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游说客
“姐,你在做什么?”
苏泽惊奇的发现自家姐姐居然没事儿研磨拿杆笔爬在桌上鼓捣。
“画画啊,没看出来?”苏乐拿着还未干的丹青:“你瞧瞧画的如何?”
苏泽将信将疑地拿过画,谁料越看越起劲:“姐,你这包子画的不错啊!”
包……子……
苏乐深呼一口气,浅笑道:“你再看看画的是啥?”
苏泽知道自己说错了,这次认认真真的看,过了半响恍然大悟:“啊啊啊,刚才没看仔细,看差了。呵呵,这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
苏泽得意笑道:“就是春卷嘛~”
“……”
“看看,酥黄酥黄啊,嘿嘿,姐,今天吃春卷啊?”
“春卷你个头!”苏乐一把抢过画:“吃吃吃,今天自己做饭!”
“诶……”苏泽很委屈,那明明就是春卷啊,金黄酥脆,画的挺不错呀。
苏乐白了他一眼,自己这火烧云居然被他说成是春卷。算了算了,不跟这小子计较了,拿起笔又开始咬着笔杆子思量着等会儿画什么。
苏泽也捡了个凳子坐在旁边,苏乐见着他心底有气,连连挥手:“去去去,你在这儿弄得我思绪都没了。”
苏泽倒不在意,托着腮,斜眼瞧着苏乐,见她一心一意画画,似乎心情不错,还是决定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好了。
“姐……”
“嗯?”苏乐晃着比笔,嗯,这片云应该画淡一点。呃……这样一来似乎跟水饺差不多了。
“那个……姐啊……”
“嗯。”嘿嘿,这里再添一笔。
“我说那个,姐……”
啪!笔重重的搁在桌上。
“我是你姐,你不用叫,我也是你姐,不用反复提醒!还让不让人画画了?”
“呵呵……”苏泽讪讪的脖子:“那不是喊你几声,有灵感么。”
“我说你要是真闲得慌,去把厨房打扫一下啊。”说罢,不再理会苏泽,继续构思画来。
“那什么……姐……”见苏乐又要训人,苏泽连忙道:“我听说镇子上的差役大哥说,边疆的王将军到咱们这来了。”
“王将军?哪个王将军?”
“就是兵马大元帅啊,圣上钦点的,真威风啊。”
“哦?那你去求求王将军收了你去边疆吧,省的每天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心烦。”
“嘿嘿,我倒是想……”
话未说完,就被苏乐给呛了句:“想得美。”
“嘿嘿,我要当兵去了塞北,姐姐你会舍不得的,是吧。”说着,就粘了过去,惹的苏乐一支笔立刻指在苏泽的鼻头,他只需再往前进一步,那墨汁就会毫不留情地沾上去。
苏泽识时务地又回到凳子上:“王将军这次来不是为了征兵。”
“不征兵?那他来作甚?前线元帅无故离营,可是杀头之罪。”
苏泽了鼻子,瞧着苏乐,小心翼翼道:“听说是和顾员外有关。”
“顾员外?”苏泽蹙了蹙眉头:“顾员外早就退朝堂,告老还乡都这么多年了。而且王将军一介武将和顾员外这等文官也挨不上边啊。”
“顾员外虽然在咱们镇子颐养天年,可他的几个儿子也都在入仕为官啊。而且朝廷近年来对塞北万分重视,如果在塞北立了军工,回朝之后可谓是飞黄腾达。”
苏乐看着苏泽,一脸纳闷:“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苏泽也不隐瞒:“衙门的差役大哥,在酒楼喝酒,我正路过,就顺便听了几句。”
“那你还听到了些什么?”不知为何,苏乐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我还听说,顾员外打算让王将军收自己的三子为义子,将他带到塞北磨练磨练。刚巧了,顾三公子也是习武出身,好像听说是目前正空谷山那边镇压反贼。”
“三公子啊……”修言的三哥,自己以前也曾见过一次。长的十分高大,武馆的师傅也说顾三公子是练武的好材料。苏乐觉得既然顾员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这事儿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顾三公子只要在塞北立了战功,回来之后,肯定是平步青云,整个顾家又会高升一步啊。
“不过……”
“嗯?”
苏泽嘿嘿笑了起来:“听说那个王将军不太待见顾三公子。”
“诶?这话怎说?”
苏泽学了那些衙役的模样,声气:“王将军说了,顾三公子固然勇猛无敌,但却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能堪当大任。此次塞北正是交战激烈之时,将帅若误判了时机,谁也担当不起。”
“噗——”苏乐倒是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这王将军说话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顾员外恐怕是要气炸了。”
二人正聊着,那每日踩着饭点准时来的老头儿开始在门外嚷了:“丫头啊,开饭啦!!”
屋内的苏泽叹口气:“姐,这老头到底要在咱家吃多久?虽然他给了饭钱,但也不能将咱家当饭馆啊。”
苏乐也无奈的放下笔,咬牙道:“还不是因为你收了钱,闹的现在咱们也不能往外赶啊!”
正说着,老头儿又在外面催了:“磨蹭啥呢,饭呢?!!!”
“来了来了。”苏乐边喊着边往厨房走去。
老头儿已经在院子坐好了,苏泽也一脸霾地坐在院子里。老头儿闲来无事,爱唠嗑,见苏乐不在,目标也就转向了苏泽:“小娃娃,你可曾读书啊?”
苏泽没好气道:“我才不是小娃娃,我十五啦!”
“哦?”老头儿哈哈大笑:“十五,嗯……不小了,半大娃娃。”
“哼。”苏泽别过头,不和老头儿计较。
“诶,我说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啊?”
苏泽想也不想,随口应付道:“当大官!”
话音刚落,一口凉茶悉数喷出,老头儿咳嗽了半响,终于等气喘匀了,端着茶碗笑的是震地惊天。
“哎哟哟……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啦,哈哈哈哈……哎哟哟……”
苏泽被他这么一笑,反而沉不住气了,板凳也不坐直接跳了起来:“你看不起人?”
老头儿抬着手:“做大官?做大官?哈哈哈,小子,你知道这大官要怎么才能做吗?”
苏泽努努嘴:“参加科考咯。”
“得,还成,还知道有科考。”老头儿放下茶碗:“你识得几个字啊?这文人科考,文章诗词的,你小子会吗?!”
这话说的苏泽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看你这老头儿真没见识。诶,难道只有科考能做官啊,当兵也一样做官啊。”
“当兵?”老头儿突然来了兴致:“你这小身板经得住吗?”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别看苏泽整天胡闹,但每天总去柴傲那里转,几个月来手上还是有点功夫的。见得老头儿这般小瞧自己,也就出了显摆之意。
“你还别不信,不然我扎个马步给你瞧瞧?!”
“好啊!”老头笑道:“这马步是基础,只有下盘稳了,自己不倒,才会有后招。你扎一个看看?”
苏泽别头哼了一声,这老头儿说的跟他自己练过似地。不过他也认真了神情,哈的一声,一个牢实的马步摆了出来。
老头儿这才重新打量了苏泽,问道:“小子,你这马步学了几年了?”
这话苏泽更不乐意听了,什么叫几年啊?扎个马步需要几年的时间?真当他脑袋里装的是大米粥啊!
“五个月!”
“五个月?”老头儿显然不信:“小子,可别说大话啊。”
“我骗你作甚?”苏泽嚷道:“不信你就来试试!”
老头来了兴致:“好,小子有点意思。”说罢,走到苏泽身边,突然伸腿,欲将其绊倒,谁料苏泽下盘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怎么样?”苏泽得意的笑着。老头也笑了:“不怎么样,再来!”
话音落,又加大了力道,苏泽觉得自己的双腿快要撑不住,整个人在往前倾,但他不可以让这个老头子看扁了。遂咬紧了牙关,额头冒出了青筋,撑着自己依旧一动不动。
“有意思,你小子很有点意思。”老头儿点点头,刚想要在加大力道,只听得一声呵斥:“诶!你们在做什么?吃饭了!”
老头闻言,收了脚。苏泽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有几分忌惮地看着老头儿,真没想到,这人的脚力居然这么厉害!
“苏泽,你刚才又作甚?不找别人打架就找老伯了?”
老头儿却不甚在意,直爽道:“小丫头这你可是错了,男孩子就得从小打架,否则别人打你不还手,那不是有病吗!窝囊!就得从小打了,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惹你!”
苏泽得意地朝着苏乐挑眉,苏乐恨不得一筷子戳过去。但想着有老人在,她得有点仪态,一边盛饭一边道:“在这里打有什么用,当个地痞流氓?”
“嗯,这话你姐说的是对的。大丈夫一身武艺不用来保家卫国那就是白学的。”老头儿赶着饭。苏泽瞧他说的煞有介事,不由笑道:“我们这里又不征兵,再说了,谁说武艺就要用去保家卫国,我要当大侠,来无影去无踪,为民除害,这才厉害呢!”
“没志气!”老头儿毫不客气地抢了他一块红烧:“那些个大侠说白了都是小侠,不保大家何来小家。你做大侠,也只是一人一马。若成了将军,那指挥的就是千军万马,让这千军万马来为民除害,岂不是更有用处?!”
“你这话真逗。”苏泽笑了:“千军万马?嗯,我也得有啊。”
老头儿想说什么,话至嘴边,突然有点神秘兮兮:“小子,想不想去塞北啊?”不等他后面说完,苏乐连忙打住:“别瞎说。我弟去塞北作甚,你只需找到你外孙,别打我弟的主意。”
“我可不是打他的主意。”老头儿一脸坦荡:“我瞧这小子部不错,是个参军的好材料。如果你想要去塞北参军,我在军中也有些熟人,每个月还有二钱的粮饷。”
“不去不去。”苏乐挥着筷子:“要参军的机会多了,何必去塞北。那里凶险,你别说了,否则不给饭吃!”
见苏乐真有怒意,老头也不在多说。只是当日下午,苏泽到真的偷偷去找了老头儿。
“怎么,小子你想违背你姐的意愿?”
苏泽努努嘴:“我和我姐原本不住在这里。一年水灾,县太爷贪了修堤的银子,家里的田,房子都被淹了,这才举家搬到了这里。那时我还小,只有三岁。过了几年,爹娘死了,就剩我跟我姐了。”
“嗯……”老头儿捋着胡须:“你舍不得你姐,担心你走了,她遭人欺负?”
“是。”苏泽有些无奈:“也不全是。我姐子强,一般人还真欺负不了她。”
“你是担心去了塞北自己的一命呜呼?”
“老伯,你说我是贪生怕死呢?”出奇的,苏泽却没有生气:“的确有这方面。爹娘死的时候,我生了重病,是我姐求大夫凑银子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这命早在那个时候就没了,如果没有我姐,我也活不到现在。所以,我这一条命不是我的,是我姐的。”说道此处,苏泽看着老头:“我是不是挺没出息?”
谁料,老头儿却笑了起来,这次不是讥讽,也不是嘲笑,而是老人家带着自有的慈祥:“每个人都怕死,你要说自己不怕死,那肯定是假话!在战场上,也只有这样怕死的人才会活下来。因为他们不是怕死,而是不敢死!”
“不敢死……”苏泽默默念着,没错,他是不敢死。他怕自己也走了,苏乐会撑不住,那样就只有苏乐一个人孤孤零零了。可若是自己一辈子守着苏乐待在这一方小小的桃花坞,自己却又是不甘愿的。
“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老头儿眨着眼:“你看你姐啊主要是怕与你分开。不如你游说她和你一同去。”
“一同去?她去作甚?不成不成。”
老头儿没好气地拍了苏泽的脑袋:“笨!我不是说了吗,我在塞北有买卖,我这次来江南啊,也是为了寻我那外孙回去跟我一起做买卖。我儿子媳妇儿孙子都不要我了,我上哪吃饭去啊。你去塞北参军,你姐呢,就留在我家,这主意不错吧。”
苏泽挑着眉:“你这是让我姐给你去当厨娘呢?”
“嘿嘿,是啊。”老头儿倒也不客气:“你姐在这里不也是接一些零活,你不是在镇子上的酒楼客栈打杂过活吗?桃花坞对于你们姐俩来说不过是个住处,只要在一起,哪里不是过活啊。你不是想要当大官吗,参军可是条好门道啊。”
“我可不是想当大官。”苏泽别过头:“我就是看那些贪官不顺眼,就像那个县太爷,我恨不得……”
“也是一样。”老头儿又道:“参军可以学武。就算你当不了大官,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将那个县太爷一刀抹了脖子。”
苏泽愣了半响,确定了老头不是在说笑。他瞪着眼,过了好半响,终算说道:“你可真敢说……”见着老头儿高深的笑,苏泽突然回过神,连声问:“你到底是谁啊?我凭什么信你?”
“呵呵。”老头儿捻须,扔了说离开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一个高大的汉子迎来,恭敬道:“老师。”
老头儿嗯了声:“那个姓顾的到底怎么说啊?”
“顾员外还是极力举荐……”
话没说完,就被老头打断了:“哎,你说说这个顾清之,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这般糊涂呢!朝堂之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也想带进军营。哼,只要有我在一天,那些个结党营私之辈,就别想碰兵权一分!”顺了顺气,柔和了些语气:“王将军,你我也知道,军中近来也不乏党争之徒。”
“是。学生也知道此事。近来一直想着提拔一些年轻人,将军中换一换血。”
“嗯。这也是我陪你来的目的。”老头儿目视着远方:“有些老家伙该撤的就要撤掉,咱们可以借着‘防秋’招一些不错的小子,天下迟早也是他们的。”
王将军点头,却又有些忧色:“只是,修言他……”
说到此处,老头也叹了口气:“那孩子,终究是……”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直是问道:“他的手筋还有好的可能吗?”
王将军面露难色:“难说。”但又宽慰道:“不过恩师放心,学生给修言安排的是军中司务,分管粮饷等事。”
“那孩子自从亲娘去世,受到打击。也怪我当初对他们不理不问……哎,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王将军不敢多言。
当初修言的娘亲不听父亲劝告,一意孤行嫁给顾清之,是福是祸皆自己担着。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应该了结了。再则,就算当初真的断绝了父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