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上皮细胞临时装片的正确制作方法》作者：李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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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高二6班教室。
“同学们好，李老师临时有事，所以这节课由我代上。请大家把实验书翻到34页，本次课程的主要内容是观察人的口腔上皮细胞。”
话音刚落，教室里哗哗的翻书声和学生的窃窃私语响成一团。
“哇，校长亲自给我们上课诶！”
“不是说校长很忙的吗，我们班又不是重点班……”
“赶紧翻书啊，被抓到讲小话你就完了！”
班里几个活泼爱闹的女生边翻书边悄悄抬眸看站在讲台上的人，看完又低头偷笑，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校长真的好帅哦，跟那个xxx小鲜肉有得一拼……”有人撑着头一脸花痴状。
“醒醒吧，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同桌一本书拍飞她的美梦，“我劝你赶快预习，免得待会被提问回答不上来，在校长面前丢脸。”
讲台上身形修长，穿着浅蓝色衬衫，正在调试投影设备的代课老师叫季诚牧。他是常川中学目前的校长，也是该中学建校以来所有校长中最年轻的一任。
三年前的常川中学并不像现在这般好，那时候学生自由散漫，老师无心教学，优等生源流失严重，整个学校的境况可以说是江河日下。直到上一任校长突然甩手不干，季诚牧临危受命，大刀阔斧地改革后，原先每下愈况的公立学校才日渐往好的趋势发展，教学水平与质量不断提高，慢慢变成如今的示范性高中。
“大家看图1的注解，人的口腔顶壁前部为硬腭，后部为软腭……”季诚牧大致介绍完口腔的组织结构，拿出一块玻片，“下面教大家制作上皮细胞的临时装片，我会先为大家示范正确的操作步骤，待会大家自己在座位上动手做，我会检查。”
季诚牧不疾不徐地边讲边演示，“首先，用洁净的擦片纸把载玻片和盖玻片擦拭干净，滴一滴生理盐水于载玻片中央……”他顿了顿， “现在需要取样，有没有哪个同学自愿提供标本的？”
好几只手刷刷同时举起来，“我我我，老师选我！”
季诚牧的视线在跃跃欲试的学生里扫了一圈，落在一个刚从后门进来的学生身上，“那位穿蓝色衣服站着的同学，你来。”
班里的人齐齐转头看向后门，看到来人，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黎晏恍若未闻，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他同桌视死如归地拿手肘在桌子底下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叫他，“校长喊你上去取标本……”
黎晏没聋，知道季诚牧叫的是他，他把书包随便丢在地上，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心想：这老男人葫芦里到底准备卖什么药。
除了两个主角外，教室里其余人几乎是全屏着气，每个人心里都蠢蠢欲动，等着看好戏。
有人在悄声议论，“他是不是又跟人干架了？脸上一大片淤青，看着我都替他疼。”
“嗯，我听说他今天早上跟高三那个小刺头打架，把人打流血了，所以下午一来就被校长叫去训了两节课，刚刚才被放出来。”
“风雨欲来啊！我赌一包辣条黎晏不会上去！”
“我赌两包！”
……
不怪班里的同学使用“又”字来说事。
整个高二级的学生都知道6班那个吊车尾、名叫黎晏的不良少年经常跟人打架，一言不合就动手，三天两头被请去校长办公室喝茶，也知道黎晏和季校长互相看不顺眼，一碰上面就有很大的概率要吵架。
季校长首次代课特意点黎晏上台，十有八九是想刁难他，而黎晏又是个脾气火爆的，万一他一个不爽，难免两个人就要当场杠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空气里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啪啦啪啦滋滋作响，不见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黎晏坐在位置上不动，全班人静静等着事态发展，等待的时间似乎很漫长，漫长到只是等了三分钟，却像等了整整一节课。
在所有人都以为黎晏不会上去时，黎晏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懒洋洋地走上讲台，站在季诚牧面前。
“好的，我们准备取样品。”季诚牧从工具盒中取出一根消毒好的医用牙签，“这位同学，麻烦张一下嘴。”
【张嘴张嘴，又是张嘴！有完没完！】
黎晏眯着眼睛，仰起头，把嘴巴微微张开了些。
“大家注意了，在取样时要注意位置。实验的取材部位，以口腔两侧颊部为好，因为在这一部位能够取到较多的上皮细胞，而其他部位则较少。”
季诚牧抬起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黎晏的下巴，“所以，这位同学，可以再张开点吗？”
【张开点……这老狐狸牛/逼了啊，在课堂上还敢满嘴黄腔。】
季诚牧的手看似没用力，实则黎晏觉得自己下巴都要被他捏断了，他皱着眉，在季诚牧的压迫下把嘴巴张到最大。
“用消毒牙签的钝端，在颊部刮几下，注意是要轻轻的，免得弄伤自己。”黎晏能感觉到有根细细硬硬的东西羽毛一般刮过他口腔内壁。
真会装模作样，黎晏翻了个白眼，白眼还没翻完，季诚牧在他嘴角的伤口重重地按了一下，黎晏吃痛，“嘶”了声，奈何下巴被锢着挣脱不得，只好凶狠地瞪向作恶的人。狼崽子一样的眼睛似在无声地说，“你他妈玩够了没有！赶紧弄完让我下去！
“好的，感谢这位同学的积极配合，请回座位。”季诚牧的手刚松开，黎晏立马恢复成一副懒洋洋且不可一世的样子，他没给季诚牧摆什么好脸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走下台。
在其他人看来他们这就是又杠上了，不过这次两人之间的对决不分胜负。
只有先前那个一脸花痴状的女生在黎晏走下来时，用不可言说的眼神盯着他下巴猛瞧，再对她同样八卦的后桌悄声道，“卧槽，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人怪怪的，有情况啊！”
后桌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黎晏走回座位，拿笔尖狠狠地戳了戳草稿纸，揉着下巴。搞什么啊，故意往他伤口撒盐是吧！还捏得那么用力，疼死了。这老狐狸伪装得很成功嘛，表面人模狗样西装革履，暗地里禽兽不如斯文败类老流氓！
黎晏满心吐槽讲台上的人，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巴此时渐渐浮上两道红色的指痕。他的皮肤本来就特别白，因而这红痕在他白/皙的下颌上十分显眼，并有渐渐加深的趋势。
这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很快被跳过，季诚牧把所有操作步骤演示一遍后，把做好的玻片放到显微镜的载物台。
“好了，临时装片制作完毕，下面我们来观察这位同学的口腔细胞。”
显微镜连着的投影仪在通电之后，清晰地将载物台的边边角角投射在讲台巨大的屏幕上。
季诚牧坐在显微镜前的专座，细心地调节着仪器的焦距。
教室里原先很吵，许多人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问题，然而当高清的投影仪清清楚楚地显示出玻片的内容时，火热的气氛瞬间被冰冻三尺，课室在一霎那变得死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分明。
玻片里除了被染液染成深色的不规则的上皮细胞外，还有许多不属于口腔组织的东西。那些小小的东西数量不少，头部圆圆的，后头带着条长长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游动。
高二的同学这学期刚上过生理健康课，超过大半的人都在一瞬间明白了那些在游动的细微之物是什么东西。好几个女生脸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屏幕。
过了一会课室里静谧的氛围被打破，有人在很小声地问，“那些在游泳小蝌蚪状的东西就是上皮细胞吗？“
一个十分恼怒的声音回答了他，“不是！”
“啊，不好意思。”季诚牧状似抱歉地说，“我刚刚给大家做的是错误示范。”
他似是无意地移动了一下载玻片，像是想要把右上角的上皮细胞移动到视野中央来，却没移好，把另一块小蝌蚪数量更多的方格错误地移动到显示器中间，于是聚焦精准、高清的投影仪的屏幕上，一时间全是密密麻麻在游动的小东西。
“忘记提醒了，取标本前要漱口以去除口腔内的食物残渣，否则样品中会含有其他杂质从而影响实验结果。”季诚牧歪着脑袋，笑着看向最后一排的人，“看来……这位同学刚刚吃了东西啊。”
黎晏坐在座位上发脾气，手里的笔帽差点给他捏碎。
“季、诚、牧！”黎晏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凶恶的目光化作飞刀嗖嗖地刺向讲台上的人，在他身上捅出几百个血窟窿。
这老狐狸就是故意让他上去的！他明明知道会出现小蝌蚪！
黎晏表面吊儿郎当毫不在意，实则被过长鬓发遮住的耳廓早已红了个透。他咬牙切齿地想，妈的刚刚就应该把季诚牧那个玩意儿咬断才对！
他装作十分淡定、若无其事地转向那个提问的同学，一字一顿地说，“没见过吗，要不要我给你科普科普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