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地说过话了。
“好吧,那我答应你少和他们来往,尽量不受伤了,但你也要安分点,别再单挑啊打架啊什么事都想往上凑,让我不省心。以后咱们都平平安安的。”
月白老实听着,一句“平平安安”让他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回应了。
抬起眼,有潋滟的红霞从旧城区上空流过,黑羽的手贴上他后腰,把他往近前托了托:“月白,我是你哥哥,把你护在身后是我的习惯性动作,但我不会丢下你的,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好吗?”
他忍不住搂住黑羽的脖子,轻轻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天台边,三尾的月季终于结出了骨朵,花苞沉甸甸坠在枝头,在晚风中款款摇曳。
在这一年夏末的黄昏,岁月似乎刚刚将未来的一切准备好。
而他们脚下的路,也还远远望不见尽头。
====高中篇 完====
第八章
期中考一过,平安大学图书馆里的学生又纷纷不务正业起来,临近十一点的关门时间,里面装模作样看小说的,塞着耳机刷片儿的,蹭网打游戏的,干什么的都有。
一个小时前发出的短信到现在都没人回,黑羽训练完离开桌球俱乐部,卡着点去图书馆里逮人。八间阅览室搜下来一无所获,他边下楼梯边把头盔重新扣在脑袋上。
“闹心的小兔子崽子,还跟我玩捉迷藏。”
另一边的教学楼里,山兔举着一张照片兴致勃勃地冲开自习教室的门:“孟婆太太,快看我挖到了什么!”
最后一排的角落,孟婆正挂着校园PT边追剧边吃泡面,被吓一跳:“什么啊?”
她把照片拍在电脑旁,只见青翠的树冠之下,两个拿“平安大学”学生证的男孩子勾肩搭背地看向镜头,穿黑皮衣的那位耳骨上戴着一枚耳钉,闪闪发光,而被他勾住脖子咬耳朵的另一位长发及腰,眯起眼睛斯文地笑,着实是一幅让人挪不开眼的画面。
孟婆呵呵一笑,喝干最后一口汤:“两年前的老料了,不好意思啊山兔太太,这对我已经出坑了。”
发动机的轰鸣熄止在教学楼外,黑羽拔了钥匙踏上走廊,正听到一句撕心裂肺的“什么!可是他们那么萌——!”
甩着小猴子钥匙扣进来,黑羽打招呼道:“小孟,谁又给你卖什么安利呢?”转眼看见照片,捏起来一乐,“这不是我和我弟弟刚入学时拍的那张吗?被学校招生办放官网上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找他们要代言费呢。怎么,又给我吸粉了?”
山兔低叫一声陷入迷妹式震惊,孟婆把空桶丢进后门的垃圾箱:“可不是么?然而谁能想到,入学时如胶似漆的一对双胞胎,仅仅在两年之后就劳燕分飞了呢?真是兄弟好比同林鸟……”
“可以了,你是在说你的新小说吧。”黑羽不接茬,环顾空荡的教室,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月白人呢,上厕所去了?”
谁说饭双胞胎就要做团饭了,孟婆就不爱提月白这个人:“晚上一下课就被男朋友接走了。应该是男朋友吧?或者是前男友,前前男友?再不然就是下一任男友?反正和我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黑羽失笑:“我的小孟太太,你可别是有脸盲症吧。”
又闲聊片刻他才奔赴下一个目的地,机车声远去,孟婆转向还没回魂的山兔:“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出坑了吧?他弟弟呐,表面装得又乖又纯,私底下就是个绿茶‘哔——’啦!快别给我黑羽学长乱拉郎了!”
与此同时,他弟弟正又乖又纯地在桌球房里琢磨脱身之策。
在密不透风的vip包房里闷了将近四个小时,就算换成是黑羽也受不了。月白趴在球台上揉揉眼睛打退堂鼓:“不学了,我要回去了。”
“半途而废怎么行,你哥哥是俱乐部的王牌,你也不会差的。”把他从教室接走的男人晃着酒杯坐到球桌边,“不过滑杆了还是要接受惩罚,你说呢宝贝儿?”
宝贝儿早被灌得头晕眼花:“我不想喝,我要回去了。”
“这就不行了?”男人拽住他手腕,推推拉拉又下去半杯,就在桌球教学几乎要沦为一场情色交易时,门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他说他不想喝了,你没听到吗?”
月白一怔,抬头看见三个交叠的影子:“黑羽?”
“早知道你一晚上就在我隔壁,我还费那劲去学校找你。”黑羽瘦高的身段从门边阴影里走出,右耳耳钉闪着獠牙般的光,浑身上下的气势好像一张嘴就要咬人了。
月白见了他有点发憷,飞速酝酿了一番服软的话:“我说不想喝了吗?你听错了吧。来干嘛啊?我还没学会呢,要是接我的话那我谢谢你了。”
完了还感觉说得挺委婉,也不明白黑羽怎么脸突然黑了。
“我接你干什么,没学会就继续,这才十二点不到,不急着回。”黑羽现在还没工夫管他,径直去球架边取了根杆,一边说一边拿沾着粉的皮头把月白从那人身边拨开,“我弟弟这个人呢,看着聪明,其实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你要是真想玩,不如我陪你。”
月白被安置在沙发上,醉意加困意双重袭来,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玩出个什么结果。黑羽拿一根球杆逼对方灌下去大半瓶威士忌,要不是得回去照顾月白睡觉估计能草割一个通宵。
把睡着的醉鬼扛起来,又回头撩下句警告。
“我不知道你算他第几号男朋友,但你最好不要欺负他,流水的对象铁打的哥,不信你可以试试。”
回到宿舍时一整栋楼都是漆黑的,黑羽把人扔进浴室:“自己能行吗?”
月白比个OK的手势,稀里糊涂洗了个战斗澡,拉开淋浴门时恢复了点思考能力,感觉这事儿还没完。
学习打桌球的主意是他主动提出的,黑羽镇日混在桌球俱乐部里,可那里却被列为他的禁地,凭什么啊?都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行,我也行。
“又不是单挑打架,为什么不让?而且打桌球也不全是为了向他靠拢,我就当培养兴趣爱好嘛。”
然而可是,今晚黑羽这捉奸的架势算怎么回事呢,他做错什么了吗?
水声停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人出来,黑羽怕月白喝醉了脚底打滑,摔出个好歹来。推开门,狭小空间里的酒气还没散尽,只见人顶着毛巾坐在马桶盖上发呆,抬起头呆呆看他一眼:“哥哥。”
“得,又‘哥哥’起来了,真是醉得不清。”黑羽放下心来,“头发擦干出来睡觉。”
月白眼巴巴瞅着,小可怜似的:“哥哥。”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黑羽妥协地抽了毛巾扣在他脑袋上,心里特别恨,还舍不得用力揉,“把你带到桌球房灌一晚上酒,想走还不让走,你男朋友就是这么照顾你的?你还挺满意?”
月白眼睛都睁不开了,脸拱到黑羽小腹前:“我是挺满意啊,他拿球杆的姿势和你特别像。”然后抬起头来,“你不满意啊?那你自己上啊。”
可黑羽显然是不肯上的。
然而弟弟就这么一个,离家出走要卧轨的,没过生日要单挑的,不教打桌球要去找别人的,除了惯着他还能怎么办呢:“别扮可怜相了,真想学我教你,但一个人少往桌球房跑,那地方鱼龙混杂你分辨不清的,‘你弟弟在我们手上’这种话我不想听。”
月白一头长发吹了十来分钟,安静下来后耳边还残留着嗡嗡的吵闹声,懵懵的。后面的警告他没听到,光琢磨那句“真想学我教你”了。
他让男朋友教打球,黑羽不让,非要自己教,什么意思啊?
“你想当我男朋友啊?”
这是什么时髦的逻辑?黑羽震惊了:“我想当你幼儿园阿姨!”他把电吹风往洗手台上一拍,捏住月白的后颈往上提,“不吹了,现在给我上床,睡……”
“觉”字还没说出口,月白就中邪一样抱住他狂点头:“好的好的,我想和你上床,最想了。”完了还扬起脑袋,雾蒙蒙的眼睛又羞怯又真诚,直要把人的魂都吸进去了,“你亲亲我,亲完我就跟你上床。”
视线越过月白的后背,有水珠沿着马桶盖上那两瓣光裸的臀丘滑下,黑羽喉结滚动着,一时忘了拒绝。月白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又细细地叫他一声:“哥哥。”
被热气蒸得红嫩的嘴唇眼看就要落在下巴上,黑羽猛然清醒,张开虎口掐住他的脸颊:“月白,别试探我。”
月白被迫停住,听不懂似的含混应了一声:“你、你放开我……”
被掐住的脸蛋忽然鼓动两下,黑羽放开他,他低下头去身体抽动,“哗”地吐了一身。
第九章
一个晚上脑袋都乱糟糟的,直到看见一片细沙般柔和的白色,中间还有道金灿灿的光带。
月白对着天花板上的光线发了许久的呆,拉开床头抽屉时大脑里的每一根血管都涨到了极限:“我药呢……”
从抽屉最里面摸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往掌心里磕一粒,实在没力气下床倒水了,于是直接干嚼。
拧好瓶盖又确认一遍标签,没错,是止疼药。
自查出黑羽脑袋里的肿瘤后,月白身边就常备着这东西,不过三年下来,真用到正主身上的机会倒也不多。
吃了药没有宿醉的后顾之忧,他缩回温暖的被子里打算睡个回笼觉,但脑袋从醒来时就乱糟糟的,像是有人在说话。
——你想当我男朋友啊?
——好的好的,我想和你上床,最想了。
——你亲亲我,亲完我就跟你……
惨叫一声又弹起来:“什么情况!”
忐忑地扭身望着洗手间的门,被遗忘的梦境逐渐回潮,脸也一层层红起来。
昨晚后来他吐得一塌糊涂,黑羽只有脱了衣服跟他一起重新洗,他腰酸腿软地攀在对方肩头,具体做了些什么真不记得,就记得水很烫,黑羽的胸膛更烫,那种被热力包裹的滋味真心美上云梢,他搂着人家一个劲儿地蹭。
“天吶,月白同学……你还有没有点良知了啊!”
对面床上幽幽传来一句抱怨:“扰人清梦,我看你是没有了……”
妖狐和莺莺燕燕们通宵唱K回来,也正困得四仰八叉摊大饼呢:“大清早的练什么嗓啊,你终于把你哥给上了?”
月白很是绝望:“没有,我就是……好像一不小心又把他给骚扰了。”他把自己裹回被子里,煮熟的虾子一样拱着,探出半张惨兮兮的小脸来,“不过当时他看我的那个纠结的表情,感觉跟被上了也没多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