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唤取归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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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泓歌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可他未能笑出声,那特制的宝剑竟发出清脆声响,猛地断成了两截。

    李泓歌倏地防备起来,万万没想到顾枳实直至此刻还能有气力。

    那个人,明明行动间都已摇摇欲坠,却愤怒地咆哮道:“你不配提他!”

    那声音暴戾无比,仿佛一道惊雷炸响。

    李泓歌眸色一暗,正要与之搏斗,可顾枳实活像个阎王,血淋淋地,恶狠狠地劈来一掌。

    李泓歌猝不及防地被震飞,重重落到地上,偏头吐出一口血,正要坐起身,却被急速掠来的顾枳实狠狠压回了地面。

    “你......”他刚刚发出声音,却又痛苦地尖叫出声。

    胸膛之上,插进了那两截断剑,他自己的剑。

    李泓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样死去,死在一个本该轻松被他拿下之人的手里。

    他眼珠转动着,看向上方的顾枳实。

    那男子脸上溅上了他的血迹,热乎乎的、腥臭的,滴回他自己的皮肤之上。

    顾枳实的嘴唇干裂粗糙,发出嘶哑至极的声音:“你让他没了故乡。”

    “你让我那么爱的人没了家,我真想将你千刀万剐。”

    他神色痛苦,又想到温曙耿看着登云峰的背影,几乎肝肠寸断。

    李泓歌嘴角微微咧开,临死之前,听着这话也成了安慰。

    顾枳实却不如他愿。他抬起手,慢慢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目光冷冽:“可你脏。我不想再碰你,你的血会污了我的归途。”

    火光熠熠之中,他的声音变得温柔:“我会变得干净,被他原谅。”

    他瞥一眼李泓歌,用脚尖将剑更深地推进他的胸膛,道:“你的存在,是对他的玷污。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可以阻拦我去到他身边的东西。”

    李泓歌面孔扭曲,他在即将魂归天地之时,还可怜地没将人世间的情感弄明白。他睁着眼,凉风吹过眼球,不瞑目地死去。

    顾枳实撑着剑,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他晃晃荡荡地走出这一片,走到崖边去。

    这里有一树玉兰。

    战前他便瞧见了。

    月色朦胧,花枝却分明,朵朵花儿含苞待放,在夜间的雾气里美得惊心动魄。

    顾枳实用沾满鲜血的手摘下最高的那一枝,轻轻拢在胸口。

    愿赠此花与吾妻,愿他年年岁岁,无忧无虑。

    顾枳实笑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大股鲜血。他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

    朦朦胧胧中,那人仍着素衫,立在那株玉兰树下,笑道:“顾轶,我要给你画很多很多幅画像,让风和树叶都知道我喜欢极了你。”

    可惜顾枳实再也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BE!!!爆字数了,所以分成两章。

    第59章

    他的眼皮沉沉,再也要睁不开啦。

    “顾枳实!”一声清越的声音却急急将他唤醒。

    顾枳实只觉一点热血在心口沸腾,冲天的热气直涌向面颊,脑子里又凉又热。怎么?死前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么?

    温曙耿冲至他身侧,将他抱到怀里,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烫得顾枳实一缩。

    温曙耿哭得无声无息,只不住地唤着他:“枳实,枳实......”

    顾枳实微微睁开眼,看着那张让他心动不已的脸,小小地笑着,讨好着,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吐露着:“我......我给你......报仇了。”

    温曙耿眼泪淌至下巴,颤抖着声音道:“知道了。我的枳实,好厉害。”

    “我......”顾枳实眼里泛着泪光,他自责又无助地道,“我没办法......把故乡......还给你。”

    “耿耿,”他懊恼又难过,“我的......我的耿耿......没有故乡了。”

    明明一口凉气始终在胸膛涌动,此刻却又似岩浆冲撞入体,温曙耿痛得死去活来,抱紧顾枳实道:“混蛋,混蛋顾枳实。”

    他哭得眼泪不止,抽抽搭搭地道:“我有你啊。此心安处,一直是你身边。”

    顾枳实把头埋在他怀里,情不自禁地笑着:“你......不讨厌了我...对不对?”

    他像个欢喜至极的孩子:“我就知道。我...变得干净了,你就会喜欢我了。”

    温曙耿一怔。顿时全身都剧烈作痛起来,骨骼仿佛要散架一般,酸软无力。

    “傻子。”他慢慢道,眼里悲伤流淌,“你是傻子啊。”

    “我从不讨厌你。你干不干净,都是我的枳实,是我这辈子独一无二的树,一早便在我心底生根发芽,”他看向顾枳实的眼睛,口齿清晰,“我爱你。”

    师父告诉他,“庭院里就只剩这一棵树啦。”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只剩这一棵树了。是这一棵,换了别的,都不是这一棵。

    万丈霞光下,他浇灌它。

    风雨飘摇里,他陪着它。

    终究没有白费心力。他的树高张翠幕,牢牢把他护在怀里。还将清凉送于大地。

    温曙耿吻着顾枳实的眉心,说道:“你知不知道,坏掉的树也可以变好。”

    顾枳实还以为他在说这些被大火烧掉的树木,也就应着他道:“可以的。这一片山......会再度......变.....得美丽。”

    眼泪流下,打湿了整张脸,温曙耿轻轻摇头,温柔至极地对顾枳实道:“树就算空心了,还能在树干上生出青苔,风过后送来种子,就会开花。”

    “树心不死的。”他吻一吻顾枳实的嘴角,轻声细语,“徙恶从善,艰难至极。可我的枳实做到了。”

    温曙耿捧起顾枳实的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是幼年时的顾枳实最欣喜见到的嘉奖:“为师以你为傲。”

    顾枳实也笑,他慢慢地闭眼,不忘将怀里的花推向他:“送你。”

    那素白娉婷的花儿未曾完全开放,拢在他手心,像一个将至未至的梦境。

    若干年后,那时你我重逢,彼此将再无芥蒂。

    最后一点意识慢慢流失,却又仿佛是被封住了。他再也不能感知外界一切,在黑暗里,无知无觉地睡去。

    温曙耿泪流满面。

    他用力、更用力地搂住顾枳实,那枝花在缝隙里落下一片花瓣,又一片,再一片。

    可怜巴巴,疼痛至极。

    温曙耿的笑容早就消散了,他茫然无措地将面颊贴着顾枳实的面颊,喃喃道:“枳实,我想吃柚子了。”

    “你都不替我去摘来。”眼泪滑至嘴角,又咸又涩,他赌气也赌得那么没有底气,自说自话的,威胁的话转在舌尖,最终却轻声道出一句,“喜欢你。”

    此心安处是吾乡。至此,他才算是真的没有故乡了。

    “你不是还有归阵吗?”那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温曙耿浑身一僵。

    唐愿的声音毫无波澜,平平淡淡地说着:“他魂魄未曾离体。若用归阵,集聚八十人以心头血献,必能在十日内救回他。”

    “哈哈......”温曙耿发出悲凉至极的笑声,抬眸,满目沧桑地看向声源:“这是怎样一个悲惨的轮回?”

    “以生者复生死者,再为死者献祭生者。生生死死,终成死局。”

    他心不改:“那是邪术。”

    温曙耿抱起顾枳实,一步步走远,低头对他此生中最爱的人道:“我们不做愚蠢之事,对不对?”

    要是枳实听得到,一定也乖乖点头的。他是知道的。他的枳实最听他的话。

    “你宁愿与他天人永隔,再不能见他么?”唐愿道,带着些微笑意。

    温曙耿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但求同心。”

    旁人不知我,我亦不以为忧。

    我只会记得我爱他,他也爱我。我将要在他爱我的每一个朝朝暮暮里延续我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