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说,姜白钰也在九魂阵就行了。”
暴发户不懂就问,“姜白钰是谁?”
高人没理他,继续说,“前几天,你不是抓了好多道士……”
姚星洲立马抢答了,“是啊,是那九个女鬼的家属,有那么五六个人吧。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您呢,要不是您有办法,帮我制住了那几个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高人享受着日光浴,实在不想听姚星洲叨逼叨,他飞快地说,“让姜维业喝了那几个人的血,让他去跟姜白钰互殴。”
“姜维业是我亲爸爸诶!他能听我的么!高人啊,你这是在害我!”
“照我说的去做。”随即,高人挂了电话。
如果不是姜维业实力太差,他绝对会立马飞回去看两只飞僵互殴。不知道姜白钰,对自己的弟弟,舍不舍得下狠手。
“喂喂喂喂!别挂啊!”等姚星洲再拨回去,只有机械冰冷又无情的女声,高人直接关机了!
姚星洲仰天长啸,“所以姜白钰到底是谁啊!姜维业的爸么!”
第29章 九魂阵(十二)
几天之后。
姜白钰散值,一只脚刚踏上轿子,另一只刚作势要上,就被人喊住了。他转身一看,喊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在翰林院的同僚,林月欢。
林月欢为了追上姜白钰,跑得急。他大喘一口气,才道,“姜大人,别急着走啊……”
姜白钰少年探花,入朝为官半年,跟翰林院的同僚们,仅仅是点头之交。
特别是眼前的林月欢,他记得,自己跟林月欢,怕是说过话的都不超过五十句。两人碰面的时候,点个头了事。今天这是?
他心有疑惑,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林大人,这是?”
林月欢不过长姜白钰两岁,面相稚嫩,又比姜白钰矮了些,反倒显小。他已经缓了过来,说道,“陈大人有请。”
陈大人是两人的顶头上司。
姜白钰进了翰林院半年,还从未与陈大人单独说过话。陈大人和姜炎私交不错,整个翰林院,都默认他是属于陈大人那派。其实姜白钰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那派。每日照常应卯、散值,远离党/派之事。
姜白钰让礼童先回家说一声,自己换了身备用衣服,带了另一个小厮跟着林月欢去了。见了陈大人才知道,除了他自己和林月欢之外,还有跟他一起进翰林院的张韩。
陈大人说道,“今儿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便饭。都随意些,别总拘着。”
官场生存法则第一条,上司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要是给得不够多、不够好,那刮下自己的脸皮给他,也是可以参考的。这次,被点名叫到了。那是必须得去了的。
三人连忙答应着。
原本姜白钰以为,吃饭罢了,最多再喝喝小酒,要是陈大人有什么要提点的,自己便听着就好,远不是什么难应付的事。不过等到了地方,姜白钰才知道,虽然是喝酒,但是陈大人请的,是花酒。他看着林月欢和张韩摩拳擦掌地进去了,又抬头瞧了瞧匾额上三个大字,思梦楼。好嘛,顺天府最大最好姑娘最多的青楼。
姜白钰后悔了,早知道是青楼,他哪里还管上司的面子。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已经踏进门槛的林月欢,见姜白钰楞在门口,赶紧伸手过来,作势拉他,“姜兄,快走快走,一会儿好看的姑娘都被挑走了……”
不过是即将一起喝一场花酒,林月欢对姜白钰的称呼就已经从“姜大人”变成了“姜兄”。男人间的友谊,变幻莫测。
姜白钰侧身躲了,无奈道,“走吧。”
林月欢满心满意想着姑娘,不作他想,往里去了。进门后还不忘催促道,“快点啊!”
姜白钰只得跟上。
要说姜白钰为啥如此排斥去青楼,倒不是因为看不上青楼女子,而是他有洁癖。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还没有洁癖这个词,但有洁癖的人早就存在了。
青楼里面,姑娘们偎在身边,谈笑、喂食、调情、打趣。光是这么想,姜白钰就受不了了。被别人喂食?还要被迫跟人亲近?太吓人了。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进去后,一定要阻止他们给自己点姑娘,然后赶紧找个借口溜。
有时候人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躲还躲不掉。
陈大人豪气,今儿他结账,尽管姜白钰进来后再三推辞,说只喝酒就行了。但是这番话听在其他三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来青楼只喝酒,要不是不行,要不就是对姑娘没兴趣。
林月欢喝了一杯酒,说话也放开了,他道,“姜兄,来都来了,不点姑娘作陪,算怎么回事?”他话音一转,“还是姜兄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连向来寡言的张韩都附和说,“是啊姜大人。”
陈大人念着自己跟姜炎的关系,自然是要照顾照顾姜白钰了。他道,“白钰,别不好意思,挑几个姑娘作陪,好过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光喝酒。你放心,你爹那边我自会去说的。你看,这些姑娘你喜欢哪个,先挑一个。”
姜白钰心里有数了,今天陈大人大概只是想摸一摸几人的底,不会谈什么正事。所以才选了青楼这么个地方。
不过同时他又叫苦不迭,感情陈大人也是认为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居然还让自己先选。众位姑娘一听,都看向姜白钰,眼睛里满是期待,更有胆大的,直接来了个媚眼,看得姜白钰直打哆嗦。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随意挑了一个不太艳丽的。
林月欢笑他,“还说姜兄怕羞,结果这一点啊,就点到了思梦楼的花魁。”他朝姜白钰挤眉弄眼,“姜兄高啊!可怜我这颗心呐,肖想素情姑娘多日,今儿本想借着大人的面子,一睹素情姑娘以解相思,没想到啊没想到……”
姜白钰赶紧说,“既然林大人对素情姑娘有意。”他不看素情,话却是对她说的,“去陪林大人。”
林月欢哪里还真能在陈大人面前抢姜白钰选的花魁,他连忙道,“姜兄太客气了!我哪能夺人所爱呢!”他搂过另一名姑娘,“我看我们家琴儿也不错。花魁就留给姜兄了!”
你倒是夺啊,姜白钰如是想。
这个叫素情的姑娘,穿得是不太艳丽,但是人是非常艳丽的。艳到什么程度呢,红唇白面,明丽不可直视。一盯,她像是要吃人。姜白钰僵着身子,素情姑娘距离他不过两拳,他便已经是坐立难安、脊背发凉。眼睛更是瞟都不敢瞟。生怕他一瞟,素情姑娘就黏上来。
翰林院其余三人,拥着姑娘、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真是美哉。
姜白钰此人,有些过分自我感觉良好。他从小生得好看,又是内阁大学士姜炎的儿子,姜府独子。十七岁中了探花,风光一时无两,甚至超过了状元郎。这人啊,就是优秀,走哪里都是鲜花与簇拥。他自己也习惯了。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必定女子们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照着这种惯性思维,他必定以为素情姑娘会黏上他。一直是战战兢兢的,连喝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林月欢虽然怀里搂着琴儿,可眼神都是在素情身上打转。素情姑娘之所以能够当花魁,不是因为她的脸有多么得美,而是她的态度。傲慢又冷艳,反而在一众青楼姑娘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顺天府中最受追捧的。
他发现不太对头。素情姑娘平时冷是冷,但好歹还是要应付的。今天瞧着她,似乎心思都没在姜白钰身上。他不禁想,以姜白钰的才气和样貌,居然也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林月欢不信,他一边应酬着翰林院几人,又时不时往着素情哪里瞄。几番打量后,林月欢发现她正侧着头微微往上看,眼珠子一动不动的。他顺着素情目光的落点看去,咦,她在看二楼贵客位?
思梦楼一楼大堂,是供客人弹琴听曲儿的。这二楼的雅间嘛,自然就是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不过二楼不止有雅间,还有一小块极好的位置,既可以看到整个一楼,又很安静。同时还保持了很好的私密性。
今儿本来陈大人想坐那个贵宾位,老鸨却说,贵宾位早就被小王爷高子希定了。
素情在看小王爷?她从下往上看,也看不到小王爷的脸啊。偏着个脖子不难受?
不过这下林月欢了然了,素情看的是小王爷的话,任姜白钰再好,也是比不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爷高子希。
他给陈大人敬了一杯酒。一杯下肚后,他不经想到,好在姜白钰的心思没在素情身上,不然啊,就尴尬了。
翰林院四人来得早,他们坐下时,大堂内冷冷清清。等几人喝开了,才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填位置。这人一多,必然有些嘈杂。
陈大人发话,“去楼上。”
四人便起身,准备往二楼雅间走。
姜白钰踏上楼梯,步步沉重。在大堂里,碍于太多人在场,也闹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是去了雅间,就说不准了。他有听闻,喝花酒经常会闹着嘴对嘴交杯酒。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去。
他想走,又怕这一走,陈大人免不了要多想。虽然他和姜炎同朝为官,但是他爹的事,他是不清楚的。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呆在最后,是做稳妥的做法。贸然走,一是太甩脸子,二是怕有后患。
姜白钰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散值,一定要先走。要是有人在背后喊,就当没听到!
四人刚走上楼,思梦楼的老板便迎了出来。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得挺白净,一脸讨好笑容,“各位大人,小王爷想请素情姑娘喝杯酒,只肖半刻钟时间。”
陈大人皱着眉,小王爷高子希他素有耳闻,不学无术就罢了,成天痴迷道术,没事就跟一群道士故弄玄虚。对这样的人,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不过高子希是王爷,即使这个王爷没什么实权,是个草包,他也不能拂了王爷的面子。可也不能随便答应,毕竟是他们先点的素情姑娘。
“素情姑娘是白钰点的,”他将这题抛给姜白钰,“白钰,你觉得呢?”
被点名的姜白钰自然是很想摆脱素情,素情让姜白钰高度紧张,生怕她凑近自己。但看陈大人这个意思,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姜白钰对老板道,“你且问问小王爷,姜白钰可否也向他讨杯酒喝。”
陈大人还是皱着眉,“白钰,你这是?”
姜白钰解释道,“我带着素情姑娘去喝杯酒,半刻钟后就将她带回来。”
林月欢扶额,人素情姑娘摆明是对小王爷有意思,你姜白钰凑上去有什么意思?
陈大人也不会真不放人,既然姜白钰要跟着去,那就是姜白钰的事了,他正想看看姜白钰是怎么和小王爷周旋的。于是他道,“也好。”便领着林月欢和张韩去了雅间。
姜白钰还在楼梯口等着,素情跟他离得有两个人的距离。他后脊的凉,始终没有散去,还越来越凉。他甚至想让在一楼的小厮,把他的披风拿来。
他正想着,就有人来了。这次来的不是老板,而是小王爷高子希本人。
小王爷穿了一身白色衣服,蹦向姜白钰,快到时才看见姜白钰身旁的素情,又及时地刹车了。他隔了一段距离,冲姜白钰喊,“小白!快过来!”
谁能想到探花郎姜白钰和不学无术的高子希居然是朋友。他们认识的契机很简单,因为共同爱好,两人年少时都爱看些神神鬼鬼的话本子。有一次,姜白钰去相熟的书店老板拿一本孤本,却被告知被人抢先一步,仅仅只是一步。他赶紧追上去,发现抢书的居然是小王爷高子希。小王爷承诺,看完就把书送到姜府。之后两人又互换好多本子,深厚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高子希十六岁时,就拜了有名的道士为师。两人已经两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