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是两个人,是因为阿煤开始渐渐地不再和他们一起,尽管他是这座城市里除开他们之外的,唯一可以对话的伙伴,张骆驼也时常和他说话,还有开玩笑,但最近越来越不这样了,因为自阿煤从飞船上觉醒,产生自我意识,从范柳手下救下张骆驼以来,他开始有了深刻变化,尽管他的性格还是和以往一样,没什么改变,但他的自我思考能力和意识越来越强,尤其是待在撤离区里,他和张骆驼还有乔德待在一起后。
他说他很喜爱这里,撤离区。
“因为这和重庆不同,有种平静而安详的气味。”他声称道,他最开始和张骆驼、乔德一起修理飞船,但是慢慢地,它开始希望张骆驼在修理飞船时将自己拎到撤离区中,他更愿意独自呆着,待在城市里的某个角落里,听属于这座城市的声音。
“我是这里的居民。”他甚至开始自豪地自称道,迷恋地为这座城市放起歌。
张骆驼有意识到这点,但他错误地估计了阿煤对这里的热爱程度,他以为阿煤只是喜欢这里,但他远远没想到阿煤能爱这里爱到像自己的家。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有次他和乔德又一次修理飞船,发现宇宙飞船的修理程度越来越好,再过不久它就能被重新启动时,他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阿煤,告诉他再过不久他们就能离开这里,进行星际旅行时。
阿煤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沉默下来,他甚至不再放歌,而是陷入久久的沉默。
张骆驼困惑地转过头去:“怎么了?”他风尘仆仆地,擦了一把头顶的汗。
过了许久,阿煤终于开口了。
“抱歉,我想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他说。
“什么意思?”张骆驼愣住了,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星际旅行了,我想留在这座城市里。”他说。
张骆驼愣住了,他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迟疑地说:“你一个人吗?”
阿煤毫不迟疑地说道:“我一个人。”
张骆驼又愣了一会儿。
“抱歉。”阿煤低沉地说,“但是我真的——”他愣了很久,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对这座城市的喜爱。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他说道。
“但你住在哪里?”张骆驼放下收音机,担忧地和他说道,甚至不确定他能不能透过收音机看到他。
但阿煤的语气很轻松,他认真地回答道:“没关系的,当你们要走的那天,请把我在的收音机放在你们住的公寓里,我待在那里就好。”
张骆驼叹口气,小声地提醒他道:“但这里就会只剩你一个人了——”
他并不是非要阿煤陪他们去宇宙不可,但阿煤可能会孤独——这里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鬼魂,当夜晚来临,整座城市的电力放满,灯光下只有星星和风。
阿煤沉吟道:“这正是我留下来的理由。因为这座城市完全孤独,所以我要留下来陪它。”
“而且。”他开玩笑地说,“到时候如果有人单枪匹马地闯进这里,我也能陪陪他,你们可以把我放在收音机内,到时候他可以听到我的歌声,不会太寂寞。”
事已至此,张骆驼没有挽回他的理由。
“要是你改变主意的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他叹口气,皱起眉。
“我们是朋友,永远。”他承诺道。
当天晚上,张骆驼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乔德。乔德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很惊讶。
“这是他自己的做出的决定。”他说。
他们静静对视了一会儿,电视里,《哪怕只拯救一只鸟》正被播放。
张骆驼让自己靠在乔德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他们继续修理宇宙飞船,缓慢地,迟钝地,但是坚定地。
张骆驼经常会想起郑郑和芦幸,他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但当他看向夜空,那片像是会持续到永恒的夜空之星时,他直觉他们会很好,非常好,就像总有一天他们会把这座飞船修理好一样。乔德赞同他,他们一同望向一颗银光闪烁,如此尖锐的星星,他们管那颗叫北极星。
慢慢地,那宇宙飞船从残破不堪,到只有一些地方缺了零件。张骆驼狠下心来,从那架陪伴他们很久的飞船里扣下几个必要零件,镶嵌在宇宙飞船上,他听到宇宙飞船发出“叮”的一声,一抹蓝光闪过。
在北极星照耀下的一天夜晚,宇宙飞船终于被修理好了,当张骆驼试着将最后一个零件装进去,飞船的驾驶舱亮起来,发出像是机器转动的嗡鸣声。
张骆驼坐进去,看到开关发出可以运行的绿光。
他兴奋无比地叫来了乔德,张骆驼无法抑制他的喜悦之情,他咧开嘴,朝乔德笑了笑,他没有得到乔德回赠的笑容,却得到灰色眼睛里的,像是歌声一样的温柔。
他们开始为他们的星际旅行做准备,他们开始在撤离区乱转,翻遍每一家超市、零具店、加电站,还有一些大门敞开的公寓,试图找到任何能被他们的星际旅行所利用的东西。
他们开始和阿煤、这座城市告别。张骆驼愧疚地来到小收音机面前,取下人工导航仪里阿煤的芯片,阿煤已经习惯瞬间失去意识这种事,被取下时甚至没有吭一声。张骆驼捧着他,穿过街道和无人的商店,来到公寓中,小心翼翼地翻出一家三口放在储存柜里的另一个收音机,那已经非常破旧了,但张骆驼将它修理过,保证它能和最新的科技兼容,并且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电量。在乔德的注视下,张骆驼轻轻地将芯片插入到那收音机里,很快地,在两秒之后,阿煤的声音高兴地响了起来,他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新家,收音机的提示灯随之蓝光闪动。
“这里很好。”他满意地说。
他激动地和他们聊天,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