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师踌躇了会儿,还是问道:“殿下与那陆望……?”
林青流波澜不惊:“战场上见面,自然就是敌人。军师不必担心。”
高军师叹了口气道:“殿下赤子之心,想和谁交友不行,无须在乎一个质子。”
不比其他武将,他身为文人,是知道林青流和邻国四皇子的纠葛的。
“我心中有数。军师放心。”
等他们全部告退,林青流还在地形图前站着,面容沉静。
沈玉怜从屏风后面出来,端着一杯茶,莲步款款,看到大家真的都走了,表情微微放松了下来。
“殿下,喝口茶吧。”沈玉怜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清脆,“我沏了我最拿手的雪顶含翠。”
林青流收回目光,看向她,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如此操劳,这些事我自己来做就行。”
沈玉怜一身粉白衣裙,云带束腰,仿佛盈盈不可一握,乌发半盘,白玉簪束着,不施粉黛而娇,给这枕戈待旦的紧张气氛带来几分缓和。
她唇角扬起,说:“我执意要来,不应该做些什么吗?殿下对我有恩,我当然可以为殿下操劳操劳。”
林青流坐下,拿起青瓷盏,饮了几口,赞道:“你的手艺,比我宫里的人都要好。”
沈玉怜站在他身旁,闻言笑了,带着几分得意道:“那是,我烹茶的手艺,可都是哥哥教的。”看着他慢慢喝茶,她踌躇了下,才问出声:“殿下,我哥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啊?”
“你要他来,我立刻就能写信给他。”
一听这话,沈玉怜忙摆手:“别别,他现在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叫他来就算了,我等他消气了再回去罢。”
林青流对他们是哭笑不得。
夜已经深了。林青流放下茶盏,磕在桌上发出轻响,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忙,玉怜你早点歇息。”
沈玉怜是作为他的婢女随军的,本该守夜,但沈玉怜又并非他婢女,她又不愿意住在陌生的亲眷区,所以林青流让人在帐内远远搭了两张床,用屏风隔着。这样万一敌人半夜来袭,他也能护住她。
“那殿下也早些歇息。”沈玉怜点头,福了福身子,退到屏风后。
屏风很大很厚,隔光也好。
林青流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儿,又去沙盘那调弄了几下,直到滴水不漏了,才肯罢休。
他脱下盔甲,只着白色中衣,阖眼而卧。奔波劳碌几日,他累到沾床便困,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早就被遗忘到九霄云外了。
夜深人静。忽而一道箫声从远处传来,含蓄深沉,一如它主人的表面。
林青流慢慢睁开眼,后又闭上了。
那箫声顿时变得哀婉凄清,如怨如诉,在这军营里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用了内力的缘故。
林青流知道,但普通的士兵功力不如他,只以为是附近哪家的辽东小妇在吹奏,也就不当回事。
那人等不来他要等的人,箫声愈发哀怨讨好,像个苦守多时的少女。
屏风后传来轻响。
林青流听着这恼人的连绵不绝的声音,皱了下眉,怕吵醒沈玉怜,睁眼起身,拿起匕首披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殿下。”一众士兵向他行礼。
林青流循着箫声,慢慢走到一个山坡。
那山坡很高,离两国的军营都挺远,站在小山脊上,还能望到下面无比倾斜的荒漠,深不可测。
林青流走上去。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吹箫,听到细微的踏草声,惊喜地回头。
他一身玄衣,高大挺拔,面容俊美,一见到林青流,原本阴沉如水的表情立刻变得雨后初霁,双眸发亮,像是等到了他不敢奢求的礼物。
陆望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容易让林青流想起了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却恍隔经年。
有夜风吹过,吹起两人的衣服,烈烈翻飞。
“殿下你肯见我了!”陆望笑弯了眼睛。
林青流眯起了眼,微笑道:“四皇子可说笑了,我哪里会不舍得见你呢?”
陆望的笑容僵了一下,低下了声音:“殿下,你还怪我吗?我当时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