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瞬间的脸红,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个突然幼稚症发作,在她眼中宛若智障的林惟故,有些气冲冲地拍开他出了屋。
再进来的时候,林惟故已经躺下了。陆心换了一身棉睡衣,站在地当中缓着。屋里没有比外面好多少,昏黄的灯光照着泛旧的窗框和糊了好几层的窗纸,不见月光。陆心低头,刚好看到林惟故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窝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大男孩般的乖巧。
陆心刚刚故意收拾的很慢,哑姨这里常年也没有客人,只有自己过年会回来,棉被上有很重的樟脑丸味儿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儿,她之前已经喷洒不少香水在上面压一压味道,但,经年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除。她莫名有些窘迫,生怕林惟故任何一句无心的话,让自己和这里蒙羞。
还好他似乎没有异议。
陆心深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紧绷了一天,此刻都奇异地放松了下来,天气阴了整整一天,陆心一边蹑手蹑脚地爬上炕去,一边抬手拉灭了。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将将躺了进去,身旁却一股大力,她整个人被拖过去一大截,紧接着一具火热而紧实的身体就覆了上来。
林惟故整个身体将陆心压了个紧实,陆心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被子徐徐然落了下来,将两人全面覆盖住。
陆心的气息一下子就乱了。
屋内炉子残余的煤烟味儿经久不散,被子里的樟脑丸味儿和霉味儿也重,此刻卷进带着热浪香水味儿,夹杂着林惟故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瞬间窒息而懵然了,甚至连惊呼也忘了。
林惟故鼻息间喷出的热气发烫,他的身体坚硬而滚烫,双手甚至伸下去,霸道地强迫陆心与他十指紧扣。
陆心有些紧张,她挣扎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出言警告林惟故:“林惟故。”
“他是谁?”
林惟故的声音带着重重地鼻音,格外低沉沙哑,在她耳边低吟,像是索命的符咒。
感受到陆心身体一瞬间的紧绷,林惟故自鼻息间冷哼出一声,接着问:“他,是谁?”
陆心觉得林惟故太过反常,此时他滚烫得异常的体温也让她紧张,她猛然喊他:“林惟故!”声音暴露了她的紧张,带着明显的颤音。她刚准备抽出手,林惟故却率先放开了她,让后飞快地从附近摸出个什么,猛然塞进了陆心的手中。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纹路。陆心张着嘴登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惟故握着她的手不断收紧,手中的东西硌得两人生疼,可他们却仿佛都毫无知觉,没有一个人出声。
黑暗中,陆心看不到林惟故的表情,却笃定地觉得他此刻一定眼神笃定,里面……仿佛有火在燃烧。
陆心觉得这样的温度下,她的背上渗出层层汗意来,她直愣愣地看着上方,声音里掩盖不住的颤抖:“林惟故,你发……唔……”
林惟故猛然低下头来,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将她的话尽数吞没。他的吻仿若疾风暴雨,倏儿又像是啃骨嗜血的魔鬼,势要将她撕碎,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陆心居然从两人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不再挣扎,任凭林惟故胡作非为着,将他的灼热,染上她冰凉的唇齿指尖。
踢打之间,二人身上的被子早已落了大半,陆心的耳边和呼吸之间逐渐清明起来。
外面呼啸着北风,不知道在叫嚣着什么。她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惟故蛮横甚至带着莫名恨意的吻逐渐轻柔下来,他一圈圈温柔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将她的手拉起,压过头顶,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唇舌游走至陆心脖颈的时候,他突然似是倾诉似是喟叹地轻轻叹了一声:“陆心。”
陆心猛然睁了一下眼,她指尖轻颤,内心翻腾着太多的情绪,忽然就张口,几乎使出了全力,狠狠地咬在了林惟故右肩上。
今晚,该是有一场大雪了吧。明天,外面会是白茫茫一片吗?
很多年了,今年她算是赶上了吧。
洛河,你又说对了。
原来,有些东西失去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第13章 避孕风波
陆心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光已经透过破损灰暗的窗玻璃和封纸照了进来。
她抬手挡了一下,缓了几分钟适应了一下,转头,林惟故早已不再身旁。
不知怎么的,陆心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枕头上摆着那个她抚摸过无数次的海螺壳。上面的纹路早已不如初见时候清晰。
就像时间会模糊所有记忆,抚平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一样。
昨晚,当林惟故把这个海螺塞进她的手里狠狠攥紧的时候,她是真的感觉到了疼痛,就好像所有前尘过往都化成了细细密密的针,肆无忌惮地刺进她的皮肤,动用最敏感的神经提醒她,过不去的,她从未肯放过别人放过自己。
那一刻,她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陆心撑起身子,拿起海螺壳,一边转着,细细端详。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把它举到耳边,闭上了眼睛。
“陆心,你听,海浪的声音。”
“……什么声音也没有呀!”
“嗯……我忘了,笨蛋是听不到的。”
“洛——河——!”
“哎,小心,你别弄坏了,我这海螺里面可是有秘密的。”
陆心气鼓鼓地看着那个清瘦的少年作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放在耳边闭着眼听着那个海螺壳,又宝贝地收了起来,从草地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青草,攥在手里一点一点撕碎泄愤。
回忆里尽是小河边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的阳光的温度,身边似乎也没有昨晚那么阴寒了,陆心揉着太阳穴起来,慢腾腾地换好衣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从这个海螺壳里听到任何声音,洛河说的秘密,仿佛也被他带走了,消失得悄无声息。
想了想,陆心还是把它放回了炕边柜子最顶上的小抽屉里。
刚一推开门,尽管记忆里知道这里冬天时候的静谧洁白有多惊艳,她还是被震撼到了。甚至在院子里看到那个胡萝卜鼻子的雪人的时候,微微晃了一下神,手扶着门就愣在了当下。
——
“小心,别踩坏我的雪人!”
……
“陆心,你醒啦?我都快被晒化了,你终于出来陪我玩了……”陆心看着刚刚那个还佯装生气的男孩子跑到雪人后面,瓮声瓮气给雪人配音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隐隐带着雪气的风吹来,吹起陆心鬓角的发,她嘴角的伤被牵扯得痛了起来,一瞬间丑丑的龇牙咧嘴着。
“小心小心,让你小心,你非不听吧。”对面那个男生一面佯装调侃的模样一面却又紧张地偷瞄着她脸上和嘴角的伤。两人开玩笑或者跟她斗嘴的时候,他似乎会故意调皮地叫她“小心”,可陆心始终分不清,他是要亲昵地叫她名字呢,还是常叫她小心一些呢?
小心……陆心不由又想起两人仿佛奠定主基调的初相遇,他从树上突然而降,第一次叫她小心时候的样子。
——
“怎么呆住了?”
陆心回过神来,抬头就对上了林惟故近在眼前的眸子。他的眼神清亮,似乎心情很不错,此刻终于舍得放下了自己的身价和算计,潜心融入在此刻静谧的村庄里。
陆心低了一下头假装整理衣角,很快压下了心底里翻腾的情绪。再抬头时,神色早已如常般漠然。
她歪了一下头,看着林惟故,好奇地问:“你还会……堆雪人?”
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林惟故该不是把感冒传染给她了吧?陆心心塞地想到。
林惟故也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来,他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微微俯下头,眼神专注:“我会的东西不少,你可以慢慢体会。张嘴,我看看。”
陆心嫌弃地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往远退,可下巴被他捏着动弹不得。此刻的距离和亲昵也让她心里涌出一阵不适,她就开口嘲讽他:“诶,你该不会是还在某乡镇当过赤脚医生……唔……呕……”
林惟故指尖仍旧停留在陆心温热湿滑的舌尖,闻言皱了一下眉,然后仍旧将目光投向她喉咙深处,语气里却是云淡风轻地威胁:“敢吐试试。”他接着说,“我手刚洗,你放心。扁桃体发炎,感冒,回去吃药。”
哑姨刚从那个小棚屋里出来,看到这里的情况,又看了看在太阳下反射着白光的雪人,满是沧桑的浑浊眼球里泛起一阵湿意,她佝偻着背,转身又回去了棚屋里。
也好。这样也好,所谓婚姻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一步一步木已成舟,一步一步搀扶着走向共同的坟墓,尘归尘,土归土。陆心看着那个消失在落下的门帘里的背影,想着她是不是跟自己想起了同一个人,同一段可以回忆很久的温馨时光。
生活有时候或许根本不想让你去探索和挑战,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你去一步步经历。
这样也好,就装作不知道,没发生。慢慢地,所有问题和事情都会这样,慢慢搁置不提,慢慢腐烂在记忆灰尘里。
——
陆心订了下午的两张车票。吃过早饭,她就在屋里兀自收拾着行李。
林惟故进来,端了一碗姜汤给她,看到她在收拾行李还诧异了一下:“这就回去了?”
陆心顿了一下,屋里飘散着一股郁结不开的霉味,映着寒气,却莫名教她安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沙哑疼痛:“嗯……快过年了,就想回来看看。回去还有事,我妈那边也在催。”
林惟故本来还想说“你想呆,就多呆几天”,陆心把话说死,他也就闭口不再谈,把姜汤放下:“等会儿把汤喝了。”
陆心应了一声。
顿了顿,他喊她:“陆心。”
陆心把最后一包东西塞进箱子,下床来,一边端起碗,一面问:“嗯?”
林惟故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低垂着的眉眼处,仿佛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要不这次,我们把哑姨也接过去吧。”
陆心端着姜汤的手震了一下,她停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言不发地喝完了整碗汤,皱着眉头径自嘟囔:“哑姨今天怎么放这么多姜。”
“我做的。”林惟故给她更正。
陆心一下子觉得喝下姜汤的整个肠胃都火烧火燎的。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身体虚浮,此刻也懒得再和他多贫:“你觉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吗?林惟故,很多人一辈子生在一个地方长在一个地方,那里有他们全部的记忆和珍重的人,有要守护的东西。哑姨就是一个,她这辈子也不肯离开深溪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