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天山派的陵墓园!
天池愣了一下,但看到老人朝着一个墓碑走去时,亦立即跟了过去。
墓碑上的字细长而凌厉,像是用剑或者其它什么狭细的兵器所刻而成,等看清上头写了些什么,天池心脏倏然一紧。
“天山派第三十九代主天飞鸿之衣冠冢……,”天池心下一时无以名状,只感觉有点酸涩,又有点不是滋味。
陡然想起了之前安可明跟他说过的一段话。
——“天飞鸿曾是天山派第一的主,自九年前天山一役后,早已随着天山地的沉没陷入了地底冰海,生还机会渺小,已然无疑。其夫人凤云瑶,两年后神秘失踪,至今亦下落不明,曾有弟子说她进入了地,只是无法确认其真假,亦不可考据,成为一个谜团。
不过对于凤云瑶的殉情,其实也有预兆。
当时天飞鸿沉入冰海后,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天山再次遭人潜入,少主意外被掳,久寻不着之下,有传言说其已被人害死,尸骨抛在了荒郊野地,早被野兽啃食殆尽。
为了安抚余下众弟子的情绪,当时的二星宿执掌门主郭子丘便命人在地旁弄了一个衣冠冢以示纪念。凤云瑶接连失去自己最亲的人,如果说是心灰意冷一心寻死,也可理解了。”
“这是你母亲亲手立下的,”老人抚着上头的字,语气有些哽咽:“是你母亲死前所立下的。”
虽然已记不清父母双亲的长相,但血溶于水的至亲就葬在这里的某处,天池还是无法抑制的红了眼眶。
“你母亲在临终之前曾交代过我一件事,如今看到你回来,这件事,也是该做一个了断了。”老人看着墓碑半晌,之后从墓碑前的半米处徒手挖出了一个铁盒子,转身交到了天池手上。
天池低头看了看那半锈的盒面,才将那没有上锁的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金色的锦卷,看起来有些陈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将里头的锦卷拿出,抖开一看,天池赫然一惊:“《寒莲冰移》?”竟然是天山派的秘宝之一?
老人沉吟了下才道:“少小姐将它交予老奴的时候,曾要老奴将之毁掉,毕竟上头所记载的,都是容易将人引入邪途的武功。”
“可据我所知,《寒莲冰移》不是天山派的绝学么,又怎会是邪功?”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这跟《沧澜》又有什么干系,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绝学?”老人冷笑:“但凡被称为武林绝学的,哪一个不是要伤人伤己。只是这《寒莲冰移》的确又跟那些邪功有所不同,这也是老奴至今都未能将它毁去的理由之一。”
“什么不同?”好奇心谁都有,天池自然也不会例外。
老人却是沉了沉脸,吐出了两个字:“《沧澜》。”
“呃?”天池糊涂了,难道所谓的《沧澜》,其实指的就是《寒莲冰移》?
老人背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道:“想要《沧澜》,就必须要有《寒莲冰移》,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必须修习了《寒莲冰移》的武功之后,才能使出《寒莲冰移》的第三重武功——瀚海沧澜。”
天池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沧澜》指的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其实就是《寒莲冰移》里的其中一个招式?”
“对,”老人深深呼了一口气下来:“只有习得了《寒莲冰移》里的第三重招式,才能运用它帮助曾受过很重内伤的人重新恢复武功,甚至可以助其提升一个甲子的功力。而瀚海沧澜,简单来说,便是用来助人提升修为的武学。”
“这不是很好么?”天池还是不解:“既是可以帮人的,这么好的武功秘籍毁去了岂不可惜?”
老人回头,蹒跚的步履微微颤着:“少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寒莲冰移》很好,但它有个最致命的缺点,便是会让修习此功的人变得冷情绝爱,而且是一刻不能停止的修炼此功,否则,便有可能会因为半途而废而落下终身残疾,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冷情绝爱?”那不是跟行尸走无异了?
难怪,难怪千叶会一直一直的在找他,那一年偶然遇见了,竟就强制的将他带回了灵水,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么?
只是,后来为何不让他跟天山的人有所接触,也不让他知道自己受内伤的事?是后悔了么?是不想让自己修习此功来帮助他了么?
为什么?一直说着欠他的总归要还,一边又矛盾的干涉着……
天池忽然有点看不明白了。
不,是一直一直都不明白,千叶的心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秘密不肯让他知道。
“说到这里,少主也应该能猜出,少小姐交代老奴一定要转告少主的话是什么了吧?”
天池暗了眸色,微笑:“不想让我修习此功,但又不能让另一个人受此苦楚,母亲是要让我做出选择呢。”
老人抬手抹了抹眼角:“关于那个孩子的事,你母亲一直都很自责。”
将锦卷放入盒内盖上,天池状若不经意的问道:“那个人,跟天山派是何渊源?”
老人低垂了眸,满布皱纹的手相互搓了搓,才似乎找到话头:“那一年,正值少主刚出生未满周岁的时候,曾有个瞎了眼的算子算出天下将有魔头孕育而出,会给武林带来一片不可估量的杀戮,而苗头,自然是暗喻向了天山派。
当时的天山派,一直都很少跟外人有所接触,当获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少主你也已满了三岁,而那时候,江湖上早已传开了那个魔头……就是你。”
只是一个江湖算子的满口胡诌,居然就让他背负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天池只能苦笑以对。
老人接着道:“这一消息传入天山后,众家弟子自然不干,可终究是抵不过江湖上越传越烈的谣言,之后,为了平息江湖中的流言蜚语,飞鸿主他……便将一个跟少主年纪相仿的孩童送了出去。”
天池立即就想到了千叶,但不对,千叶虚长自己至少五岁,当时自己三岁,千叶应该是八岁左右才对,不可能会是千叶,那又会是谁被送走了?
似是猜到了天池的所想,老人叹气道:“是当时做客天山派的林家的小儿子林子叶。”
“林子叶?”天池惊异。
林子叶、林千叶、林子叶、林千叶……原来,竟是这样的么?……
“条件呢?”天池慌忙问道。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这林家的人如若没有好处,又怎可能会愿意。
老人缓缓道:“用《沧澜》替他们的长子疗伤。”
“……,”同样都是至亲骨血,怎么会为了一个孩子而放弃另一个孩子?这林家的人,未免也太偏心了。
老人自然也是百思不得解。这其中缘由,恐怕要问当事人,才能知晓了。
天池想来想去,陡然想起千叶如今还身负内伤,难道当初落下的这个病至今还未能医治好?
“那林家的长子后来如何了?”天池想到什么自然就问,现如今一团乱麻,他只想好好的理清思路。
老人道:“林家的小儿子交出去后,那林家长子闹腾不休,最后竟然打伤天山弟子逃出了天山,林家人遍寻不着,只能留下一封契书留待以后再来讨这人情,只是谁能料到,这林家人在一年之后竟惨遭灭门,全府上下,**犬不留。”
怎么……会是这样……
“后来呢?”天池艰难的问出口。
老人疑惑的看向天池:“少主为何如此关心此事?难道……是不是,你已经遇见他了?”
天池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当初林家的人跟天山派做了这个交易,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有人修习过《寒莲冰移》了?”如果真是,找到那个人的话,千叶不就有救了?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了,”老人摇了摇头。
得到否定的答案,天池虽然失望,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紧了紧抓在手中的铁盒子,目光坚定而沉凝。
出了地的陵墓园,天池只一人呆呆的站在断崖前看着崖下飘渺虚无的白雾翻滚涌动,直到那金翅雪雕再次落在了那突出的岩石上,才微微回神回来。
老人背靠着崖壁而坐,下垂的眼角在看向那似乎就要随风而去的单薄背影时,一声叹息隐在了喉口。
“少主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这雪雕只听你的话,让它带你飞出这天山,是不成问题的。”
天池回头,看向那背靠崖壁坐下的老人,迟疑道:“那你呢?”
老人只是笑笑:“第一的瘴毒还需要维持下去,老奴不能就这么离开这里。”
天池惊愕:“这瘴毒,原来是你下的?”
“老奴一直想着,如果少主回来了,是一定要接掌这第一的,”老人眯起了眼,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了一丝明之色,“所以老奴即便是死,也定要守住这第一。”
所以,才宁愿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这里苟活至今么。天池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郑重的屈膝跪了下去,在老人惊诧慌乱的动作中拜了三拜。
“不管我日后是否还会回来,前辈的这份心,晚辈收下了。”
老人一时间竟再次老泪纵横:“少主快快起来,老奴受不起,受不起啊……”
既然已经拿到秘籍,天池也不多做耽搁,招来了那只雪雕,果然如老人所说的那般,只是抚着它的头,附耳说了一些话,这雪雕竟就将他背在了背上,展翅一挥,顺着崖壁的边角就斜飞了出去。
在离去之前,天池远远喊来了一句话:“我会尽快回来接你的!”
看着那已成黑点的背影,老人自言自语:“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风刮着沙硕四处飞舞。
“凤家的孩子,凤家的孩子啊,呵呵呵……,”老人摇晃着脑袋,从褴褛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痴然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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