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淮一听,笑道:“我还以为多难的事儿。就这?多大点事啊?”
他站起身来,从茶案对面走到扶苏身边,盘腿坐下来,再把白衣人挡脸的胳膊按下,说:“往常我都是戴在脖子上,就暂且为你也戴在脖子上吧,你若觉得不舒服,便告诉我,我解下来挂你腰间。”
扶苏应了一声。
颜淮解下玉佩红绳上的纽扣,撩起扶苏的长发,将玉佩戴在他脖子上,系好,欣赏了一会,然后道:“好了。”
扶苏用两只手掌挡住脸,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笑什么呀,真搞不懂你。”颜淮又回到扶苏对面,看着他慢慢放下了手,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可是还有什么请求?一并说了来,快快快,不要总是催了你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来扶苏真的还有话对他说,这次变得更加为难,任由颜淮怎么催都说不出口,估计觉得心跳和脉搏过快,还在为自己把脉。颜淮急的不行,特别想钻进扶苏那脑子里看他究竟在想什么,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有良缘天女的信徒们去排队祈福那么久吧,等待扶苏把话说出来的过程中,颜淮以手撑头,昏昏欲睡。
扶苏见状,伸出一指点了点颜淮的面颊,等他睁开眼后,说道:“我想把……”
颜淮勉强振作起精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扶苏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随便糊弄了一句“没什么”,过了一会又说:“其实我想把……”说到这顿了顿,颜淮实在听不下去了,做了个暂停的动作:“算了算了,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扶苏闭上嘴,看起来有些失望。
颜淮看他气馁的模样有点可怜,试探的问:“要不你再说说看?”
扶苏面上略有纠结,他把手腕上的一物解了下来,攥在手里。颜淮早有先见之明,一把将他手中之物抢了过来,一看竟是一个红绳,疑惑道:“这是何物?你拿它出来做什么?是想送给我不成?”
扶苏拍掌而笑,连连点头:“正是。”
“让我猜猜,你因为拿我的玉佩过意不去,想用此物来补偿我。”
颜淮说完,扶苏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说:“我来为你戴上。”
颜淮一想要扶苏戴还不得戴到天荒地老,于是说:“不劳,我还是自己带吧。”又觉得这话有点伤人,补救的续上一句:“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也没有歧视你,就是觉得自个戴更顺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扶苏抿着嘴不吭声。
颜淮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在生气,想了想,磨磨蹭蹭的凑到他身边,拨弄着手中的红绳,说:“我真的没有歧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出来有点欲盖弥彰?其实不是,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我希望的是爱与和平。不过话说回来……你送我这个东西,是不是像姑娘们送手绢一样,专门送给心上人的?”
扶苏没说话,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
“希望是我想多了。”颜淮嘟囔着戴上红绳,抓起扶苏的手,要他摸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喏,已经戴上了,多谢你的小礼物啦。”
“戴、戴上了?”
扶苏摸到了凸起的红绳,好像想不到会那么顺利,掩饰不住惊喜的笑意,表情有点崩坏。颜淮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转而道:“不知道你会不会解梦?方才午睡我做了一个梦,觉得颇为真实呢。”
扶苏漫不经心的问:“嗯,什么梦?”
颜淮回想着那个梦:“我梦到一个很大很大的水镜,镜子倒影着我身处的地方,而且…我从里面看到了自己。说是自己,又总觉得不大像,他穿着天青色的长袍,披着鹤氅,发上束着青玉冠,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冰冷,一副不怎么好接触的样子,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会做这种梦,很奇怪吧?”
“这样啊……”扶苏若有所思。
颜淮说:“然后我们对视了一眼,我就醒过来了。”
扶苏:“……”
颜淮皱眉道:“好奇怪啊。”
扶苏说:“是很奇怪。”
“我不是说那个梦奇怪。”颜淮思考了一下,“我是说那个离开的鲛人,还有她用眼泪化成的珍珠。你闻闻。”
颜淮捧着那把泛着莹润光泽的珍珠,凑到扶苏鼻子下面,让他闻了一闻,说:“原以为无色无味的,没想到却有一股异香扑鼻,我坐在这儿的时候,能感觉到香味越来越明显。这让我忽然想起来,江湖百科全书中有对鲛人泪的解释:初闻无味,久置异香。可做观赏,亦可入药,磨成粉末,麻沸神经,见五光十色,赏光怪陆离,走马观花,人生极乐。”
“你说……”颜淮有些不确定,越想又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姬可口中的极乐粉,是不是加了鲛人泪炼制而成的?”
☆、鲛人泪11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头戴斗笠,身披黑袍的人前往顾府侧门。通报过主人后,门内仆人打开了门,将她引进门内,那人一路低着头看花看草,直等带路人请她进书房的门时,她这才抬起了头,四十五度角凝视夜空,任由悲伤逆流成河,抬脚踏入门槛。
庆幸的是,没有因此而摔倒。
房内的顾湘麟见到来人,抚掌大笑,了然于胸的道:“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在下已经恭候多时。”
那人撩开斗笠前的黑纱,正是秦府的侍女双双。她面色本就难看,听到顾湘麟的话后更觉得油腻,甚至有些反胃,她紧皱着眉,按捺道:“极乐粉,可有解药?”
顾湘麟掀开茶盖喝了口茶,语气轻佻:“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双双道:“你想怎么样?”
“跪下。”顾湘麟把茶杯一放,微微一笑:“不想照做的话,请回。”
双双简直想把眼前这无赖抽筋剥皮,磨牙吮血,她深呼了口气,想着如今到了他人的地盘,不得不放下尊严,无所谓,大女子能伸能曲,这又算得了什么。她彭的一下跪到了地上,顾湘麟一惊,问:“你单膝跪下作甚?想跟我求婚不成?”
双双不情不愿的把另一只腿也跪到地上,她瞪着顾湘麟,眼神如果能杀死人,恐怕这厮已经死了千遍万遍。双双满含恨意的道:“你骗我。”
顾湘麟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问:“我骗你什么?”
双双说:““你骗我,让我以为极乐粉真的能够延年益寿,恐怕,你们跟那许多的受害者都是这样说的。不然的话谁会愿意买这种会上瘾的狗屁东西!先前在迎春楼你对我百般试探,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
顾湘麟乐不可支的道:“手脚都长在你身上,难道我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控制你做的这一切?我怎么会知道,当日你与我畅谈后就去急着去炼极乐粉?还有,教你炼极乐粉的养父,竟然没告诉你它的功效吗?这你可怨不着我,要怨就怨欺瞒你甚久的养父。”
双双一时无言,又说:“一切都是你筹划好的。你给我极乐粉的配方,不就是想让我将它炼制出来?还有,那遗落在拍卖台下的三颗鲛人泪,我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她指着顾湘麟,高声质问:“你们顾家清洁在酆都里是数一数二的,你们家员工各个都是处女座和强迫症,你们家那么完美,怎么可能在打扫时遗落下东西?综上所述,这一切都是你处心积虑的行为!”
“多谢夸奖。好吧,我承认。”顾湘麟耸了耸肩,一副陶醉相:“我就是最坏的坏人,最渣的渣滓。人渣是多么寂寞,独自在……”
“闭嘴吧你。”双双冷冷打断他,咬牙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湘麟道:“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我要你。”
双双条件反射的捂住胸,瞪大眼睛问:“你要我?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我也是你这人渣能染指的?”
顾湘麟呕了一声,道:“你少自作多情,肥腰乍屁扁胸阔腮的臭八婆,我就是看上只鱼都不会看上你。我说的要你,是要你来帮我的忙。”
双双放下捂住胸的手,把内心的尴尬化为脸上高傲,扬起头来,不屑的向他冷哼一声。顾湘麟见她这幅明显不是求人的模样,无所谓的道:“你不愿意的话,就眼睁睁看你家小姐受尽折磨而死吧,我奉劝你,最好牢牢看住她,否则指不定那一天趁你一不留神,你家小姐就跳进极乐湖喝极乐水啦,和你那个发疯的老父亲走同一条路。哈哈哈哈。”
双双想起她那忽然发疯的养父,好端端一个人,竟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跳下井去,嘴里说着什么“极乐湖”、“极乐水”的……虽然对老家伙没什么感情,但双双还是很生气,她道:“是你杀了他。”
顾湘麟并不否认,反而道:“小妹妹,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双双瞪着他,就算是跪在地上低人一等也不甘示弱:“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顾湘麟终于肯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来到书架前,将摆在上方的青鱼骨瓷杯轻轻旋转,很快便露出一个暗门来。顾湘麟回头看着双双,笑着道:“我们按照那张方子操作,结晶率却极低,有时甚至无法结晶,关于这,还希望你能指点一二。站起来,随我过来。”
通过暗门,下一条三十二阶的楼梯,来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刚到门口,双双就停住了脚步,透过敞开的门,她能看到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在双双怔愣的片刻,顾湘麟扔给她一个黑色面纱,自己面上也围了一个,大步走了进去。
双双犹豫来一会,还是捂上黑纱,将那股熟悉的香味阻隔在外。里面是个地下室,空间很大,有窗户,阳光却并不充足,有些晦暗,但没有监狱里潮湿难闻的气味。有大约一半的面积都是水,那些水被铁栅栏围绕,形成一个无法逃脱的水牢,仔细看,还能发现水牢之中,似乎有几个被锁住的人。
双双确信的表示,那不是人,是鲛人。
“这是最近几年来发现的鲛人,和我爹收集到的那些老弱病残不一样,他们很年轻,哭的时候也相当卖力,在他们看来,眼泪似乎没有那么值钱。”顾湘麟来到铁栅栏前,伸手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回响,鉴于他们的指甲很锋利,这是特制的,不过,后来发现能把指甲拔掉,这玩意就再也凸显不出它的用处来。”
双双看了一眼模样凄惨的鲛人们,数量约有二十,单看容貌,岁数应该在十五到二十,七中参杂着几个幼童。他们被禁锢了自由,牢牢绑在铁架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没有了生命气息。双双不忍再看,转而问:“拍卖的那个鲛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叫可可的家伙啊……”顾湘麟神色复杂,“她是我爹从忘川河畔带回来的,长着一副狐媚相,把老头子的精气都吸走了。不过她虽然是个没节操的玩意,鲛人的老巢在哪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老爷子又宠着她,一根手指都碰不得,因此我老娘将这祸患卖个好价钱,我心里是欢喜的。”
双双:“……”
地下室的另一半,盛放的是各种炼药的器材,正中央是炼丹的鼎炉,有几人忙碌不迭。顾湘麟摸了摸双双的脸蛋,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持续为你提供极乐粉,保你家小姐平安无事。若你不按我说的做,结果怎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双双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解药是什么?”
顾湘麟道:“没有解药。”
双双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顾湘麟挑眉:“信不信由你。解药虽没有,保她性命的药却有,这就看你能不能为她争取到,活下来的时间。”
极乐阁是个顶好的去处,软玉温香在怀,胜却人间无数。顾夫人解决完眼中钉,老头子又不在家,心情格外的好,心情一好,便找了几个体态苗条,端庄美丽的姑娘,打包送到了极乐阁,顺便叮嘱了一下她们要好好表现,一定为顾家留个种,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几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原是一处同来的姐妹,没有陌生人之间的生分,换上准备好的软绸薄纱,一路说说笑笑的去往极乐阁,偶尔谈论着龙阳十八式,切磋一下经验。来到极乐阁时,先在主厅那块宽敞的地方做了会瑜珈,望见不远处有蒸蒸雾气,发现是温泉后,其中一名姑娘提议去泡个澡。
她的提议获得其他几人的同意。
姑娘们来到温泉边上,疑惑的讨论了下为何放置栅栏,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个结果,便不浪费时间,齐齐脱了衣服,挂在木架子上,钻进温泉水里。
“诶,此情此景,妹妹想起吴先生一首诗来。”
“什么诗?”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似白银,玉体浑如雪。后面…后面是什么来着?”
“嘻嘻,我们又不是蜘蛛精,这样夸赞自己,还真是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