。我也舍不得。”

    顾枳实浑身冰凉,他的目光像淬了火,绝望又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根本、绝对不允许出现那种事情!”

    他猛地站起,近似粗暴地抓住他的胳膊——他从未如此对待过温曙耿,他歇斯底里地怒吼:“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能护住你!我不许你离开我!”

    温曙耿仍是笑,冷冰冰地弯着嘴角:“你并非无所不能。顾轶。”

    顾枳实心如刀绞,温曙耿的话叫他猝不及防。他更紧地抓住他,道:“你是不是在隐阵里看到了什么?”

    他不安至极,难以自控地咬住嘴唇,直咬到鲜血淋漓。

    耳朵却听到温曙耿道:“我只是知道,我迟早会再度死去。我又恰好知晓失去爱人的人多么痛苦,不愿你也那样罢了。”

    他笑得好看极了:“顾轶,你别太喜欢我。以后就,不会那么难过。”

    “你住口!”顾枳实痛苦地嘶吼,又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勒得极紧,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

    温曙耿浑身骨骼都被挤压得生痛,他的目光却依旧沉静。

    顾枳实剧烈地颤抖着,悲哀至极,又怒火中烧:“我不准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