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何这样?”
“为何!?如此怪癖!我林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林鹤年被几个壮硕的家丁拖回了自己的院子,离开的时候,他听见父亲的怒吼:“把那个妖童给我带过来!!!”
“父亲!!不!!”
林鹤年被家丁架着,在路上遇到了同样被家丁押着的林遇。林鹤年挣脱家丁的束缚,来到林遇身边。
林遇一脸惊恐的看着林鹤年说:“哥哥,我怕。”
林鹤年握着林遇的手说:“别怕,我在。我与你同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
“可是少爷,老爷他......”负责押送林鹤年回房的家丁面露难色。
“没什么可是的,我会和父亲说明的,他不会怪你们。”
林鹤年与林遇一起跪在堂屋外的青砖地上,青砖上锐利的雕花深深地硌进他们的膝盖里,林鹤年额角的血迹早已风干。
“逆子!逆子啊!为了个妖童,竟敢来忤逆父母啊!我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妖童清理了!!!”堂屋里传来林老爷生气的怒吼。
几个壮硕的家丁围上来,要将林遇从林鹤年身边拉走,林鹤年着急的向屋里喊道:“孩儿是真心喜欢他的,请父亲母亲成全孩儿吧。”说完便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个、两个、三个......青砖上的雕花割破了林鹤年的额头。
林遇挣脱家丁的手来到林鹤年身边死死的拉着他:“哥哥......别这样,小果儿心疼。”
林老爷冲出堂屋,对着林鹤年大喊道:“好,好,好!我本欲将他发卖了便罢。你既如此不死心,不如将他打死了彻底!!”
林老爷对几个家丁挥挥手,家丁们立刻会意,走上前来将林遇从林鹤年身边拖开。
林遇惊恐地抬起头:“不,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鹤年站起来,如同疯魔了一般,粗暴地驱赶着押着林遇的家丁。
林老爷不耐烦的朝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会意,走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林鹤年拉到一边。林鹤年眼睁睁的看着林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墙的另一边响起刑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林遇的惨叫声。
林鹤年绝望的瘫倒在地哭求道:“儿子错了,求父亲放了林遇,求父亲留林遇一条命,儿子真的知错了......”
林遇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不一会,一个家丁跑来回话说:“老爷,人......不行了。”
林老爷朝家丁摆了摆手,转身走进堂屋。
林鹤年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到院子外面,见林遇像一摊被人遗弃的破布一样,孤零零的躺在石子路上。
地上的林遇此刻口鼻中满是鲜血,涣散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阴沉的天空。林鹤年的腿一软,跪在林遇身旁。
“哥哥......”
林鹤年将林遇抱在怀里,强忍着心中剧痛稳了稳声音才道:“我在。”
林遇从怀中掏出一块莹润的玉佩,塞进林鹤年的掌心说:“这原本是想在哥哥生辰那日送给哥哥做贺礼的,只是再没机会陪哥哥过生辰了,哥哥......莫要为我伤心,今生能够......遇见哥哥,小果儿......很满足了。”
说完,林遇的头软软的垂了下去,他口鼻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石子路上。
滴答......滴答......大雨倾盆而下下,仿佛连老天都想将这悲伤冲刷干净。
林鹤年抱着林遇的尸身,呆呆的坐在地上,雨水将他额头上的鲜血冲进眼睛里,林鹤年的眼前登时鲜红一片——原来......我们的爱,竟会被世人唾弃至此。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天色渐暗,大雨停歇。林鹤年突然拔下束发的簪子,在林遇的左耳垂上狠狠地刺了两个洞。
今生无法与你在一起,来生也要寻到你,小果儿,你可得等我呀。
林鹤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喉中涌上一阵腥甜,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后跌去。
从那天起,林鹤年就缠绵于病榻之上药石无医,从此再没有下过地,整个人也消瘦的像一具长着皮的骷髅。
他也曾偷偷问过前来侍奉的婢女,父亲到底将林遇的尸身丢在了哪里。可有人说林遇的尸身被丢到了乱葬岗。也有人说林遇死得冤,林老爷怕他作祟,便命人将他的尸身烧了。还有人说林老爷将他厚葬了......
在林遇死去的第三个月,林鹤年二十一岁生辰的第二日。他手中死死握着林遇死前送他的玉佩,瞪着眼睛咽了气。
第6章
林鹤年打开房门,见鱼锦程缩在门口的脚垫上满嘴酒气,不禁嫌弃的皱了皱眉。
大门打开,鱼锦程像一条大青虫一样,蠕动着进了屋,瘫在客厅的地板上。
“呕......”他忽然从地上爬起来,风驰电掣般跑进卫生间,一头扎进马桶,一股脑的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
林鹤年想给鱼锦程泡杯茶醒醒酒,却不知道哪里有茶叶。恍惚记得在鱼锦程给他讲家里这些东西的用途的时候,说过冰箱里有个茶包。
于是他火速打开冰箱,三两下撕开冰箱除味儿茶包的袋子,泡了杯茶端进卫生间。
林鹤年见鱼锦程吐的难受,便将茶杯放在洗手台上,自己跪在鱼锦程身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鱼锦程突然转过头,鼻尖差点怼在林鹤年脸上。林鹤年一愣,只觉得脸上腾地一热。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鱼锦程伸出舌头在林鹤年的脸上重重的舔了一口。
“你你你,这是作甚!?”林鹤年捂着脸惊恐的看着一脸醉意的鱼锦程。
“嗯?我还以为阿飘都是咸奶油冰激凌味儿的,原来除了凉,啥味儿也没有啊。”鱼锦程冲林鹤年呲牙一笑,牙上还挂着从胃里吐出来的没消化的菜叶。说完,便一头栽倒在洗手间的地上,惬意的打起酣。
林鹤年看着地上醉成一滩的鱼锦程一脸黑线,却也不忍心放他在卫生间睡一夜。只好从地上捞起鱼锦程,把他架到床上,又洗了毛巾仔仔细细的替鱼锦程擦了脸。
做完这一切,林鹤年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酣睡的鱼锦程,觉得他眉目间的确与林遇有三分相似。
鱼锦程翻了个身,呓语道:“哥哥......”
林鹤年仿佛触电般愣在那儿,不可思议的看着鱼锦程,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
但鱼锦程却不再回答,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林鹤年在床边坐了许久,只觉得与林遇相处的时光就如昨日一般。天色微亮时,林鹤年起身在鱼锦程的唇上,落下了浅浅一吻。
鱼锦程醒来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来到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咕咚咕咚喝下,这才觉得清醒了许多。
昨天终于发了工资,老板请公司的这几个人出去撮了顿好的,结果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喝多了。不过没关系,今天老板给放了一天假,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喽。
鱼锦程哼着歌,来到玉佩旁,轻轻敲了敲玉佩,说道:“林兄~林兄,林兄......”
在接受了家中突然多了个林鹤年这件事后,鱼锦程甚至有些高兴,以后下班回到家终于有个可以和自己说话的人了,无聊的时候也不用再和游戏为伍了,再也不用面对空荡荡的房子而自言自语了,如此种种管他是人是鬼呢,无所谓啊。
林鹤年睡眼惺忪的从玉佩里钻出来,有些不情愿道:“有何事?”
鱼锦程笑道:“你们古人不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为何你这样贪睡?”
林鹤年翻了个白眼,懒懒的坐在沙发上对鱼锦程说道:“我是病故,身体自然要比寻常鬼魂弱些。”
鱼锦程也跟着缩到沙发上,贴着林鹤年坐下,抱着膝盖说道:“诶,那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呗,为何死了这么多年还不去投胎?”
林鹤年打了个哈欠,不屑地说道:“投胎?做人有什么好啊?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哪有做鬼逍遥自在。只要不被鬼差捉回阴间,在这世上存在个百年千年的不也挺好么?”
当年林鹤年死了之后,他确实去了阴间,也在奈何桥头看到了熬汤的孟婆。可是要投胎转世的话,只能先过奈何桥。要过桥的话,就必须喝下孟婆手里的汤。而喝了孟婆汤,就会忘了他的小果儿。
林鹤年一丝犹豫都没有,转身便跑。阴间,进来容易出去难。林鹤年回去的路上大雾弥漫,甚至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林鹤年一想到那碗孟婆汤,便不敢停下。
不知跑了多久,大雾渐渐散开,朦胧中林鹤年见前面似乎有一块墓碑,凑近了一看竟是跑回了自己的坟墓。他钻进墓中,心绪才稍稍稳定。
后来的几百年里,林鹤年也尝试过去人世间寻找林遇。可作为一个孤魂,想在这世间游荡是不容易的,不仅鬼差要捉你、和尚要渡你还有道士要诛你。
再后来的某一天,林鹤年被一个道士重伤,不得已逃回墓中,将自己的魂寄居在了林遇送他的这块玉佩中,陷入沉睡。
窗外又落雪了,林鹤年拉着鱼锦程来到窗边,指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说道:“我活着的时候,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你能带我出去看看么?”说完还扯了扯鱼锦程的衣袖。
看着林鹤年一脸渴望的样子,鱼锦程忽然想逗逗他,便说道:“外面太冷了,我就不下去了,我把你的玉佩绑上绳子,从这扔下去,你自己玩吧。”
林鹤年看了看鱼锦程,又看了看窗外的高度,一脸担忧地说:“你真是这么想的么?万一玉佩摔碎了,我可就魂飞魄散了。”
鱼锦程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对林鹤年说:“瞧你那样子,我还能真的把你扔下去不成?逗你玩呢。诶......”
鱼锦程话音未落,林鹤年便单手撑墙,将他压在身下,冰凉的手推着鱼锦程的后颈,将他的脸凑到自己跟前,低着头在他耳边说:“你这小子,如今竟敢诓我了?”
虽然林鹤年没有呼吸,鱼锦程的耳边也没有小说中描写的温热的气息,可鱼锦程还是觉察到了自己耳根一红,忙推开林鹤年说道:“林兄,我开玩笑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到客厅去拿大衣。
林鹤年看着鱼锦程的背影,心道:“这小子,连害羞的样子都与当年一模一样。”他站在原地,低着头浅浅笑起来。
客厅里鱼锦程站在大衣前,迟迟没有伸手取下,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的画面,脸红的像平安夜里的苹果。
林鹤年慢悠悠的走到发呆的鱼锦程身边,轻声说:“怎么?还没穿好衣服么?”
鱼锦程一个激灵,抓过大衣穿在身上说:“走吧走吧,下楼吧。”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