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风花雪月?”
“那当然……做梦呢!本世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怎么给那个老贼?”
“可你把什么给他了?”
“呶,我这还有,你要不?后面的兄弟们,欲购从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田小哈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得出最终结论:此为碎银。
“你看它像个黄白之物,其实它就是个黄白之物。我说它可堪大用,你们有人不服吗?由这四字延伸开了去,人的价值是用多少、轻重衡量,越重越多者受万人敬仰,游戏由你开局,法则由你制定。如此,还不算宝物吗?不然,你将那累赘无用之物分我一二,本世子不烦几多,愿担君苦。”
吴桐越瞅越像,用胳膊肘撞了段一:“喂,你亲哥吧?”
段一美目含情:“你你你,你欺负银儿!”
一场好戏砸在了线索人物杨行之手上,围观群众盛怒之至又无可奈何,其中不乏有转移目标至宋义大人身上的,这也是后话。
吴桐出面拦住杨行之:“今个儿你必须说清楚,不然我肯定要失一宿儿的眠!”
杨行之扶额长叹,什么西川堂呐,这群落草为寇的贼啊,个个都快扑上来了。
☆、你是星尘(3)
少年只需往前一步,便相随银河落在了洱海,芦花半遮半掩,银鱼缀在了网内,今宵雨瘦,村落和夜一起归隐……
“风花雪月,那是整个大理的梦。南诏境内流传有一幅对联,上联是: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下联是: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横批:风花雪月。若要深究,南诏何处不是珍如风花雪月之宝?风过草原、诸天花雨、梅里雪域、月映澄塘……
“在每个南诏人心中,万物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藏。正因为有了这些,太阳照临太和城之上,烫烙出云岭之南的晚霞星空。当银鱼开始落泪,泪珠汇成了湖水;茶烟缬染织布,丝缕铺成了森林,南诏才得以繁衍生息。
“我们把最真挚的祝福,把风花雪月的美好赠与了南诏的新嫁娘。在她们的头饰上,低垂的穗子是下关的风,明艳的花饰是上关的花,帽顶是苍山雪,弯型是洱海月。除此以外,整个南诏在我们心中亦是风花雪月。我把打成她们银腰牌的银子给了出去,难道还不算宝物吗?”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清现在你当着众人的面给出去了,江湖不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吴桐不解。
“我刚说了,那是黄白之物,仅此而已。但你真的以为,我说了,他们就信吗?”
钟砚秋先打住大伙刨根问底的心思,郑重地问道:“杨行之,你说老实话,你真的不打算报仇了吗?”
少年不以为意地叼了根草,显出对草很感兴趣的样子,不一会儿后道:“砚秋,我选择了我的方法。既然当了星尘者,总要有点模样吧。宝物既能给南诏招致灾祸,宋义以为,他可以独善其身吗?与其我出面了结,不如让他整日困在身怀宝物的狂喜与惊惧里,最后要么自己把自己折腾疯,要么被人觊觎追杀掉。这样,岂不更有趣?
吴桐皱起了眉头“行之,宋欢呢?你把他置于何地了?你可知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凝视深渊的人?”
“我杨行之自南诏覆灭,就已在深渊了。终我一生,也不过是在重蹈童年时的覆辙。我未敢奢想会有走出来的一天。”少年见众人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换了个轻松的语调:“宋欢那小子,刚刚还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哭丧样儿,只怕我看不见他怨怪的小眼神啊,既然他都问了:能否与我并肩?当兄弟的,还能不拉一把?”
正说到此处,之前离去的萧青山回来了,十分不好意思:“让各位担心了啊,江休的那一出,没太惊着吧?”
作为跟着走了一遭还被蒙在鼓里的“内部人员”,吴桐没好气地死盯杨行之:“好啊,宋欢人呢?”
“我或许有天能在人海中碰见他,或许不能。或许他终于选择放下,或许他要找我拼命。江湖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随缘啦!”
武部的宗之在来到西大的第一年,就被师兄师姐们灌以忠告:路过西川堂,千万低头走。往往,此等话出口后,少年血气方刚之下,西川堂就会成为著名的打卡景点之一。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一个日子里,少年宗之穿上了最贵的一件篮球衣,兴冲冲地跑到了西川堂旧址。阳光普照下,有位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光了膀子,在门口堂而皇之地晒着日光浴。
少年莞尔而笑,进而发问:汝是谁?又何故至于斯
大叔答道:“吾实不忍也。世道寤寐,自命清明。”语罢,豪迈地饮了一口水,又豪迈地唾了一嘴进去。
少年视之不忍,终明箴言,掩面泣涕而去。
吴桐从庭里出来,看到萧青山大叔又吓跑了一位潇洒美少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好一顿长吁短叹。
“我的玉树临风啊,我的温润如玉啊!萧青山,你文艺,你深邃,就不许人家小年青和你不同了吗?”
“唉,我们此等没皮没脸的,尘埃一弹,总要找个比我们脸皮厚点的吧?”
继而,两人相视一笑,把目标锁定至下一位来客。
话说,也不知是先前还是以后的某一天,吴桐询问萧青山:当年他抛给西川堂的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萧青山说每一天、每个人,没有什么绝对的答案。
但当他决定留下来时,曾在日记里写下了寄给未来的话。
“当我置身于大学,或有豪情,或有忌惮。我觉得自己是个悲壮的英雄,没有盔甲,没有战袍。我不是精英,但我没有选择。只能闷头向前。可那又何妨?我的头顶不是只有月光。
“请不要忘记星辰。无数颗星辰的现在,都曾是尘埃的过去。终有一天,当我退无可退,还会有疾风纵起,裹挟尘暴呼啸,迎向一匕月光。多少人在未出发时的已无可能,是我前方未知的自由、广阔的星空。我的头顶是满天星光。
“纵然,所谓成功,只是我与平庸斗争的短暂突破。请你,报以夸父永生的决绝。铭记你第一次看到太阳的心情,像最初一样坚韧,以柔情附丽于侠骨。
“我是萧青山。或许,我也是你。”
你是星尘。
天下不在你,你也不在天下。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天让我们看上去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疯狂。
是的。正如我们缔造了西川,西川也缔造了我们。
大学不在于结束,而在于开始。
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浮生碎语
作者语:
长乐十四年的季夏,萧青山在休学一年后迎来了毕业。自大火后,西川堂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就暂停了整体的运作。一到大三,之前刻意避开的很多事情就摆在了眼前。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大家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名义聚了一次又一次。人人都把每一次当作最后一次,又心照不宣的觉得很快就有下一次。
在这样你推我就的拉锯战里,最终,除了萧青山,我目睹了一场接一场的离别。
在西川堂的日子里,我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既然无法抛弃,就不如正面应对。每个被催稿、憋文字的日子,都是从记忆里开出的花。我很感激现在的日子,也很珍惜这个理想主义至上的自己。还有就是,如果只有萧青山一人,西川堂差不多就真是空壳了。
我有自己的小心思。倘若,多一个人坚持,离去的人儿会不会也终将归来呢?
李元儿是第一批离开的。当然,不包括暂定“失踪人口”的宋欢。
在大一到大三的时间里,她和各路大神一起组队参加了很多比赛,把空余时间留给了学习西陆的语言和实习投简历。在大三的暑假,她离开了待过三年的西大校园,拿到了同意书,去了西陆留学。想起来时,我竟然还有些感伤。和自己虽然有很大不同,但在她身上,我见证到了另一群人们的不肯认输和坚持执拗。从我个人的角度讲,成长的意义就是教会了我关怀与接纳。
喂,李元儿,你个傲娇的小姑娘。
我只说一遍,愿你前程似锦。
从那个夏天算起,很快,第二批就到了小哈和砚秋。
小哈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想做的事情,且先我们一步觉察到了文字所带来的浮华,就选择离开回到了计部,成了茫茫考研大军中的一员。之后,我每次碰见她都是在夜半,她不是低头记单词就是在抽空看专业书,永远是忙忙碌碌的。
可是啊,认真的女孩子就像寒夜里的微光,甚是可爱。小田田,你说,如果我将来遇见的所有大眼睛美女都成了你,害我不能左拥右抱。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你还欠我很多很多个诱人的小姐姐呢!
喂,前面的那位女孩,你好啊,我叫吴桐,来自西川堂。
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记得我。
我的女孩里,还有挺让人心疼的一个,那就是砚秋。我们每个人一遇到事,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她在我们心中永远是端庄大气的,我们总觉得她最有实力,无所不能,即便做到了也是理所应当。
后来我每每扪心自问,她在伤心流泪时呢?也曾有人拥她入怀吗?
所以说啊,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她是把软肋硬撑起来当作了盔甲。如果你在未来的一天和她相识,就请带我照顾好那个女孩。现在,她因而钟家回去。曾经,她又因整个钟家放弃了自己。
亲爱的老天啊,若你不愿降福,那就请认真诅咒这个女孩与她生命中的那个少年死磕到底。
少年家世清白,名曰周衡,与钟家长女喜结连理,二人一生喜乐安康。
接下来,就要提到西川堂的一群大老爷们了。
段一其人,插科打诨最是强项。我不知是该把他当成离去了呢,还是死皮赖脸地继续混吃混喝。自打他认识了江休,三天里两天半都待在文部。想想看,他若因此能在作诗上大有长进,那也是极好的。
但是,我还是把他归为离开吧,谁让他一周都没出现了呢?
对了,在晚秋的时候,西大校内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的宋义大人,恰逢热烈庆祝宝物到手一年之际,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的宝物失踪了。之所以说失踪而不是被偷,这体现在宋义大人于某段期间里,时常一把鼻涕一把泪逢了人就嘀咕:“你见过我的宝贝了吗?我明明收的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凭空消失了呢?”
自此,宋义大人成了西大校内的笑话,起了坏心的还经常去逗宋大人玩。西山落雪的那个夜晚,很多人都听到了宋大人凄厉的一声惨叫。之后,“宋义失踪”随“其孜楼四层永远不关灯”一起,成为畅销校内各大地摊的鬼故事之一。
最后一次见到杨行之时,他在柳湖边。
“今年他二十了。”他说。
离开的那天,杨行之没有和我们提前打招呼。或许,他是想让离别看起来只是一次短暂的远行吧。我不知杨行之直到离开,有没有注意到曾经有个女孩默默关注了他三年。对于杨行之来说,此时离开静心怎么着都比曝在大众视线内好很多。我不怀好意的揣测,没准儿还能趁机成就一段姻缘呢!或者勾搭不上妹子,勾搭一下旧友也不错。
正值我们相遇的五年之期,身为西川堂的旧友之一,我写下了这些文字,希望后来加入西川堂的少年们,永远记得我们最初的时光。纵使比不上惊天动地的创世神话,在我们这些第一代西川堂人的心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们的史诗,每一言每一行都是曾经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