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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率着二十五万大军和万余水军,挟着去年攻取上野全国、武藏国北部的威势,信景在关东地区掀起了极大的风浪。大军还没到达时,作为先阵的泷川一益、岛津家久已经侵入武藏国中心地带,招降了好几家中小豪族,继续向武藏国南部和下野国进发;井伊宣直作为偏师,率东海道方面伊势、尾张、三河、远江、骏河五[***]势,沿去年年末的进军路线攻入相模国,逐一拔除小田原城周边的支城;此外,美浓国织田景信、甲斐国河尻秀隆、南信浓坪内利定、北信浓森长可这四家也参与了攻略,他们从甲斐国南部出阵,攻入相模国北部地区,令北条家的情势更加危急;至于南部海面的相模湾,那更是毫无疑问,完全落入了本家水军的控制之中。
仅仅是织田景信、河尻秀隆、坪内利定和森长可四方之力,已经超过极盛时期的武田家了,而东海道方面军团,力量更是今川家任何时侯都无法比拟的,更别说还有强大水军的封锁,以及由幕府大将军亲自率领的西国和畿内十多万大军。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即使是吞并了宿敌里见家,初步控制了房総地区,北条家依然处于压倒姓的劣势。他们试图向幕府降伏,希望以交出房総地区为代价,保留自家的相模、伊豆、南武藏所领,然而我给信景的攻略目标,是消灭关东所有十万石以上的大名,因此信景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求和失败的北条家,多方打探我方攻略目标,居然得到了“关东十万石以上大名皆除”的关键消息,北条氏政迫于形势,立刻联系房総地区的里见家,联系关东的佐竹、结城、宇都宫三家联盟,试图说服他们一同抗衡幕府大军。
从通常状况来说,北条家的这一步策略很难收到效果。要知道,里见家和北条家乃是宿敌,虽然里见义赖娶了北条氏政的女儿鹤姬,然而去年鹤姬已经去世,两家之间也重燃烽火;至于佐竹、结城、宇都宫三家联盟,也主要是针对北条家,两方之间曾经多次发生严重冲突,如今要让他们和北条家联合,这个转折实在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如今的三家联盟,差不多是由佐竹义重完全主导着,他不仅巩固了自家的领地,而且按照当前的势头,有望压服附近其余豪族,将整个常陆国的五十四万石领地全部纳入控制(历史上秀吉平定北条时的安堵石高),自然不可能愿意接受幕府的苛刻条件;除此以外,宇都宫家也有十八万石领地,家主宇都宫国纲目前只有十五岁,家业都控制在他的母亲、也就是佐竹义重妹妹南吕院手中,无论是出于亲缘,还是出于自家的利益,也都会选择支持佐竹义重。而由于这两个原因,两方最终还是放下了宿怨,达成了共同对抗幕府的同盟。
里见义赖也是雄心勃勃之人,他目前统领安房和上総地区,领地甚至超过佐竹家。在幕府的巨大威胁面前,为了保住如今的家业,他再次掉转方向,娶北条氏政的妹妹菊姬为继室,和北条家达成和睦。
得到这个消息时,信景刚刚到达上野国,他立刻率军出阵,威胁下野国和房総地区,同时传令泷川、岛津二人,让他们展开调略,尽快拆散两方之间的盟约。
泷川一益和岛津家久经营大半年,已经将关东诸大名和豪族的关系调查得非常清楚,他们很快抓到了关键,将调略重点放在了结城家家主结城晴朗身上。
和北条家、里见家、佐竹家的家大业大不同,结城家的领地只有十万石左右,并不在幕府的强力打击范围内,如果及时向幕府投诚,很可能获得全领安堵,根本没必要陪着他们和幕府死磕。而且,结城家家主结成晴朗自己没有子嗣,当初三家结盟时,最关键的步骤,就是由结城家作出巨大让步,收养宇都宫广纲和佐竹义重妹妹所生的次子结城朝胜(宇都宫国纲亲弟弟),从而大大强化了三家之间的羁绊。了解到这一点,泷川一益征得信景的同意,一面由岛津家久率重兵逼近结城家,一面向结城晴朗作出承诺,只要他和养子结城朝胜解除亲缘,将信景的亲卫泷川一时引为养子(历史上引入家康之子秀康),就可以保住家名和全部十万石领地。
是继续陪北条、佐竹、宇都宫家顽抗,立刻面对岛津家久的强力攻势,还是向强大的幕府投诚,保留家名和领地?其答案不言自明……结成晴朗思考了小半天,很快就接受调略,向先阵岛津家久交出了城池。
结城晴朗一降,三家同盟立刻瓦解,甚至连整个关东的形势都明朗了许多,他的义弟、半从属于佐竹家的常陆国水户城城主江户重通,还有他的女婿、向来与佐竹家不和的那须资晴也先后投诚。泷川一益自然不会拒绝,还让结城晴朗收江户重通之女鹤子为养女(历史上结城秀康的正室),和泷川一时定下婚约,从而正式确立了泷川一时继承结城家的名分,并且对江户家表达出极大的善意,引得那些立场和江户家相近的常陆豪族们纷纷背离佐竹家。甚至连东北的芦名家,原本因为嫡子龟王丸夭折,家主芦名盛隆染病,已经将女儿嫁给义重的嫡子义宣,并预备收养义重的次子喝食丸(芦名义广,当时已经入继小峰家,养母是芦名胜隆亲姐姐)为养子,此时也因为信景向东北诸大名发布了御内书,担心受到附近伊达、最上等家的联合进攻,从而和佐竹家划清了界线。
随后,宇都宫家配下有力豪族壬生家、皆川家也相继向幕府投诚,引发了宇都宫家领内的严重动荡。为了保住主家家名,宇都宫家大部分重臣当即联合施压,从南吕院手中夺过家政,把家主宇都宫国纲推到前台,以国纲弟弟芳贺高武为人质向幕府降伏。
房総方面,由信景亲自率主力进行攻略。他听取了真田昌幸的意见,命服部半藏前往鹿野山神野寺,接出被里见义赖强迫出家的里见家嫡子梅王丸,以之招纳上総国里见家家臣和附属豪族。这一招正好命中里见义赖的死穴,因为梅王丸乃是上任家主里见义弘嫡子,五年前义弘去世的时候,遗命将上総国交给梅王丸,将安房国交给弟弟里见义赖,然而里见义赖却借助宿敌北条家的力量,强行夺取了侄子的家业,镇压了重臣正木宪时、太田康资等。所以,里见义赖虽然继任家督之位,却并未得到所有家臣的诚心拥戴(去年之所以和北条家反目,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安抚众臣),当梅王丸还俗改名为里见义重,由幕府支持着打出里见家家督的旗号,上総国的大小豪族便纷纷背弃里见义赖,汇聚到名正言顺的新任家督麾下。
天下大势,名分和实力的结合,其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就算是佐竹义重、里见义赖这样的豪雄,对此也实在无能为力。
六月初旬,伊达、最上、芦名等东北大名结束农事,纷纷响应信景的御内书,率军前来常陆配合幕府进攻佐竹家(此时十六岁的伊达政宗还没继承家督,其父伊达辉宗主持一切,伊达家的奋讯尚未开始)。与此同时,东海道五国和东山道四国也拨除了小田原城周围的所有支撑据点,包围了小田原本城;至于里见义赖,则已经在安房国切腹自尽。
至此,整个关东和东北攻略已经毫无悬念。以佐竹义重的忍耐和决断,一见事不可为,肯定会寻机向幕府降伏,争取多保留几万石领地;至于北条家,他们的小田原城曾经两次挡住十万以上的大军,是北条家的最大倚仗,因此要收拾北条家,必须费些工夫打掉他们的这份志气和信心。当然了,让幕府多费了这番手脚,北条家的结局也会比佐竹家凄惨许多。
相对于关东的风起云涌,畿内的京都完全是一片安宁祥和,偶尔有报捷的信使队列从关东过来,也只会引起在京武士们的热烈欢呼。这些武士,是诸位在京大名屋敷的留守家臣,来自于西国和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的都有,可谓是难得的盛况。这样各国来朝的盛况,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了,而上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百年前东军和西军争雄的应仁年间。可是,那时武士们看到的是战乱,带来的是毁灭,如今他们却是徜徉于繁华的街道、宁静的佛寺,享受着盛世的气象,而那些经营部屋的町众们,也不需要像以前面对各地上洛的武士们那样战战兢兢,反而笑容满面的迎接着他们的关顾,大声拜托他们下次再来。
“这都是靠着大御所殿下的英明呀!”众人不时的双手合什,向着京都东面诚心祝祷。
京都的东面,是整个京都神社和寺院最集中的地区,有清水寺、东福寺、南禅寺、泉涌寺、慈照寺、伏见稻荷大社、曰向大神宫、灵山护国神社、八坂神社等,其中有些在平安时代就已经存在。安置根来寺三千学僧的智积院,重建的比叡山延历寺,也位于东山山间,此外还有我为了补偿太子诚仁亲王献出二条城,特地为他修建的桂离宫(修学院离宫),以及我本人新建的东山御所。
东山御所的规模并不大,之前规划好的庞大工程,计划过的诸多项目,都被我下令中止,以免打扰御所的清净。所以那些在京大名们,目前只好暂时散居于京都各处,等待周景主持扩建的六条涉成园武家屋敷区竣工。
在御所的北庭院,我悠闲的煮着茶,招待直虎、和津、海津、明津和千手姬。和津早已与井伊宣直结缘,随宣直定居京都,如今由于他出征在外,我将她接过来,与母亲直虎及妹妹们团聚,以免她太过孤单。
阳光,树荫,长廊,杜鹃声,和服美人,幽静的庭院,袅袅的水汽,这实在是一幅非常怡人的风景。
“自从离开三重城净琉璃院,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啦!”和津的语气非常开心,“不过,那时候煮茶的一般是母亲大人。”
直虎擅长茶道,家中众人皆知。至于我,茶道只能算一般吧,也很少煮茶招待谁。这次看到我亲自动手,美津、明津和千手姬的脸上都隐隐有些期待。
父亲大人煮的茶啊……
我分完茶水,以紫竹茶匙搅匀,将茶碗递给直虎。直虎双手接过茶碗,低头道谢,严格按照礼仪把茶碗摩挲了三圈,轻轻饮了三口,传递给下一位的千手姬。
席位是按照年龄来排列的,尽管和津已经出嫁好些时候,千手姬还只是和景政订婚,可是千手姬比和津要大三四岁。
等到众人喝完,将茶碗传递回来,我笑着问她们:“如何?还不错吧?”
“恩,不错!”几个女儿纷纷回答。
“殿下的茶道很有进步。”直虎也微笑着赞道。
“或许是终于有了闲暇,而且心境也平静了许多。”我眯起眼,抬头望着长廊外摇曳的树荫,以及荡漾着的丝丝金色阳光,由衷的感叹道,“这样的景致,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心情,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直虎笑着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极是,妾身也是如此认为。”
“恩,”我应了一声,回头招呼不远处的胜贺野周信过来,笑着向他问道:“纪州大纳言如今很忙吧?”
“是。如今涉成园的扩建工程正处于关键时期,大纳言殿下希望能够尽快竣工,至少要赶在关东征伐结束之前,好在园中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
“那么伊势中纳言呢?”我接着问道。
伊势中纳言是指景政,目前被我下令剥夺了所有职务,在京都安心“养伤”。
“回太政公,中纳言殿下一早就去了北山打猎,不过现在也该回来了!”胜贺野周信恭敬的回答。
我点了点头,他大概是听说井伊宣直在关东节节胜利,所以有些闷闷不乐。那些胜利和荣誉,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
“看来他倒也很悠闲啊,”我顺手把价值不菲的茶碗递给周信,“你把这个给伊势中纳言,说是我赏赐给他的。另外,你转告他多练习一下茶道,如果觉得有进步了,可以来御所请我品尝,我会安排他在京都任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