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样隔着迢迢碧水,把水纹遥寄,与属意的灵兽有浅浅一触之缘,此生已是十分圆满。
原以为呼一口气,盼那轻呵拂过飞光面颊,此生已然十分圆满。
原来还不是。
喻炎禁不住浅笑了一声:“那……那真是极好。我都不知道……真能结作道侣呢。”
他艰难说罢,人深深低下头去,过了片刻,忽有几滴水滴,接连在喻仙长道袖上,晕开浅浅的水痕。
他忙哈哈笑了两声,伏首在袖上胡乱蹭了蹭,再用力拨了拨潭水,叫挽起的衣袖被这水花溅得湿了一大截。
等遮掩干净了,人才长身而起,继续同飞光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话。
他一时问:“仙君还有什么想同我打听的?”
一时复问:“仙君如今信了多少?若有其他疑虑,不妨一并验个明白?”
两人就这样一人高声追问,一人死死藏身,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光,是永昼还是弹指,忽听见高处有人声传来,有人在洞外遥遥唤道:“仙君,吾乃老祖座下亲传弟子……为敲定后日闭生死关一事而来。”
直等到此时此刻,飞光仙君总算挤出一言半句。
他以传音秘术,暗暗说与喻炎听:“快走。”
喻仙长倒是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高处。他先前从高处跃下,方到了这方水窟,如今抬高了头一望,还隐约可见山洞入口处的微光。
飞光以为他不知退路,于是手指微动,召出一团萤光,将水面青莹莹地映亮了一小片,暗暗再劝:“你循着光离去,快藏起来。”
喻炎仍是昂头负手,旁人只能见着他跃跃身形,面上神情却看不真切。
他似是在笑,欢声同飞光道:“飞光,不如我将你夺过来?”
飞光惊得竟忘了传音,开口便是:“胡闹!”
但喻仙长断然道:“飞光,还闭什么生死关?不如叫他们见到我,我当面将你夺过来?”
飞光虽未看清他神色,但听喻炎语气,分明是双目炽热,急着以性命前程豪赌一场。
他还不知道这人原是这样的性情,登时吓出了星星冷汗,眼看喻炎施出轻身功法,打算朝上空掠去,人情急之下,右手如轮指一般,自身边无数条天道轨迹中,勾住了自己与喻炎相连的那一线,神识沿着那一线羁绊,轰然而出,将七分神识灌入喻炎体内。
当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已短暂地制住这猖狂散修。
他已然附在了喻仙长身上。
飞光迟疑了一瞬,慢慢抬起手,在那张脸上悬停了片刻,似乎是想用喻炎的这双手,轻轻摸一摸这人自己的脸颊,好在他很快就回了神,收敛心神,沿着水窟中罕有人知的一条退路,急急遁了出去,寸步不停地往散修下榻的精舍行去。
54
他附在喻炎这具堪堪筑基的躯壳上,以手掐诀,一路缩地成寸,有仙风相送,不多时就到了精舍门前。
门前散修三五成群,见他匆匆而至,犹在指点喻炎,笑此人畏死。
飞光仙君听在耳中,难免错愕,人静静站了片刻,才踏入精舍,招来管事弟子,想为这具身躯的主人定一间落脚的上房。
等他四下翻找意欲结账时,见此人的储物戒里并未攒下值钱的家底,大多是些与灵根并不相符的低阶水属之物,仙君又是好生错愕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