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是我的不是。”周生笑道,轻轻拉住李生的手,低声赔罪。
李生面色绯红,偏过头不说话,但也没抽出手,只任由周生握着。
岑生在旁见他二人如此行径,心中冷笑。
众人进了红坛寺,只见寺内古槐森森,遮天蔽日,即便是白天来此,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尚元魁握紧宝剑,嘱咐道:“大家跟紧了,不要落下。此地气息诡异,要多加小心。”
“好。”
六个武人各拿兵刃,围成一个扇形,将众人护在其中慢慢前行。
不多时到了正殿门口,众人并未贸然进去,只是在门口张望。很快就有一名小沙弥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来进香的吗?怎么……”还有个道士?
林无忧还礼道:“小师傅有礼,我等久慕红坛寺之名,今日特地前来降香。”说着,看了顺子一眼。
顺子乖觉,从袖里拿出一锭元宝,双手奉上:“来得仓促,未曾备得供果。这个权当是给寺里添点香油吧。”
这寺里想来真是少有人来,小和尚乍见了这许多银钱顿时喜上眉梢,把林无忧等人奉为上宾,直往里面让:“几位施主请到后面禅堂待茶。”
“多谢。”
众人跟着小沙弥绕过正殿,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尚元魁仔细观察,奇怪的是虽然寺内气息恐怖诡谲,但是却并未见到妖物踪迹,用眼神询问红霞。红霞摇摇头,表示也没有任何发现。
到了后院禅堂,小沙弥殷勤的端了茶来,还洗了一些水果。
尚元魁看了看水果,又端起茶水闻了闻,便放下了,悄悄给众人使了个颜色,林无忧等人会意,也没去碰这些东西。
小沙弥奇怪道:“怎么这茶不合道长的口味吗?”
尚元魁笑道:“无量天尊,贫道云游四方,四海为家,都是靠着施主们的布施度日,有什么合不合的。只是近几日闹肚子,不敢再喝茶吃水果这些寒凉之物。”
“哦,原来如此。”小沙弥信以为真,便不再细问。
“走了这半日,渴死老子了。你们不吃,我吃!”那个前日里和曾大闹起来的马二端起茶杯咕咚咚把水喝了个干净,又拿起个苹果咔嚓咔嚓啃起来。
“哎!你——”尚元魁见马二喝了茶水,又去吃果子,忙想让他放下,却被红霞一把拉住,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别管。
“嗨!”尚元魁叹口气,不再言语。
正这时,只听门口有人口念佛号:“阿弥陀佛!贵客来到,贫僧有失远迎了。”
众人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位年纪在四十五六岁的和尚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杏黄色僧袍,脚上白绫水袜,足蹬灰色僧鞋,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活脱脱西方真身罗汉一般。
众人忙起身还礼,小沙弥引荐道:“这是方丈了悟大师。”
众人复又见礼,小沙弥换了茶来,几人坐下叙话。
“不知几位施主是来此地公干还是游历?”了悟问道,随即又指了指岑生三人,“这三位公子看着面善,似乎前几日来过?记得当日是有四位?”
岑生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对红坛寺颇多忌惮,回答也是小心翼翼:“大师好记性,我还有位表兄姓黎的,当日也一起来的。”
“哦,是了。”了悟点点头,又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黎施主?”
“他……”岑生为难的看看尚元魁,尚元魁轻轻点了下头,岑生才说道,“表兄回去后便病了,昨天已经故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悟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身后的小沙弥也低头,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了悟念过佛号之后,睁开眼对岑生说道:“生死循环,自古一理。还请岑施主节哀。”
岑生擦了擦眼角:“多谢大师。”
尚元魁等人在一旁闪目观瞧,也看不出这大和尚有何异状。尚元魁悄悄用密音法和红霞说道:“你觉得这两个和尚可有何不妥?”
红霞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似乎也颇为疑惑:“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也感觉不出来什么妖气,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这俩人哪儿不对?”
尚元魁:“嗯,暂且看看再说,小心行事。”
红霞:“好。”
二人这一番对话并未被其他人发觉,了悟和众人聊了会儿闲天儿,又亲自带着众人在寺内转了转,尚元魁和红霞也没发现什么异状,更没感觉出黎生的魂魄所在。
眼见金乌西沉,这寺里更加阴冷了起来,尚元魁见什么都没发现,就不欲多呆,同了悟告辞。
了悟带着小沙弥亲自送到了寺门口,双手合十一直目送众人走远。
待到走出很远,拐个弯就看不见红坛寺了,尚元魁无意回头,见一老一小还在寺门口相送。了悟宽大的僧袍被风吹得往后翻卷,衣袖高高扬起,露出的手腕处似有两道红光。
第八章 欲还乡 棺椁寸难行
回到向家老店,众人都去了尚元魁屋里。
关好房门,刚刚坐下,岑生忙问道:“道长,如何?可有找到表兄的魂魄?”
尚元魁摇摇头:“没有,寺内并未有任何异状,没发现黎公子的魂魄。”
“这,这怎么可能?”岑生有些发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直,“怎么没有,表兄明明托梦给我,说他的魂魄就在红坛寺,怎么没有?怎么能没有?要是找不到,他、他就要来索我的魂魄了!道长!道长!你可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道长!我不想死!”说着,扑通跪倒在地,膝行到尚元魁面前,抱住尚元魁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上了。
“哎?!岑公子,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先起来!”尚元魁唬了一跳,忙去拉岑生,“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其余众人也纷纷过来解劝,奈何岑生死死抱住尚元魁大腿就是不松手,连哭带喊:“我知道表兄之前对道长多有轻慢!他这人跋扈惯了,得罪了道长!我替他赔罪!替他赔罪!还请道长看他横死的份上,原谅他吧!好歹让他囫囵着去投胎!道长!道长!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坪坪磕头,很快额上就见了红。
“岑公子!万万不可!快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尚元魁着急着就要拉他起来,可这人就像疯了一样,不住的磕着头就是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红霞大喊了一声:“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起来!不然我们现在就走,管你死活!”这才让岑生停了下来,由林无忧和李生搀着,颤巍巍坐到椅子上。
红霞双手抱胸,厌烦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难道就因为那姓黎的之前说了几句过份的话,臭道士就会故意看见说没看见?!笑话!”
“难道真的不在?是我想左了,难道跟红坛寺真无瓜葛?”岑生惊疑不定,不知该是喜是悲。
岑生一时欢喜,一时悲戚。周生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大约是他坏事做多了,被老天收了去!”
“你说什么!”岑生豁然起身,瞪着周生。
“呵,难道我说错了?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帮着他干了多少腌臢事?如今他死了,你也好不了!”周生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
岑生似是被他这疯癫行状吓到了,往后倒退两步,虚张声势道:“我好不了,难道你是干净的?你可别忘了,那事可是你同意了的!要说有罪,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我跟你拼了!”周生仿佛被踩到了痛处,如同疯了一样就要过来和岑生拼命。
岑生见势不好,转身就躲到尚元魁身后,李生死命拉住周生,往外连拖带拽。谁知周生今日力气大的惊人,最后又过来两个武人才把人拉了出去。
关上房门还能听到周生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尚元魁回身看着岑生,道:“听周公子这意思,似乎别有隐情?不知岑公子可否告知?”
岑生目光闪烁:“哪有什么隐情,他自己得了失心疯,满嘴胡吣,道长可不要听他的才是。”
“哦?是吗?”尚元魁别有深意的看了岑生一眼。
“是,是啊。”岑生局促的笑了笑,忙不迭告辞道,“今日劳烦道长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几位该用午饭了,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说完,不待尚元魁答话,推门就往外走,慌忙间踢到门槛,险些摔倒。
其余的人见没了他们的事,也先后告辞走了。最后屋里只剩下尚元魁四人。
“看来这黎生的死真的和红坛寺有关,”尚元魁说道,“只是今日去了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就连那两个和尚都没什么异常,真是怪了。”
红霞倒觉得很正常:“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没听说狡兔三窟吗?哪个妖怪只有一个巢穴的,没准儿他在别的地方也有洞府呢。”
“狡兔三窟。。。。。。”林无忧细细琢磨这句话,突然笑道,“可不就是狡兔三窟嘛!”
尚元魁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笑:“你是发现什么了?”
林无忧抬手指指灵堂的方向:“你忘了昨日谁来吊孝了?”
“昨日?”尚元魁不解的看着林无忧,猛然间想了起来,“哦!你是说那个,胡二公子!当日黎生去红坛寺可不就是遇到的他,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林无忧继续补充道:“而且他这么巧还住在隔壁街的客栈,黎生刚死他就得了消息来了。明着是吊孝,实则倒像——”
“探听虚实!”尚、林二人异口同声道,说完二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尚元魁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如今说来,这胡二公子倒是最为可疑。”
林无忧也笑道:“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看不如这样,明日我,嗯,让顺子去刘家老店也探探虚实,就送些惠娘姐弟做的槐花饼,说是请他吃个新鲜如何?”
尚元魁看着林无忧一副说错话、求放过的表情,噗嗤笑出声来:“明日让红霞陪着你去,我和昙花仙子暗中尾随。无事便罢,若有事,我们再现身不迟。你看如何?”
林无忧惊讶尚元魁竟然如此好说话,商河县的时候,自己不过和陈小姐多说了几句话,尚元魁就大吃飞醋,近来不知怎么就再也没有过了。真是奇哉怪也。
林无忧想的什么,尚元魁自然不知。他正专心嘱咐红霞明日去刘家老店要注意的事。
红霞听着嫌烦,没听两句,一个旋身化作清风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