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齐豫嵩拨开启中额上的头发。
白守一觉得那样的动作有些莫名怪异——过于亲昵了。忽然想起启中的控诉,“他不让我去,他虐待我。”
不至于吧?启中身上又没伤...最开始习字那几日,启中坐卧不宁的样子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大人,”他这次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有些困惑。”
齐豫嵩回头看他。
“有一天我带着甘蔗来,您叫我小心把夏公子吓着了...是为何?”
“哦?”齐豫嵩皱眉思索,记起来了,又觉得白守一的提问莫不是怀疑他什么,“你觉得是为何?”
“您...是不是...”齐豫嵩嘬着笑等他问完。
“您是不是拿甘蔗打过他?”
“我做什么拿甘蔗打他?”
白守一放了心,确信自己奉命捉拿夏启中是一件正义的事,就像最开始把他从天牢送到驿站一样正义。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放你回去歇着吧!”
“是。”
白守一从县丞府正门离开,又从后门跳了回来,轻手轻脚地爬上照月轩的房顶,移开一片瓦——不是他爱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在是齐豫嵩的态度有些怪异。如果夏启中是贺大人交由他看押的囚犯,为什么把人放在自己的府中,不放在县丞的牢里呢?他和启中相处月余,并不觉得启中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齐豫嵩见白守一走了,搜了搜启中的袖囊与前襟——半点逃跑的准备也无,看来确实是临时起意,不是与谁串通好了,事先谋划好的样子。凭启中自己,他倒并不担心。只是贺中奎的来信实在奇怪,他不得不防。既然无人帮忙,那启中就还是在他的手心里,飞不掉,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扭转启中的想法。
他要这个人。
起码要让这个人不再属于齐豫风。
不放心地又搜了一遍,从他贴着胸口的地方还真的搜出一件东西——一张纸,中间写着“风”。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侧面的窗下确实有一张摆着纸笔的小桌。
对了,白守一之前说过,给启中带了些字帖来写。但他记得启中从前不认字...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叠写过字的纸。
开头几张是画一样的描摹的字体,零零落落地写着几个单字。后来是一些连在一起的词句,连字迹都越发规规矩矩起来...最后,是一首毫无纰漏的小令:《长相思.折花枝》。
他轻轻地念出声来,落到最后一个字上,仿佛又回到那个漆黑与惨白交织的雪夜,把他的骨头冷透了,把他的心也冷透了。
白守一在房檐上趴着,见齐大人拿着启中习字的纸,又哭又笑,觉得诡异至极,很想闭着眼睛躲开这个场面,又觉得自己有责任为了启中的安全看下去...
“日子久了...他就明白了...”齐豫嵩重新走回启中身边:“究竟要多久?”
他摸着启中垂下床边的头发,用五指代梳,轻轻地梳弄:“你与他雪夜定情之后,不是也没有相处多久?可见这与时间长短并无干系...”
凑上去贴着启中的脸颊吻了吻,又抑制不住地含住他的嘴唇;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却停不下来越吻越深...终于感觉到推拒。
“你肯醒了?不装昏了?”启中推开他,用袖子擦擦嘴唇,把放在床头的纸收回怀中。
齐豫嵩静静看他动作,等他递来戒备的眼神,才问:“你怎么样肯忘记他?”
“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我爱他呀!”
齐豫嵩捂住他的嘴。
“嘘——别说给我听,起码别让我听见。”启中瞪大眼睛。
白守一握着拳头走进来。
“齐大人!”白守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洪亮、充满正义感,“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齐豫嵩没松手,启中挣扎着向白守一求救。
“你...身为县丞,怎么能强人所难?!启中他是、是囚犯啊...而且他分明不愿意!”
“不,他是我的囚犯,”齐豫嵩眯起眼睛,“我们两情相悦。”
白守一只觉得这县丞大人的状态似乎越发不正常,准备把启中从他手里拉出来,手才举起,就眼前一花,只觉得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
“天...天怎么黑了?”
“白护卫似乎一直对本官有一些误会,不如趁今天一并解开。你再留在这里一阵,自动就会好转的。”
启中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吃惊地忘了挣扎——齐四只是扬了一下手,白守一就盲了。“他...”
“一点点药粉而已。”
白守一陷入一片黑暗中不敢擅动,齐豫嵩叫他留下来,他就摸着墙壁站到了墙边等着,心里替启中担忧,又无计可施。齐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齐豫嵩松开启中嘴边的手,摸了摸启中的头顶,两个人的面孔贴得极近。“你不要怕。”他啄了一下启中的脸颊,“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爱二哥好吗?”
启中歪歪脑袋,狐疑地审视他脸上的表情,抿着嘴,没有开口。
齐四又啄了一下他,手掌贴住启中的后颈,慢慢摩挲,“我以前不想听,害怕听,因此做了些事吓着了你,今天既然白护卫也在,你一定是会讲实话的,对不对?”
启中看了看白守一,垂下眼睫。齐四用自己的鼻尖去蹭他的,又伸出舌头舔开他的嘴唇:“怎么又不想说了,你不是刚刚还在昭示真心吗?”
启中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爱齐豫风,爱他的炽热,也爱他的温柔,爱他亲密无间的拥抱,爱他这件事本身就能带来温暖与甜蜜,他只要一想到齐豫风,就像想到腊月里的炉火,春日里的暖阳,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微风。但他为什么爱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不爱他。
思念是缠绵,也是寸寸如刀割的苦痛,但他不能不爱他。
他也一度以为爱是从一个确定的时间点开始的,从他主动伏在自己身下,媚眼如丝;从他送他一双靴子,为他隔绝风霜...但一旦陷入爱恋,他又觉得不对,爱像一种轮回,他只是沿着漫长的岁月,一遍又一遍地失去又找回,他不是今天与齐豫风相恋,而是通过曾经的每时每刻的煎熬与找寻,才失而复得了自己此生的纠葛。
“我不知道。”启中试图拉开与齐豫嵩的距离,但没成功,“你放我走吧。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
齐豫嵩继续在他面颊上落下连绵的亲吻。“不,我舍不得,我要你。你也要我,你会要我的...”启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四肢渐渐变得沉重,他的意识愈发慌张起来:“这是、这是干什么?”
“白护卫今日有幸为你我做这个见证...也许是天意呢...”
为着齐豫嵩将近的婚期,齐府从京城寄来许多用以装扮婚房的物什。齐豫嵩在其中翻捡过,调了一些有趣的,叫齐为下午搬到了照月轩来。那箱子此时正放在床头,还没开过。
齐豫嵩说完话,把大红的布匹和装饰一件一件从箱中取出。
“我六月就要娶妻了。”红绸被铺在床上,吉庆的颜色刺得启中眼睛发烫。
“可我从没成过亲,有些紧张。”齐豫嵩替启中解下鞋袜,重新套了一双勾着金丝牡丹的绣鞋。那双鞋本来是女子尺寸,把启中的脚勒得很紧、很小,勒出两个俏生生的足尖,适于把玩。
穿好了鞋,齐豫嵩在两朵牡丹上来回亲吻了一阵,“所以,我今日就同你,试过一道可好?”
也不等启中回答,朝他头上盖了一张宽大的绸布,作盖头用,遮住了启中喉间小声的拒绝。
被蒙着眼睛解下了衣衫,一张怪模怪样的布匹裹住了他的胸口。
“这是新娘的肚兜。”齐豫嵩的手在启中的胸部揉捏着,白皙和鲜红并在一起,不断地侵犯着他的理智。其实只是一个半成品,那肚兜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绣样,只是裁好了细细的丝带用来穿过腰间和脖颈。——本来是要等新娘过门,挑着自己喜欢的样子绣的。
启中唇间发出抗拒的鼻音。齐豫嵩的手摸够了,给他穿上整整齐齐的一整套新服,那本来是他自己的一套备用吉服。穿在启中身上有些大了,正好可以毫不费力地撩起衣摆,把手直接伸进想要伸进的任何一处。
齐豫嵩看着启中的新装十分满意,把自己的发带也换了红的。然后把启中打横抱起,走到白守一的身边——也是正对门口的位置。放下他。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我齐豫嵩与夏启中今日结为连理,日后同气连枝、患难与共...”直到说完了婚礼上应该由司仪和新婚夫妻共同说完的所有话。齐四对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守一道:“烦白护卫说两个字:
——礼成。”
白守一在一边立着都听傻了。被点到名,愣愣地开口:“礼成。”
话音一落,听到启中不情愿的支吾声,才回过神,“唉?唉?这算个什么事?...”
启中使出吃奶的劲来调动手脚的知觉,最后还是只能软软地倒在地上。
齐豫嵩也不去动他,似乎就要挨着门口,挨着白守一,在这天地与旁人的见证下,完成所有的未竟之礼。
没有替他揭开盖头,此时的启中和白守一一样,是个五色不分的状态。齐豫嵩平躺下来,搂住他,手指缓缓勾勒出他的背部的线条。红色的衣摆像泼洒在地面上的火焰,热情地包裹住二人。
齐豫嵩隔着绸布亲吻他。每吻一处,就喊一声他的名字,听得白守一面红耳赤。
“齐、齐大人,我...我还是先走了吧!”
“我又没拦着你...虽然我很希望你留下来‘观’礼呢。”
白守一摸着顺着墙根准备摸出门,没想到往前走了不到五步,脚下就绊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响起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