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完这一句,人竟是畏惧到紧紧咬住齿关,隔了好一会,才敢探向锦被,真正用手去取当中的硬物。
在这短短一瞬里,喻炎想过那底下会是锦囊帛书,会是金银细软,甚至极有可能是飞光所留的一颗赤色炎焱果。
他也想过那底下,或许是一场空欢喜,譬如是压了一件寻常衣物,是床褥起了两道皱痕……
可喻炎转过这么多念头,取出后,定睛一看,此物依旧大出他意料之外。
在他掌心,居然躺着一枚淡青色的,发出莹莹玉光的袖珍鸟蛋。
喻炎万分错愕之下,原先紧咬的齿关一松,人大口大口喘着气,一个劲地看着掌中事物出神。
他极想以食指和拇指拈起细看,偏偏不敢唐突。
极想稳定思绪,偏偏意马心猿。
喻仙长一时漫无目的地想着:或许这是飞光的……蛋。
可公鸟理应……
他耳珠微红,人胡思乱想了片刻,心里豁然转过一念,而后堪堪明白过来。
或许,这就是他的飞光?
喻炎跪坐在榻上,一个人把来龙去脉捋了一遍,又过了一阵,才开始匆匆整理起仪容衣冠,往衣上施了几个除尘决,拭去纵横泪迹。
等打扮精神了,方低下头,冲着那枚小小鸟蛋,悄声问道:“飞光,是不是你结了两家的契,所以瓜分过后,把大部分给了万霞山,还剩了些许的你给我?”
即便无人应话,喻炎依旧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阵,把这枚鸟蛋捧在微湿的掌心。
他终于真心实意地弯起眼睛,抿唇笑了起来,重新酝酿出十分笃定的语气:“飞光,我方才半点不害怕,我果敢得很。要是旁人说我癫狂倒错,举止无度,不值得托付终身……飞光,你万万不可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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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如此低语了数句,见无人驳斥,便当是与那人勾过了手指,定下了鸳盟。
待他定了定神,握着那枚袖珍鸟蛋,慢慢走到院中,抬头张望时,即便头顶只剩飞旋落叶四五片、横斜树杈一两枝,也如同见了玉壶光转鱼龙舞、火树银花不夜天。
但这点意外之喜,究竟是天道遗策,还是飞光的后手?是不是飞光那卦算到了今日的征兆,所以想叫他得一瞬开颜、不至于终日这般难过?
喻仙长心里千思万绪,虽想即刻求个明白,心里又清楚此事着急不来,只能细细琢磨。
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他家飞光将另有归宿,栖在梧桐高枝。
他家飞光亦将寸步不离,陪着他饮露餐风。
喻仙长并不畏惧这前路。
只要飞光酣眠在他手中。
远处万霞山侧峰上,那场祷祝大典,此刻恰好办到热闹时分。
万万人见了那神鸾应约而至,于半空振羽盘旋。
万万人见着那神鸾缓缓化而为人,一身华袍玉带衣袂翻飞,一步步踱到老祖身前。即便隔着山中飞云薄雾,仍能看出十二分的高华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