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了一个名字,我没有听清。”
林鹤年摇摇头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吃碗面,鱼锦程习惯性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可乐,林鹤年皱着眉道:“这个汤不仅冷,而且扎嘴,不好。”
鱼锦程笑道:“这是可乐,不是汤,这么喝,你看......”
说着鱼锦程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罐,然后长长的打了一个嗝。又继续道:“要不你也试试?”
说完又拿出一罐,递给林鹤年。林鹤年仍是一脸认真的学着鱼锦程的样子,一口气喝完了一罐可乐。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之后,林鹤年终于不再一本正经,低着头捂着嘴笑起来,又跑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可乐,一口气喝掉了。
在林鹤年一边笑一边打嗝的喝掉鱼锦程买回来的两打可乐之后,鱼锦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林兄,你喝这么多,肚子......不疼么?”说完还指了指林鹤年圆滚的肚子。
“嗝......嗯?”林鹤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道了声:“嗝......献......嗝......丑了。”说完一溜烟的躲回了玉佩中。
林鹤年虽躲回玉佩中了,鱼锦程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玉佩中时不时传出的打嗝声。
热水器中温热的水,洗去鱼锦程这一天的疲惫,他惬意的站在花洒下,一边搓着沐浴露,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自己单身了二十四年之后,怎么就跟一只阿飘同居了呢?竟然还是一只古董飘。
卫生间的门被哗啦一声打开,林鹤年站在门外。
二人互相对视了三秒之后,不约而同的捂上了眼睛。
鱼锦程捂着脸杀猪般大叫:“啊!!!!!!”
林鹤年慌道:“嗝......我没看见,嗝......我什么都没看见......嗝。”
一边说着,一边慌不择路的又缩回了玉佩中。
鱼锦程突然反应过来,没穿衣服的是自己,又不是林鹤年,自己捂着眼睛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啊。
鱼锦程冲掉身上的沐浴乳,穿好衣服来到放着玉佩的茶几旁,轻轻敲着玉佩道:“林兄......”
林鹤年倏地从玉佩中出来,依旧捂着脸说道:“嗝......我在......嗝。我刚才找遍了,嗝......整个屋子都找不到你,一时情急才......嗝。”
鱼锦程叹了口气说道:“下次......一定要记得敲门。”
林鹤年捂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色便阴沉沉的,想是在酝酿一场大雪。鱼锦程去上班的时候,林鹤年还躲在玉佩中没有动静,应该还没有睡醒。鱼锦程暗想:“原来鬼也有贪睡的啊。”
鱼锦程关门的声音惊醒了林鹤年,他睡眼惺忪的从玉佩中钻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始思考自己今天应该干点什么消磨时间。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到什么。
林鹤年无聊的蹲在窗边,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一边等着鱼锦程下班回来,一边想着之前在鱼锦程左耳垂上看到的两颗小小的黑痣。原来人转世轮回之后真的会带着前世的印记吗?那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了?
天色阴沉了一整天,天色渐暗的时候竟飘起了雪花。林鹤年活着的时候很少见过雪,猛然看见雪花很是惊奇,十分想出去看看,可奈何自己不能离开玉佩太远,只能等鱼锦程回来,央求他带自己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直至完全黑透,林鹤年也没有等来鱼锦程的身影,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整个人都爬上了窗台,将脸贴在玻璃窗上,仔仔细细的搜寻着过往行人中,鱼锦程的身影。
直到雪停了,路上的行人都不见了,外面变得静悄悄的。林鹤年心里便有些生气,心想:“难道他是故意在躲着我?莫不是他......嫌弃我?”
如此想着,林鹤年的心里忽然有些委屈,一种莫名其妙又无法言喻的委屈。他生气的从窗台上下来,跑到冰箱前,打开了鱼锦程囤在冰箱里的所有可乐:“哼!你再不回来,我就......我就喝光你的可乐。”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林鹤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回来了。
林鹤年开心的像头小鹿一样三步并做两步蹦跳着来到门口,等着鱼锦程,却半天没见鱼锦程进来。
第4章
林氏当年在长安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虽非官宦,却也财力雄厚。林鹤年是家中幼子,上有两位已经成年的哥哥。有祖父母的疼爱、有爹娘的教诲和哥哥们的保护。林鹤年从小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知辛苦为何物。
在他七岁那年,央着父亲要去看花萼相辉楼。
大街上的人很多,小鹤年骑在家丁的脖子上,手里抱着一盒点心,一边吃一边悠闲地四处张望。
忽然家丁停下脚步,林鹤年低头看去。一个不知从哪里滚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乞丐抱住了家丁的腿,仰着脸哭着说道:“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吃的吧,我真的好饿啊......”
这小乞丐约么有五六岁的模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知道夜里宿在了哪个破庙或者谁家的草堆中,打着结的头发中还混着稻草。裤子早烂了,露着半截屁股在外面,赤着脚踩在青石地上,竟也顾不得寒凉。
突然被一个小乞丐拉脏了衣角,家丁不禁有些恼怒,抬手想把他赶走,小乞丐在地上哭着磕头道:“求求你们,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好饿啊,我真的好饿......”
家丁还想继续驱赶他,林鹤年突然觉得这个小乞丐特别可怜,便阻拦道:“等一下,先放我下来。”
“可是少爷......”
林鹤年拍拍家丁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放我下来吧。”
家丁只好将林鹤年放到地面。
林鹤年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小乞丐,小乞丐接过点心立刻狼吞虎咽的将点心塞进嘴里,把自己的嘴塞的像只鼓囊囊的皮球。
“你几岁了?家在何处?可有家人?”林鹤年问道。
小乞丐原本在努力的将嘴里满满的点心往下咽,一听到林鹤年的问题,小乞丐抬起眼睛看着林鹤年。他的眼睛很大,眼里却写满了悲伤。
小乞丐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的回答:“家......火......家里着火了,父亲母亲......都不在了。”
看着小乞丐哭的凄厉,林鹤年十分不忍,对小乞丐伸出手说:“既然你孤身一人,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做我的书童如何?”
小乞丐难以置信的望着林鹤年,仿佛在仰望一尊从天而降的神明,急忙吸了吸鼻涕说:“愿意。”
所以那天,儿时的林鹤年没有去看花萼相辉楼,却捡到了一个小孩子。
林鹤年将他带回家,命人打了水来,又找了套自己穿小了的衣服拿给他。小乞丐在内室洗澡,自己则蹲在屏风后面与他说话。
“你几岁了?”小鹤年问道。
“六岁了。”
“那你得叫我哥哥,我已经七岁了。”小鹤年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为自己捡了个弟弟的壮举而高兴。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鹤年问道。
小乞丐在氤氲的水蒸气中回答:“小果儿。”
小鹤年想了想说:“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个名字,倒像是个猫儿狗儿的名字,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嗯,我听哥哥的。”
“不如......叫林遇吧。你遇到了我,便不用再流浪了。”
“嗯,哥哥起的名字真好听,可是小果儿是父亲母亲起的名字,那小果儿怎么办?”
小鹤年又想了想说:“要不小果儿就做你的乳名吧,对外你叫林遇,私下里我便叫你小果儿,怎么样?”
“嗯,小果儿听哥哥的。”
林遇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洗去满身的尘泥,林遇显得十分白净,穿着林鹤年的衣服倒也十分体面。
“按理说,作为下人,你得睡在外间的地铺上,可是地砖寒凉,你就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吧,但要记得不要对别人说,若被父亲母亲知道了便要说我不分主仆,还会狠狠地罚你。”
林鹤年拉着林遇来到床前,床很大,铺着厚厚的被褥,又松又软。两个小人儿并肩躺在一起,头挨着头。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小鹤年觉得十分有趣,对林遇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林遇答:“我也是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
这一夜,林鹤年睡得很熟,林遇亦是。
“哥哥,该起床了。再不起床,误了先生的课,先生又要骂人了。”林遇趴在林鹤年的床边轻声唤他。
在林家生活了一年,林遇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狼狈。跟着林鹤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待人接物愈发得体起来。
林鹤年翻了个身,睡眼惺忪的看着林遇,继而又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说道:“我不想去学堂,要不小果儿,你替我去罢。”
林遇掀开被子,将还在迷糊着的林鹤年拉起来,一边给他套上衣服一边说:“上次我替哥哥假传病假的事情,哥哥忘了么。被夫人发现你装病,我还帮着你说谎,我可挨了好一顿板子呢。现在想起来,屁股还疼呢。我可不想再被夫人打一顿了,我的好哥哥,你快起来吧。”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先生前面到了学堂。林遇提着林鹤年的书箱,安静的站在课室外,仔细的听着先生所讲授的课业。偶尔也捡了树枝,在地上比划着。
林鹤年坐在课桌前,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看到林遇正拿着小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着什么。
下课后,回家的途中,林鹤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果儿,我今日见你在课室外,拿着小树枝在写东西,你在写什么呀。”
林遇支吾道:“唔,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练字罢了。”
其实,林遇在地上写了几百遍林鹤年的名字,直到先生宣布下课,他才赶紧擦了名字提着书箱迎了上去。这样的事,林遇是羞于说出的,只好搪塞过去。
林鹤年伏在案上写字,林遇则站在一旁提他研墨,林遇看着林鹤年隽秀的字体羡慕地说道:“哥哥的字写的真好看。”
林鹤年灵机一动说道:“小果儿,要不我把书案分你一半,你跟我一起练字吧。我来教你,怎么样?”
听林鹤年这么说,林遇有些为难,也有些羞怯。可这边林鹤年已经麻利的将书案上的书归置到了一边,又从厅堂中搬来一把凳子放在书案旁。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给林遇留出半点犹豫的机会,也仿佛林鹤年的心里早已打算好了一般。
秋高气爽,林鹤年拉着林遇躺在后院的枫树下,看着辽远的天空,一片枫叶落下来,林鹤年转头看到林遇已经酣然入睡。
这些年,林遇长得愈发标志挺拔,四肢也愈发修长起来,个头也已经快赶上林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