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发现,我还有当捕快的天赋。我捏着两心符,一路摸索着那若有若无的联系找下来,发现感应愈发强烈。
最终我在重峦叠间中寻到一个隐蔽的石窟,洞口的草丛血迹斑斑,四周似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应该就是这儿了。
我拿着火折子往石窟里探了几步,发现里边躺着一个人。
小心翼翼地把他翻个面。
杜湲?他怎么会在这?
我背他下山,找了一个客栈暂住,正要上楼时,管事压低声音的唏嘘传入耳中:“这些江湖侠客可太不把命当回事了,而且还不好招惹,一下子又来两个,唉。”
我忽地反身扔出一锭银子,把管事骇了一跳。“问你个事,近几天还有没有受伤入住的客人?”
管事颤颤巍巍拿过茶盏,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乙二”,然后急忙擦掉。
我笑道:“把我们的房间换到隔壁。”
“是是是。”管事连忙应到。
我把杜湲安置好了,隐身闪入乙字二号房。
那人顶着辰均的脸躺在榻上,胸口处有一个很深的伤口,白布包扎了许多层也止不住源源不断渗出的血,和杜湲的伤处一模一样,看这伤势,得晕上好久,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我拿出谱梦鉴,终于见到了延华的真面目,那是一张苍白平实的脸,看不出阴鸷。
也许这副模样的他才是沁媱喜欢的吧。
为防意外,我用缚仙索把他从头至脚捆了两三层。昔日你奚弄我,如今风水轮流转,我要好好出口恶气。
凡人有二十二种酷刑,冥界地狱里也有十八般不重样的,但都不太适合。我变出数千小藤条,把他的发带解了,操控藤条开始一根接一根拉他的头发,动作轻缓渐进。拔毛也是有讲究的,拔断了不好,最好是连根拔起!
不一会他就醒转,发现自己将要被拔成秃子,估计是觉得秃头比砍头更可怕,开始求饶:“你放了我吧。”
“之前不是还嚣张得很,这会怎么哭弱了?”
“我也是无辜的啊!”延华喊道。
“你无辜?伤了杜湲的不是你?奚弄我的不是你?勾结魔君的不是你?蒙骗沁媱的不是你?你当别人刀马旦不会刀枪――笨旦啊?”
“除了沁媱的事,其他的真不是我。”
我睥他:“那你说,是谁?”
延华看着我身后道:“你问他。”
我摆头,见杜湲站在房门口,一只手还搀着一侧的墙壁。
杜湲说:“虽不是你,但也由于你对沁媱仙子起了贪念,他才有机可乘夺你心志,多番作乱。”
延华哼了一声:“他还是你的心魔呢!小爷我凭什么要替你背锅,还被封在沉剑谷几千年!”
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我收回藤条,道:“两位,能不能给我这个一头雾水者讲一下呢?”
延华接话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心魔是越来越强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找上我,杜公子还是快点做个决断吧!”
杜湲沉默了一晌,才说:“你可想好?我能把他逼出来,但保不准他会不会拉着你同归于尽。”
延华满不在乎地哼唧了一声:“活这么久,不是打仗就是私斗,没劲,我累了,临死了也没个抹泪的,真挫败,趁着小爷我还没改换主意,快些动手吧。”
事态紧急,我们随即转移到原先的石窟,他俩都没空跟我解释,我自然也没能拿沁媱的事插上嘴。
杜湲布置好结界、阵法后用疏离的语气与我说:“慕乐还是离远一点好,这里荒山野岭不好找,出了事,恐怕北辰君不能及时赶来。”
延华也在一旁起哄:“不是我说,你那几根藤条都不够给人挠痒痒的,还是别管这档子事了,珍惜生命,远离魔物!”
我脸皮烧的不行,再回神时,已经不知不觉退到另一座山头了。
我纳闷,杜湲怎么会说这么刺的话?不像他的做派。难道是知晓了我与辰均的事情,由爱生恨……不会吧。
那心魔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他们俩的伤都不轻,能对付得了嘛。
等我做完好一番思想斗争折回去时,场面已经变得异常惨烈。
杜湲一见我杵在结界外,厉声道:“你回来干什么!我们的事你插不上手!还不快走!”
我在心里腹诽道: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一旁的“延华”身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已经挣断了一层缚仙索。
见此杜湲毫无犹豫持匕首往自己的腹部刺去。猩红的血源源不断地注入地上的阵法,“延华”头顶上黑雾腾腾,不一会儿,一个黑影窜出,延华如失去支撑般瞬间栽倒。
黑影悬浮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重伤卧地的杜湲,声音嘶哑:“我是你的心魔,是你的执念所化,是你心中最真实而隐匿的存在。”
“你就是我,我便是你,你我荣华相成、寂灭相生。你知道,你杀不了我。”
“几千年都没有磨灭,可见你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何不坦然接受。”
“接纳我,我可以帮你抢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杜湲不为所动,反而又刺了自己一刀:“我不会为了所谓的执念而扭曲本心,大不了同归于尽吧!”
“哈哈哈――”黑影大笑了三声,“你甘心吗?你们自幼相识感情深厚,是那个人半路杀出改变了这一切!你的付出,你的退让,你的隐忍,你所流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泪都是为他做了嫁衣!这就是你所谓的成全!剜了心生生把人推给了他,你这个孬种!窝囊废!”
“闭嘴――你懂什么!!”杜湲大声喊叫着,一股血顺着唇角流下,匕首末处则不断有血晕染开来,在一袭青衣上点缀出朵朵花纹,如同杜鹃。
他的狼狈映在我的眼中,放大了许多倍,像是在呼唤遗落已久的远古记忆。
杜湲每刺一刀,黑影就削弱一分,它扭曲着,咆哮着:“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就能让他永远地记着你、念着你?你错了!他只会转身将你遗忘!你就是个可怜的过桥梯!你的真心一文不值,只会被不断的践踏――”
“只要变强,这一切尽归你手!死了,连个落地的声也没有!”
杜湲似乎有些犹豫,呢喃道:“我不要他忘了我。”他捏着匕首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弛,眼睛里泛起了水雾,神态迷茫。
黑影见阴谋得逞,喈喈一笑,正欲附身杜湲,忽然杜湲双眸清明,将匕首压下几分,道:“做个了结。”
黑影咒骂着,语无伦次,最终散灭。
固若金汤的结界同时开始消褪。
我扶起杜湲伤痕累累的身躯,听见我的声音在颤抖:“你又把刀子往身上使,你以为你是草做的不怕疼吗?”
他惊地看向我,道:“徒增烦恼,何必记起呢?”
“疼吗?”
“疼,魔绛草真不是好东西,等我好了,我要去魔界把这种草全拔了。”杜湲半开玩笑道。
“好。”
杜湲冲我粲然一笑:“我把药落在客栈了,你去帮我取一下好吗?”
“杜湲,你装的一点都不像!别骗我了。”我说的断断续续,舌尖尝到眼泪的味道,苦的很。
杜湲又咧开了嘴:“乐儿变聪明了,骗不着了。”
我把他紧握匕首的手扳开,长袖掩盖下,是捣得一片狼藉的丹田,丹元以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碎裂。
“你别死,你死了我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别,别哭了,忘了好,忘了好,你把我放下来,让我安静地走吧。”
我依言把他放平,他笑着闭上眼睛,仿佛接下来的不是灰飞烟灭,而是一场美梦。
我瞥见洞口不期而至的沁媱与天帝,道:“真魔已除,陛下会赦免他们的吧。”
“自然。”
“我的信您看到了吗?您觉得如何?”
天帝陛下惜字如金道:“可行。”
我淡淡道:“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我掂了掂丹元,一点儿也不重。心想,我这么做还真有点像“杀鸡取卵”,要是辰均在,肯定又要笑我自贬为鸡了。
欠的债,一定要还。何况情债?
我看着杜湲渐渐红润的脸庞,心中一宽。
不知道蟠桃下一次成熟是不是又便宜了王母……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打我~我是亲妈~真的是~相信我呀~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