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从缆车上下来的时候，姜鹤的两条腿已经软成了两根面条, 狄野架着他的胳膊顺着山上开凿出来的台阶走去。
燕城六月的大太阳毒辣的很, 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倒是绿意盎然，樟山山峰处有一处清幽的佛寺, 佛寺位置非常偏僻, 通往佛寺的路更是坎坷崎岖十分难寻。
高大的树木笼罩在两人头顶遮挡了毒辣的阳光, 只有细细碎碎的光斑透过树叶间隙投洒进来。
山上不知何年何月开凿出的羊肠小道仅容一人通行, 姜鹤拽着狄野的胳膊跟在他身后慢慢往上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地势忽然变得平缓，狭窄的羊肠小道也慢慢变得宽阔起来，姜鹤体力不行，哭天抢地喊着要休息，狄野拉着他在石阶上坐下，看着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说道：“梁煦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地方呢，难道他看破红尘心灰意冷之下想要退隐山林？”
姜鹤喝了一口水后弱声弱气的说道：“狄哥你不是燕城本地人，所以不太知道这处佛寺，其实在老一辈人那里这处佛寺很有名，只不过位置隐蔽，路又难走，所以很少有人会来。”
狄野奇道：“那寺庙的香火钱呢？”
“寺庙不缺香火钱，来一个香客有时候能吃一年。”
狄野惊叹：“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上辈子陆寻和霍临峰来过这里，我来求签的时候遇到过。”
“他俩来这里干嘛？一起来的？”，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俩人只要一遇见就剑拔弩张不得消停，他人生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这俩人碰面。
姜鹤摇头：“我身体不好的时候在佛寺里住过一段时间，他俩是分批来的，来的时间都不太相同。”
狄野摸着下巴，决定回家后问问陆寻这件事，虽然两人都是重生者，但是很少交流重生的心得体会。
姜鹤又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这两个字真的很玄乎，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你能看到红字，比如我得到你的眼角/膜后眼前总是会出现红字虚影。”
狄野摇着风扇慢慢说道：“或许现在的科学还达不到那种高度，我们现在知道的还是太少了，红字出现的原因可能永远不会有人解释清楚。”
姜鹤想了想慢慢说道：“我以前看过一个很恐怖的故事。”
狄野看他：“鬼故事？”
姜鹤：“不是，是一个细思极恐的故事，我们在地球上属于高级文明，处于三维空间之中，但是空间是多维的，除了三维还有更高级的维度，有一双我们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们，地球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养殖场，他们观察我们就像我们好奇时观察蚂蚁搬家。”
狄野顺着这个思维补充：“照你这么说，这个故事里的观察者就像动物行为研究专家，文明等级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会不一样，如果一只蚂蚁被一块石头挡住了路，它觉的那是一座山，但是如果我想帮助这只蚂蚁，我可以很轻易地用我的手指将那块小石头轻松拿走。”
两人对上目光，姜鹤呆呆说道：“所以我们都是那些受到帮助的蚂蚁？”
狄野拍拍他的头，十分淡定：“如果非要给我们的经历找出一个解释的话，那么这个说法还是很靠谱的。”
姜鹤掰着手指，游魂一般喃喃自语：“让我理一下顺序，你最先出现红字，然后死亡，死亡之后你捐献了眼角/膜，然后我和梁煦复明，再然后我能看见红字的虚影，结尾以我死亡告终，又以再次重生开始。”
狄野沉思：“重生的人都和我有关。”
姜鹤伸出一个指头指向狄野，摆出了一个很严肃的pose：“真相永远只有一个——你就是那只受到关照的蚂蚁，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你路上的巨石为你清走，有人为你改写了养殖场里的规则！”
狄野无力地扶额：“你的脑袋里是装着一个黑洞么，这么有才你怎么不去写科幻小说？！”
姜鹤比了个V，荡漾的左右摇摆：“不想当科幻作家的编剧不是好演员！”
狄野捏住他的后脖颈把他拎起来，冷酷无情地说道：“既然已经浪起来了那就继续赶路吧。”
姜鹤垂下脑袋，面如死灰。
两人吭哧吭哧爬到山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那处清幽的古刹佛寺。
“感觉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次元一般，一下子从现代文明过渡到武侠世界”，狄野看着古朴的佛寺感叹。
佛寺的墙壁是由砖石砌成的，两人进了佛寺，第一眼看见的是摆在墙角的黑色大水缸，一个面容秀美的青年正穿着僧衣坐在蒲团上倚着大水缸上睡觉。
狄野瞅了一眼青年头上及耳的黑发，还好，看来是没有看破红尘的俗世中人。
“我们是叫醒他还是不叫醒他？”
青年睡得蛮香，狄野摇摇头，打算站在墙角处等上一会。
两人肩并着肩看着这位小哥睡觉，姜鹤咂咂嘴：“这哥们长得好仙气啊。”
狄野小声说道：“可能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久后都自带仙气，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两人正在嘀咕的时候青年的脑袋慢慢低垂下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响彻在寺院之中，只见一小坨白加黑的影子从天而降，吧嗒一下落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被这声鸟鸣一惊，紧闭的眼睫慢慢睁开，露出一双盛满湖光山色的眼睛。
青年心有所感地朝着自己的肩膀上看过去，一坨黑白相间的鸟屎在端端正正的立在他的肩膀上。
院中三人齐齐看着那坨鸟屎，一阵寂静之后，那犹如清风朗月的青年嗷地一声叫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哪只傻鸟往老子身上拉屎，不给你鸟毛拔光老子踏马的就不姓姜，真是哔了狗了。”
狄野和姜鹤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彼此表情都很微妙，狄野从兜里掏出面巾纸递了过去：“擦一下吧。”
狄野一出声，青年这才发现院中有人，他僵硬了一秒钟，然后迅速收起破口大骂的架势，变脸速度令姜鹤这个拿过金杯的影帝都望尘莫及，他彬彬有礼的结果面巾纸，斯斯文文地说道：“谢谢帅哥。”
狄野笑出一口白牙：“不用谢不用谢。”
青年看着他，桃花眼眼尾微微泛红，里面流动着潺潺水光，恍若薄薄山水，淡淡烟霞，眼波流转间十分含情，简直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他淡淡一笑，仿佛人间芳菲已尽时盛开在古刹山寺中的灼灼桃花。
狄野皱眉，暗自思量：“这位兄弟好像在对我放电啊......”
下一秒眼前的青年从僧衣里掏出手机，很斯文地说道：“相见既是有缘，不如我们加一下微信，巩固一下这段缘分吧。”
狄野：“......”
姜鹤：“......”
狄野整理好表情，幽幽说道：“抱歉哈，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青年的桃花眼恋恋不舍的在狄野脸上转了好几个圈，狄野被他看的发毛，正要往后躲，青年忽然小声说道：“你真是A爆了。”
说完后竟然还脸红了......
狄野见怪不怪淡定自若：“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说完后觉得有点不对，狄野又补充道：“大丈夫何患无夫，好男人多的是。”
青年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狄野，末了很惆怅很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买了你代言的耳机，银色那款，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呢。”
狄野硬着头皮尬聊：“那款耳机不错。”
青年看着狄野的脸，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失落地说道：“是啊，不错......”
说完后又用很惆怅的眼神看着狄野的脸，痴痴说道：“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帅，比梁煦帅多了。”
狄野终于找到了重点，他急忙问道：“梁煦是在这里么？”
青年点头，有些奇怪：“是啊，你们是来找他的嘛，但是他现在病的很重。”
无由来的，狄野心里忽然一沉，还未等他再问，青年又继续说道：“得了绝症，还总说眼前晃着红色的影子。”
一旁的姜鹤脸色也变的苍白，院中的两位重生者交换了一下目光，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
第76章 对战红字18
山寺虽然偏远清幽, 但是给香客提供的住处环境还是非常的不错的。
再次见到梁煦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昔日帅气的脸颊消瘦的厉害，面庞笼罩着一层青霜似的死气，嘴唇也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隐约中透着乌青。
他这个样子勾起了狄野心中的往事, 后期病重时他也同梁煦这个样子, 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狄野和姜鹤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的同时也心有戚戚焉。
梁煦恹恹的坐在床头上, 眼睛盯着虚空某一处, 狄野顺着他的视线很轻易地看见了空中的红字。
带着负号的红字随时变化，和狄野临终时的景象何其相像，狄野冒出了一头冷汗，又想起了上一世濒死时的恐惧。
姜鹤也看见了红字，他看见的只是变动的虚影, 看不到确切的数值。
梁煦看见他俩来只是病怏怏的看了他一眼, 以往那些针锋相对在死亡面前变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古朴的屋子只剩下三个重生者, 狄野和姜鹤坐在竹木椅子上, 梁煦费劲地扯出一丝笑容，虚弱的说道：“你们还是来了，估计你们两个和我是一样的, 都活了第二次。”
狄野面色严肃：“你也出现红字了, 我能看到数值。”
梁煦有些惊讶：“你能看到？为什么你能看到？”
狄野面无表情：“因为你这辈子还带着你上辈子移植过的眼角/膜, 而眼角/膜恰好是我的。”
梁煦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他的眼珠在眼里僵硬的转动一下，他的表情带着恍惚，尔后便是浓浓的自嘲，他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像个破旧的风扇：“怪不得，哈哈，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他越笑越大声，苍白凹陷的脸颊涌出不正常的潮红，他剧烈的喘着粗气，带着不忍听闻的气音。
狄野和姜鹤都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两个人急急忙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给他顺气，一个掐他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