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了。
苏小燕站在楼梯口边,不知该不该上前。
张秀琳终于转身。
俩人之间相距十多米。
她看着苏小燕,一步一步走上前,最后在一步之遥处,停下了。
张秀琳俯瞰着她,“苏小燕,麻烦你把你的傻子哥哥从哪带来的就给我带回哪。”
苏小燕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到了。
这才发现,刚认识时韩时眼里的寒冷竟和现在的她如出一辙。
“妈,你别气。我下午就送他回家。”
“你现在就给我送回去,我一秒钟也不想看到他。”
苏小燕低头应了声,谁叫自己哥哥做错了事。
刚想上楼,才记起兜里还揣着两个存折。就算不够,也多少表示了她的歉意。
她掏出来,“妈,这个给你,少是少了点,可也算是我代苏武赔个礼。”
张秀琳接过存折,打开,仔细地看了会,突然笑了,“小燕,看不出,韩时把家底都交给你了。”
苏小燕顿觉背部凉飕飕的。
张秀琳倾身,看着她,“你知道我这瓶子是什么来历吗?它是乾隆老皇帝赐给我祖宗的,代代相处,我父亲留给了我。你现在拿我儿子的钱给你傻哥哥做人情,代他赔礼。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韩时怎么会找你这么个蠢女人!”
苏小燕浑身血液加速流转,脸红得跟番茄似的。
还未等她说出话,啪地一声,存折就摔到她脸颊,又啪地一声,跌落到地上了。
苏小燕摸着脸,这下是彻底懵了。
“秀琳,你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韩修德大步走到两人跟前。
张秀琳冷笑,“你就护着吧。也难怪,你们的出身相同,物以类聚。”
韩修德的脸色大变。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他出身低微,可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没人会提也没人敢提这事了。
惟独张秀琳,只要他有什么没顺着她的地方,她就拿这话来刺他。
韩修德脾气猛地上来了,手高高扬起。
苏小燕一看,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爸,妈也是气头上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张秀琳见他想动手,尽管没落下,可也在晚辈面前失了面子。
她昂着头,继续冷笑,“韩修德,现在当点破官,有出息了,敢打老婆了,你打呀,不打就是孙子。”
韩修德的脸色胀成了猪肝色,手扬在那,最终还是放回了身侧。
张秀琳继续冷笑。
苏小燕不想再看下去了,她转身上楼带小武回家。
“妹妹,你脸上有伤!”
苏小燕走到镜子前,果然有道明显的划痕从颧骨一直到嘴角。
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低头冲洗了半天,才抬头。
脸色的灼伤感减低了,只是浅红色的伤痕还在。
走到房间,她拉着苏武的手,“小武,我带你回家去。”
苏武点头,“可是好饿。”
“等下我给你买个面包吃。”
下楼后,苏小燕见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犹豫着是打了招呼再走,还是先闪为妙。
不料,韩奶奶见到她,“小燕,快来吃饭。”
苏小燕只得走到跟前,“奶奶,我送我哥回家,饭就不吃了。”
“这么急干啥呀!”
“我哥想家了。”
“那就赶紧回去,下次再带他来玩。”
苏小燕点头,正打算走。
“小燕,我送你回去。”韩修德突然起身。
苏小燕见他碗里还剩半碗饭,忙道,“爸,我坐车回去很方便的。”
韩修德已经走到她身边,“小燕,走吧。”
“真是父女情深啊!”张秀琳笑着说。
韩修德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苏小燕和苏武则跟在他身后。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韩家新买的。原本,韩修德上班有司机专门接送,可他说周末办的大多是私事,不好用公车,就自己又买了一辆。
车子是最新款的奥迪,依苏小燕的常识,估计没个五六十万,是拿不下的。
苏小燕很自觉地就钻进了驾驶室。
也是,公公开车,儿媳坐车,怎么也说不过去。
韩家和苏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就算是开车也得四五十分钟。
苏武坐在她身边,韩修德理所当然地就坐在后面。
“停车。”韩修德突然说。
苏小燕一愣,大马路的,警察看见了,可得抄罚单。
“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韩修德继续说。
苏小燕目视他走进一家蛋糕店。
出来的时候,韩修德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递给前座的苏武,“小武,你先垫个肚子。小燕,你也吃点,空腹开车不好受。”
苏小燕拿了个面包啃了几口,有点干,就着吸管喝了点豆奶。
她紧赶慢赶地吃光了,赶紧发动汽车。多年的司机生涯,让她对遵守交通规则有着无比的自觉。
车子驶入向阳巷,苏小燕下车了。
正想着是不是该招呼公公上楼,去吧,家里地方窄小,手脚都伸不开。不让去吧,好像又不够礼貌。
韩修德也下了车,就站在车门口。
苏小燕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招呼他上门了。韩修德既没考虑,也没推辞,真地跟着她上楼了。
按响门铃,是苏忠勇开的门,“亲家,你来了,快进屋坐坐。”
韩修德脱去皮鞋,露出雪白的袜子。
苏忠勇低头找出一双棉拖鞋,放置他脚边。
韩修德走进屋,打量了下,笑着说,“家里挺整洁的。”
苏忠勇搓着手,“地方小,让您见笑了。”
说完,赶紧到橱柜里翻出珍藏的茶叶,泡了杯茶。
韩修德瞅着房门,两间都紧闭着。
“刚吃饱饭,她们都睡觉了。”苏忠勇解释。
韩修德落座,饮口茶,状式闲聊,“听小燕说,亲家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家里休养。”
苏忠勇搬个凳,坐在他对面,“是啊,身子没用,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只能做做家事。”
“亲家想出去做事吗?”
“当然想,可我这年龄,这身体,哪有单位会要?”苏忠勇叹气。
只要是有点血性的男人,哪有愿意靠老婆的。
韩修德沉吟片刻,“我帮你留意留意,要是有合适的,让小燕告诉你。”
苏忠勇使劲地搓手,“那不是给你添麻烦?”
韩修德微笑,“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两个男人相谈甚欢。
苏武进房间了,苏小燕没地方可去,只好搬个小凳子,坐在客厅角落,时不时起身斟茶倒水的。
未几,房门打开,刘心琴穿着家居服,汲着拖鞋,走到客厅。
“家里来客人了!”她声音清淡,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等看清楚是韩修德,她的脸色有点愕然。
“心琴,亲家来了。”苏中勇起身。
“别一口一个亲家,我比你们虚长几岁,就叫我韩大哥,可好?”韩修德笑看着苏忠勇。
“那怎么好意思?”苏忠勇憨厚地笑。
“韩大哥,你好。”刘心琴倒也没推辞。
韩修德笑着看着她,“心琴,你好。”
苏小燕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别扭。她很少听到别的男人叫母亲的名字。
在学校里,大家都称呼她刘老师,就包括左右邻居,也是这么喊的。
在家里,除了父亲,没人这么叫过她。
咋一听韩修德这么喊,苏小燕还真不适应。
兴许是刚睡醒,刘心琴还有点不在状态。
苏忠勇正打算起身,给她让座。不料,韩修德已经将身子往沙发边挪动,“坐这儿吧,有地方。”
苏小燕家的沙发说是两人的,实际上一个人坐宽松,两个人坐略有点挤。
刘心琴也没客套,真地就坐在他旁边了。
苏忠勇起身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切好后,用碗碟装好,放在茶几上。
“韩大哥,吃。”
韩修德用牙签叉了块,“挺脆的。”
转头看着刘心琴,“你们也吃啊!”
刘心琴懒洋洋地叉了块,搁在嘴里,微皱眉,“有点酸。”
韩修德见桌上有几颗水果糖,忙拿起一颗,递给她。
刘心琴一愣,还是接住了。
苏小燕在一旁看着,心想,公公今天可真绅士。平常在家对婆婆,面上倒挺好的,可也没这么细致过。
茶水也喝了,水果也吃了,韩修德终于起身告辞。
苏忠勇正打算起身送他,才想到炉上还烧着开水。
“心琴,你去送送。”
刘心琴也没做声,只是走回房间,拿了件棉衣套上,淡淡地说:“韩大哥,我送你下楼。”
27
韩修德走在最前,刘心琴其次,苏小燕跟在两人后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苏小燕突然想到车子属于违规停车,万一被交警看到开罚单,就糟了。她赶紧越过俩人,也顾不得打招呼,就冲下楼了。
韩修德也下楼了,刘心琴走得很慢,离他有几米之远。
初冬午后的阳光轻柔地落在树梢上,透过斑驳的树叶,温煦地洒落在他的肩头。
韩修德吸口气,阳光的味道,多少年没闻到。他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去。
身后女人的脸颊在阳光的包围下,分外的柔和,只是鬓角的白发,提示他,岁月催人老。
刘心琴也停住了脚步,“韩大哥,我就不送了。”
韩修德微笑,眼角的褶皱愈发深了,“回去吧。”
刘心琴略微迟疑,还是转身走了。
“心琴,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韩修德喊住她。
刘心琴走得更快了。
回到车上,韩修德依旧坐在后面,眼角阖着,显然很疲倦。
苏小燕正专心开着车。
“小燕,你家一直住这儿?”他突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
“以前住扁担巷,我读初三搬到这里来的。”
“扁担巷?”
“因巷子狭小得像副扁担而得名的,比向阳巷窄多了。”苏小燕笑着解释。
韩修德沉默了片刻,“你们以前的日子估计不好过吧!”
“小时候,父母都在上班,吃穿是有的,不过肉一个星期只买一次,吃素菜比较多。”
韩修德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孩子,你可受苦了。”
“还好啊,反正周围的邻居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家还算好的。”苏小燕不以为意地笑笑。
回到家,张秀琳还坐在沙发上,见他们回来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小燕呀,你可真有福气,你公公对心媛可都没有对你这么好。”
苏小燕僵了下,笑着回道,“那能呢,前几天,爸爸跟小王说心媛在学校伙食不好,说是周末她回家的时候给多做几个菜。”
张秀琳像是挺满意她的回答,没有再说什么了。
傍晚的时候,苏小燕接到韩时的电话,说是去外面吃饭。
挂了电话,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结婚至今,这是韩时第一次邀请她去外面吃饭。平常他工作忙,自己吃饭都没个准点,哪还有精力顾及到她的胃口。
苏小燕婚前就有思想准备了。周围的好友,同事都告诫她,结了婚,就要做好独守闺房的心理准备。
作为一名警察,尤其还担着不大不小的职位,忙碌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婚后的生活也证明了大家的确是有先见之名。
她和韩时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床上。
话说回来,大多数夫妻相处时间最长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