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暑雨随意搁在大腿上的手指霎时蜷了蜷。
他低沉着嗓音问：“只是有点？”
苏祁寒嗯了一声。
末了又补上一句：“……因为不敢太想。”
姚暑雨缓缓、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几乎就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
初三要去祭祖扫墓，初九是苏祁寒的生日。
原计划初八飞C市的航班，他最早可以改到初四……或者初三晚上。
可即使改签，只要是不能马上就出现在苏祁寒面前，姚暑雨都觉得还不够早。
他岔开话题说：
“过了多久了？半个月有吗……你不在家里，我都不想回去住，一直被你姚妈妈嘲笑到现在。”
苏祁寒被逗乐，没说话。
姚暑雨眯着眼睛，微微仰头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可大概就是因为这“一口气”跑了的缘故，被他压在心里好多天的想念，忽然间就不平衡了起来。
一下就……压不住了。
苏祁寒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问的那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就是问姚暑雨多久来陪自己过生日的那个问题。
他正想斟酌着开口旁敲侧击一下，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了姚暑雨的声音。
他说：“等我。”
等这个忐忑而又暧昧的电话粥终于结束了的时候，一直坐在他身侧的姚杰林夫妇俩，总算可以心无旁骛、潜心静气地观看春晚了。
尊贵的C市航空VIP姚暑雨先生，在火急火燎地忙完一干事物之后，把飞C市的航班改到了初三晚上。
今年荣幸成为了春运大军中的一员，姚暑雨差点没在机场窒息。
辗转到酒店的时候，又是接近晚上十一点的时间。
之所以住酒店，一是因为到的时间比较晚，二是因为苏祁寒还在他外公外婆家，三是因为……苏启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点扑朔迷离。
姚暑雨这回没打算给苏祁寒“惊喜”，老老实实地报备行程，登机说一下，落地说一下，刚到酒店放下行李又汇报一下。
看着苏祁寒回复过来的一串感叹号，姚暑雨感觉有一点点微妙。
不过就是十来天没见面而已，况且俩人有事没事就要接个语音打个视频——那现在这种又紧张又激动的期待心情是怎么回事？
姚暑雨有些自嘲地笑着摇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跟苏祁寒说了声准备洗澡，然后就把手机扔在了酒店的大床上，拿上干净的衣服，进到了浴室里。
这边姚暑雨还能平心静气地去洗澡，那边苏祁寒在他汇报已经到酒店了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他本来正舒舒服服地烤着暖烘烘的小太阳，窝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刷F站的视频，手机每震动一下，他的心就往上飞一点，最后干脆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急促跳着，像新年夜里炸开的烟花。
——连F站新鲜出炉的“回家过年”vlog征集活动都吸引不了他了。
苏启明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苏祁寒抓着手机，盘坐的腿抖个不停，重点是还霸占着他晚上要睡的“床”。
老父亲有些无奈地轻声问：“你还不进屋睡觉，在这儿占着沙发干什么？”
“唔，”苏祁寒吓了个激灵，显然又没注意到他突然出现的亲爹，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这、这就去睡了！”
苏祁寒说话间就要站起身来，盘久了的腿有点麻了，慌慌张张地在茶几上磕了一下。
苏祁寒：“嘶。”
苏启明：“……”
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冒失——能让他一下这么沉不住气，甚至露出点少年本性来的，估计也没有别人了。
苏启明沉默地站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苏祁寒把东西收拾好正要往屋里挪的时候，他忽然迈开步子，走到苏祁寒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小姚来了吧？”
苏祁寒抓着东西的手指紧了紧，犹豫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苏启明问：“到机场了？”
苏祁寒摇头：“已经在酒店了。”
“怎么能让人家住酒店？”苏启明叹了口气说，“离得远吗？”
苏祁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不远，就两站公交。”
姚暑雨本来准备把酒店订在机场旁边，但苏祁寒还是让他订在了外公外婆家附近，因为他和苏启明初四就回家去了，刚好可以一路回去。
或许还能让姚暑雨尝尝他外公外婆的手艺。
苏启明点点头，似是舒了一口气，对苏祁寒说：
“那去吧。”
苏祁寒怔了怔，看向苏启明的眼神带着疑惑，甚至有点茫然。
“公交车肯定是没了，扫个共享单车吧，天冷，记得把手套围巾都戴上，有点晚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苏启明别过苏祁寒的眼神，径自走到沙发旁，把小太阳关了，取下插头线，然后提溜在手上，如释重负地说，“我今天……到你妈屋里的床上睡吧。”
苏祁寒瞪大了眼睛——苏启明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为哪一件而感到惊讶。
苏启明拿上小太阳返回来路过苏祁寒的时候故意马着脸说：
“十一点过后不许出门，一会儿把外公外婆吵醒了。”
苏祁寒还愣着，也不管时间到没到十一点，直到看见苏启明关上了房间门，门缝里透出的光线熄灭，他才伸手在湿润的眼睛上抹了一把。
姚暑雨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一分钟不到，刚把自己收拾舒坦的姚暑雨就又重新裹上了衣服，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酒店房间。
……还能记得把房卡揣兜里可真是个奇迹。
苏祁寒不知道姚暑雨具体住在哪一间，自己一个人面对酒店工作人员又有点不好意思，索性没等在大堂，而是在酒店大门口来回踱步。
不是冷，是紧张。
甚至着着急急地骑车过来，还有点发汗。
他给苏启明报了平安，然后把围巾往下拉了一些，又把手套拽下来挂在脖子上，姚暑雨那阵风就卷了出来。
“小祁寒！”姚暑雨蹙眉，把这个妄图拉开外套拉链的不懂事小孩儿拉进怀里，“到了多久了？冷着没有？”
苏祁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猝不及防地扑进了酒店特有的沐浴露味儿里。
他从没觉得这个味道有这么好闻。
这些天来所有的忐忑和沉闷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浓郁的想念，被咚咚直跳的心脏一点一点震出了胸腔。
“……不冷。”
“就是想你了。”
进到房间里之后，苏祁寒仍然面红耳赤，缓不过劲来。
姚暑雨把防盗锁挂好，又把门反锁，这才走到愣在床边的苏祁寒身边，一边伸手帮他把脖子上挂着的手套围巾取下来，一边憋着笑说：
“入住酒店一人一证是规定，再说了，做这行做久了，来开……”
姚暑雨悬崖勒马，把“开房”俩字吞回肚子，重新措辞：
“……来住店的人，他们什么样的没见过？别不好意思了，乖。”
苏祁寒崩溃道：“等着吧你，明天就得上热搜！某知名网红深夜携另一小网红酒店开房！”
姚暑雨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苏祁寒有点恼羞成怒：“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姚暑雨举起双手投降，“我认为，阿姨辈的虽然八卦了点，但应该不至于跑到微博上去抖料，我觉得她看我俩的眼神还挺和蔼的呢？”
苏祁寒一脸木然，生无可恋道：“我还是回家吧……”
姚暑雨一本正经地……伸手拉开了苏祁寒的外套拉链。
然后从外套里头，不轻不重地环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