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婚久见人心

婚久见人心_分节阅读_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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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那个狭小破旧的供销社的时候,陆心特意拐进去买了几个全新的盆儿,还买了一件样式很丑但很厚实的羽绒外套。

    柜台里发胖的老板娘同她打招呼:“心心回来了啊。”

    “哎。今天刚到。”

    “这是……”

    陆心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林惟故,接过找零:“我丈夫。”

    “唉哟!结婚啦?恭喜恭喜啊,心心有福啊,男人看起来就有出息。”老板娘倚着柜台,眼睛笑得彻底眯成缝儿。

    林惟故礼貌地点头:“您好。”

    “哎!好。来,心心啊,这个给哑姨带着,好久没见她来了。”老板娘见二人要走,忙从货架上抽出来一把挂面来,递给陆心。

    “这怎么行?还得多承蒙大家平时对哑姨的照顾。”陆心赶忙推诿着,东西太多腾不开手,挂面还是被塞了进来。

    “这……”

    陆心看了看林惟故,脸带着一股异样的红,林惟故伸手掏钱包,然后抽了两张一百递给里面:“您拿着,东西我们就代哑姨收下了。”

    “哎,这……”老板娘愣了一下,犹豫地抬头看陆心。

    陆心也看着,然后抬头冲老板娘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是,姨您拿着,就当我们请大家吃糖了。以后还请多照顾哑姨。”

    “哎,成成!这肯定没问题。”老板娘在两人刚一转身就把钱收进了口袋,然后急急地跑进后面搓麻将那里去了。

    林惟故从陆心手中接过那一大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她一路上都没再与他搭话。

    直到快进门的时候,陆心忽然拉住了林惟故的衣袖。

    林惟故抱着几个大红的盆和东西回头,模样有些滑稽,而陆心却严肃无比。

    “林惟故,我求你件事儿行吗?”

    林惟故拧起了眉,她的话让他十分不舒服,但他还是问道:“什么?”

    “待会儿不管哑姨做的饭对你而言有多么难以下咽,你都别当面给她难看行吗?不管对你而言有多差劲,这都是她能给的最好的了。哑姨她这里很久没有过客人了,她……很开心……很喜欢你……”

    话听到这儿,林惟故的火气腾然就起来了,他压抑着怒火问:“陆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堪又庸腐的人?!”

    陆心死死地闭着嘴,没有搭话。

    她的沉默彻底点燃了林惟故的怒火,他几乎是每一步都踩在石尖儿上,沉默地进了屋。

    哑姨没有看出这两个人的暗涌。她把三碟做得灰暗的菜摆上了那个小小的未及膝盖的小桌上,然后笑着,挥舞着枯树枝般的手,招呼两个人围坐过来。

    陆心整场都很紧张。她甚至不敢看林惟故,只跟着比比划划的跟哑姨唠家常。

    尽管她已经异乎寻常地拼命扯拼命拉了,可饭桌上,话题终归还是回到了林惟故这个外人加客人身上。

    当哑姨笑着又带着一起难掩的羞愧期待地看着身侧的林惟故,指了指菜,又冲他轻“啊”了两声抬了抬脑袋的时候,陆心紧张得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她攥紧了筷子,微张着嘴,几乎立刻就要开口打断。

    “很好吃。哑姨,您做的菜非常的好吃。”林惟故先是很认真地将口中的菜像是品味一般咀嚼吞下,丝毫没有面露难色。低低沉沉的声音配着认真的神情落在了陆心的耳里眼里。

    似乎是说完才反应过来哑姨听不到,看着哑姨无声地笑着,眼角带着明显纹路低下了头,林惟故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唯一“翻译”——陆心的身上。

    陆心嘴巴微张,似乎是看着这样一个林惟故呆住了,半晌没有回应。

    “喂,”林惟故低低地出声提醒她,语气里仍有别扭,“你替我告……”

    “她听懂了。”陆心听见自己的声音自胸腔深处而起,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哑姨能看懂些唇形,她都懂了。”

    ——

    林惟故帮着哑姨把院子东侧的篱笆架子扎好以后,刚好看着哑姨在这边边咳嗽着封炉膛。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痛的脖颈,突然觉得手指间传来瘙痒刺痛的感觉,尤其是拇指和食指不能捏合,苦笑了一下,真是神奇,他说起来也真算是大半个不食人家烟火的大少爷了,娶了个神秘的记者媳妇,这还莫名其妙跟着做起山野村夫来了。

    哑姨频频咳嗽着,天气更加阴沉灰暗下来,看起来似乎要下雪了。哑姨笑着和他打招呼,指了指简陋的厨房里那个暖瓶,示意他要不要喝水。

    林惟故淡笑着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屋内,转身进去看已经不见了好一会儿的陆心。

    陆心根本不在屋子里。屋子里不知是墙壁还是什么长久不见光,隐隐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床铺叠的很整齐,陆心的衣物却全都被抽出来,有些散乱地堆在床沿一角。

    ☆、第12章 欲望与火

    异样的不爽啊。

    不一会儿,有人掀帘而入,厚重的棉窗帘落下,发出沉默的响声,像是黄昏将尽前的怒吼。

    林惟故内心有一刻动荡,放下手,转身。

    哑姨笑意盈盈地进来,有些佝偻着背,一手提溜着暖瓶,一手拿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塑料袋,里面可见几个被压变形的小盒。

    她把手中的塑料袋子放在桌上,又缓慢移动到一边儿,把暖瓶贴墙根儿摆好,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来,作势过来要看那个炉子。

    林惟故突然想起了陆心白天跟他说过的话,炉子现在应该差不多燃尽了,他赶忙就把哑姨拦住了。

    林惟故有些尴尬地伸着手看着哑姨有些讪讪的仰头看他的模样,愣了愣,说:“哑姨,您知道陆心去哪里了吗?”

    说完了才察觉不对劲,他有些懊恼地收回手,挠了挠头,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又一下子弹开了。

    哑姨拍了拍他的胳膊,轻轻指了指身后那个玻璃有些模糊的窗外,隐隐可见的那个小山丘。

    林惟故不知道她真的是从他的唇形读出了还是猜出的,总之他现在莫名的十分肯定,陆心一定是在那座山丘那里。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刚一下榻,陆心看着那里时的表情。她就像是一个深藏秘密的伪装者,时刻潜伏在他身边,却时刻为着走远。

    对,走远。

    当林惟故穿着厚风衣,在并不好走的土路上跋涉了很久,又翻越了那座并不高的小土丘之后,他看着不远处,在那排枯树林之后的纤细的黑色背影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万分肯定的想法。

    林惟故看到她,心底里却一下子陡然升起一阵迟疑。他不觉放慢脚步,颇有几分“近乡情更怯”的矫情,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退缩之意。他把双手插.进口袋,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冷了吧。

    隔了一段距离,林惟故看不到陆心的表情,也听不清她偶尔的低喃。他愣了愣神,然后迈开步子靠近她。

    “在做什么?”

    陆心后背震了震,然后隔了一会儿才抬手揩了一把眼睛,回过头来,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怎么找来了?”

    林惟故看着她罕见的红红的眼眶和鼻头,觉得她兴许是在外待太久冻的,连声音都明显带着寒意,淡淡地应道:“看你好久不会来,出来看看。”

    “噢,噢。”陆心低着头搅着手,他这才注意到她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很不搭的缀满樱桃的棉质白衬衣,她把排扣打开来,显得有几分不和谐的滑稽和土气,声音也颤抖着,终是解释不出此时的境地,“我,我就是……”

    似乎是注意到林惟故的目光有些犀利地落在她的身上,陆心尴尬地红着脸拢衣服,手冻的有些僵,她半天都没能将大衣扣子塞进扣眼。仿佛这一切都在刻意跟她作对,让她在林惟故面前更加无处遁形。

    林惟故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她此时的窘态,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犯了错误被抓现行的人们,因为企图欲盖弥彰的微薄愿望而漏洞百出呢?

    他没再多问,上前一步,掏出手来攥着她两头衣服,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拉近一些,温暖的大掌左右灵活动着,很快就挨次扣好了扣子。

    陆心有些惊惶地抬头看他,微张着嘴,鼻息间的凛冽混杂进了一种温暖而渺远的味道,让她一瞬间更加心慌意乱。

    “走吧。回去了。”

    林惟故看着身后那个土丘上面突兀地摆着的洁白光亮的海螺壳,在陆心耳边说。

    陆心身上有秘密,林惟故以前想着,他们彼此防备着,也可以相安无事地了却此生,可他不再满足于这种相安无事,当他无比渴望接近陆心心底里的秘密的时候。

    当他,开始对她以及她的一切都感兴趣的时候。

    孤独的坟和沉默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林惟故想也不想就把这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和那个不会听无法看却也让人无法看懂的哑姨联系在一起。

    这个诡异的组合,这个反常的陆心……

    陆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那个宽阔的肩膀已经离远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很沉默,陆心熬了很大一锅姜汤,有些讨好地给林惟故盛了很大一碗,他也没多说,一口气喝到见底。

    外面到了晚上温度越来越低,林惟故在外面那个厚黑色塑料搭的棚子里洗漱,陆心就在两人的屋里铺被褥。

    林惟故刚从冷的刺骨的空气里脱出来进了屋,就看到陆心背着他,一下一下将身下的褥子抻平。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愣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心刚像一只穿山甲一样倒退着爬下床,刚一回头,差点撞上他,吓得“啊”了一声。

    “进屋怎么也不说一声……”陆心一面抚着胸口平复着,一面嗔怪他。

    林惟故一点也不觉愧,倒反背着手在那里兀自思忖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陆心,眼神眯着:“唔……我进来了。”

    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