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忍辱偷生青苹顶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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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忍辱偷生青苹顶骂名(1)
门板吱呀轻响,青儿捂住胸口,尽力屏住呼吸,慢慢的从闪现的缝隙里,挤出身去。还好这两日园子里忙着改建斗春堂,留了这一洞小门在,原先是巧儿每日上锁提防。这两日巧儿不在,便一直由她和若兰照看,幸喜若兰睡得深沉,她才能有机会拿了钥匙偷跑出来。
左右偷偷打量一番,因这一扇门处于后罩房,僻静隐蔽,倒不大引人注意。
青儿见状,便拎起裙摆,猫腰从矮墙底下一溜烟跑开,直往家里去。
门板在身后无声合起,傅安看着陷入夜色里的娇小身影,无奈摇头,叫唤出侍从道:“果然叫主子猜着了,你们两个偷摸跟上去,看仔细点,若是见到巧哥儿,即刻带回来。”
“小的明白。”傅安身后,两个黑衣紧身装扮的男子,了然颔首,便一跃而出,跟着青儿远去了。
且说青儿提心吊胆回了王家,砸的大门嗵嗵作响,板儿和姥姥王刘氏狗儿等人开门见了青儿都是一惊,不明白她怎么半夜里回来了。及至青儿说起巧儿大概是出事了,现在满园子都在找的话,众人才着慌起来。
板儿最为性急,匆忙就要开了门就要出去找人,慌得姥姥一把拉住他道:“你往哪里去?你知道姑娘在哪里么,就这么样的出去了?”
板儿急得没法,跺脚恨声道:“她还能去哪里,一准儿是叫人捉拿住了,我去衙门口打听打听,若是真的被关押了,咱们也好早些准备,疏通打点才是。”
“你说的倒是容易。”一旁本是垂头不言的狗儿听见板儿如是说,不由抬头瞪眼看他道,“你还当姑娘是贾府的大小姐么,那官衙是你说进就进,说打听就打听的地方?也不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姑娘被抓了,凭我们家如今这状况能有什么本事救她出来?依我的主意,倒不如往周老爷府上走一遭,他那里清客众多,与咱们镇上的邓老爷也常来常往的,托他问几句话,不比你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你爹说的正是呢。”
王刘氏听了半晌,想着巧儿平日里谨言慎行,不是那种乱跑乱闹的孩子,若真是不见了人影儿,十有八九是叫官府拿住了,怕板儿愣头青一样的出去,反生不妙,便也开口劝道:“咱们势单力薄,哪里够资格去县衙打听,还是明儿一早,你去周府瞧瞧周老爷在不在,也别问的太多,问得多了连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只问他身边的小厮最近周老爷可有没有和邓老爷往来,再问问县衙里有什么风声没有。”
板儿登时急道:“这怎么等得到明儿早上,就这一晚还不知巧儿怎么熬过去的呢?不行,我还是要去一趟。”
刘姥姥见王刘氏和女婿都劝不住,死死攥住板儿的衣袖,不放手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要去也是我老婆子去。我是老刘家的人,跟你们王家没多大干系,哪怕是被视作与巧姑娘一道的,抓进去也好与姑娘做个伴,想个主意。你是你们王家的独苗,不能去冒这个险。”
说着,又转身对她姑娘道:“你们把他看住了,我去城里走一趟也是一样。若是明儿一早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也不要费心去打听什么,是我老婆子命该如此,若是我找到了巧姑娘又能回来,到那会子咱们再商议别的。”
王刘氏和狗儿听了都是不愿意,忙上前拉住她道:“妈这样的年纪,便是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不如我们两个去吧,你在家里看住板儿和青儿。”
刘姥姥笑道:“说的是什么傻话,你们有多少活头,我能有几年活头?快别争了,在家等我消息吧。”
说罢,刘姥姥见着板儿被王刘氏夫妇拉住,这才撒了手,往城里找去了。青儿追了几步,因王刘氏在后头直叫唤,不敢再往前走,只得转身回去,一道拉着板儿回家了。
几个人看了板儿****,怕他偷偷跑出去,皆是未曾歇息,眼睁睁坐等天亮。
姥姥这里出了门,就着月色奔到镇上,除去打更的,遍地黑漆的骇人,亏她是个老婆子,见识的又多,且自知时日无长,才敢夜行了这么多路。
深一脚浅一脚的转到县衙门口,头顶悬着两盏明灯,映着她颤巍巍的身躯,再无别的人影。刘姥姥便站在那县衙门口,顺着门缝往里瞧了,院子里亦是乌黑一片,影影绰绰露着几点微光,连个值夜的都不曾瞧见。
刘姥姥一颗心方回到了腹中,深以为此刻巧姐并没有被送到县衙里来,否则这会子衙门里也不会这么太平。转念又一想,即使巧姐没送到这里,也不无可能被送到别处去,想着青儿回来说,巧姐原说了是进城去的,刘姥姥看一眼天,夜色正浓,若是赶进城里去,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直起腰深呼吸几口气,刘姥姥咬咬牙终是往城里走去。行了不过数步,耳边悉悉索索听见几声脚步响,刘姥姥大骇,撑着拐杖扭头看了一遍,并无什么人。心里头扑通跳得厉害,姥姥赶紧低头闷不吭声的赶路,却不料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倒像是跑过来的。
姥姥也不敢往前,忙止住步子站在原地,半晌听着那声音已快到身边,才举了拐杖喝道:“是谁?”
脚步声戛然而止,来人似是没料到这样的夜晚还有人在,惊了一下才道:“你是谁?”
刘姥姥听着那声音耳熟,不敢确认,忙又道:“我是后村的刘姥姥。”
来人呀了一声,竟又跑了过来,姥姥还来不及挥杖,就听得他说道:“姥姥,我是巧儿啊。”
巧儿?刘姥姥惊喜交加,放了拐杖道:“你当真是巧儿吗?这大半夜的你跑去哪里了,叫我们好找。”
巧儿几步跑到姥姥面前,额上香汗淋漓,叉了腰喘气道:“我……我去城里办事,结果回来迷了路,又……又遇见有人巡街,不敢随意出来走动,躲到了晚上才敢出来。若不是问着人,这会子还回不到家呢。”
“这可算是你命大了,我的小祖宗,你几乎没把姥姥急死。”
眼瞅着巧儿累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刘姥姥也不好太过唠叨,忙拉了她道:“快跟我家去,家里你叔叔婶婶还不知急得什么样呢,还有板儿青儿,若不是我拦着,这会子也要出来找你来了。”
巧儿忙哎了一声,不敢多歇息,忙搀着姥姥往家里赶去。一回头,两人才惊见身后不期然站了个人,黑衣黑发的立在那里,若不仔细看着倒是和夜色混为一谈了。
到底是姥姥见得多,忙把巧儿掩在身后,盯着那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看了姥姥一眼,又瞧了瞧巧儿,才道:“不用怕,我非歹人,只是受人之托,要带你们走一趟而已。”
“走一趟?走哪里去?”
“滴翠园。”
来人话音一落,巧儿的脸色就蓦地一变,忙问他道:“谁叫你来的,傅安吗?”
来人笑道:“正是傅大爷。”
巧儿这才舒口气,知道自己是没什么危险的了,赶紧搀扶了姥姥说道:“姥姥莫怕,是绣坊那边的人找来了。咱们先家去,等见了叔叔婶婶再说别的。”转身又对那黑衣人道,“你先送了我们回家,我就跟你回园子里去。”
黑衣人倒也痛快,点头答应下来。
回了家里,板儿果真在和王刘氏狗儿他们闹着别扭,嚷嚷要出来,隔壁的李大娘家都叫他闹的不安生,披衣在门口张望着。一回头见姥姥和巧儿回来,惊叫道:“哟,姥姥巧哥儿,这大半夜的,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快来看看,你们家里正闹翻天呢。”
姥姥看着她身上衣衫,又见李家院子里烛火通明,想必李顺和李柱也没睡,便笑道:“没什么事,巧哥儿把板儿的东西弄丢了,我陪他出去找找。”
“东西丢了,什么东西?板儿也真是,大半夜的,这样折腾你和巧哥儿作甚么,凭他什么好东西,明儿一早去找不就得了。”
李大娘很是不平,看了巧儿又道:“你也别这样的好欺负,下回再丢了什么,可别半夜出去了。”
巧儿笑着不语,李大娘与刘姥姥又说了两句,才在刘姥姥的半哄半推之下,回家歇息去了。这里巧儿回头,见黑衣人并没跟在身后,想是躲开了,也就不再费心让他避一避,忙和姥姥进了家门。
入院青儿见着忙扑过来,一口一个姑娘姐姐的叫着,王刘氏和狗儿也欣喜不已,忙问是怎么回事,巧儿便将与姥姥说的话与狗儿夫妇说了,又看着板儿也在,忙道:“哥哥,我今天几乎回不来。”
板儿铁青着脸瞪她,看她眼神闪躲,倒是分外可怜可爱,不由沉声道:“你也知道你几乎回不来,就没想着我们几乎吓死。好好地,去城里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忍辱偷生青苹顶骂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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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忍辱偷生青苹顶骂名(2)
巧儿紧抿了唇不言,姥姥见俩人似是要吵的模样,忙拉了巧儿进门,斥责板儿道:“你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和姑娘也这样没大没小起来。姑娘赶了大半夜的路,又受惊多时,还不好生照看着,说那么些废话做什么。”一面说,一面转身对青儿道,“去给姑娘打盆热水来,洗一洗身子,去去晦气。”
青儿忙去打水,狗儿夫妇问了姥姥几句是在哪里找到的巧儿,姥姥便说个大概,巧儿因见入夜多时,自己还得出去一趟,不好打扰狗儿夫妇,忙叫他二人去歇息了,把姥姥也顺道送回了房。
一时青儿打水回来,板儿还在院子里生闷气,巧儿咬唇低头站着,两个人僵持好一会子,板儿才松口低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巧儿一愣,不觉抬头看他。月光粼粼,寒涔如水,板儿这年里身高已拔高了些许,映衬在月色中,竟比平日越发显得飒爽颀长,面颊上的棱角也比初见面时硬朗了三分。
见他一双明眸盯着自己,巧儿不知为何,面上一热,仍旧低下头去,小声回了一句:“没有什么事,有劳哥哥挂心了。“板儿闻言欲笑,凑着微光瞧见她头上有几片残叶,大概是路上掉落的,也大概是方才在院子里沾上的,直觉就伸出手替她拿下来。二人靠的那样近,巧儿这一年身量虽不如板儿长的开,却也比刚来时高了寸许,堪堪能碰着他的肩膀。
板儿不觉就伸出手拿下了那几片叶子,巧儿不知他作何,倒似是受惊般退了一步,忙扭过头去。板儿的手便蓦地的僵在了空中,半晌才想起书上有句话,男女授受不亲,登时心里一乱,欲待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讪讪的开口,还未出声,可喜青儿打水回来,催着巧儿洗漱。
板儿便趁势下了台阶,掩口咳一声,也就回房去了。
洗漱完毕又是一个钟头过去了,巧儿轻轻推开窗,见院子里一片漆黑,便放下窗寮,对青儿说道:“方才我回来时,那边园子里叫人找我过去呢。只因怕你们太过担心,才先回家一趟,这会子姥姥和叔叔婶婶都睡下了,我悄悄的出去,你只装作不知,明儿一早姥姥她们问起,就说我先一步回园子里去了。”
青儿忙拉住她的衣袖道:“要去园子里也不急这么一会子,都几更天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去呢?姐姐,这到底为的什么事?”
巧儿摆摆手,嘘了一声道:“外头还有人在等着接我过去,有什么话明儿咱们见了再说。”
说着,就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开了门出去。青儿拦不住她,无奈只得起来替她遮掩,果然见门**影里站了个人,巧儿跟着那人去的远了,青儿才将门关上,回到房中自己睡下。
此时滴翠园里闹腾了半夜,除了斗春堂的那数十个女子,正厅这里倒无一人敢睡的,便是傅安都忍着困倦,一心一意站在廊檐下,候着消息。
房中鸿纣只管摆着一副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明灭不定的烛火,因未曾罩着灯罩,晃动的更加厉害,但凡有一点的风气儿进来,都能摇曳半天。也难为了鸿纣坐得住,眼眸低垂,只将面前的棋盘觑个一干二净。
他主黑子,白子为辅,本想立意让黑子胜一筹,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满盘之中白子堪堪夺去了大半山河,只余片甲黑子,困在腹中,进退不得。
又该黑子落子了,指尖微微颤动,明眸遍扫之处,但见狼烟弥漫,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指尖在玉质的棋盘上迟疑,棋子轻敲,灯花闲落,不知怎地,在无垠寂静中,他倒是想起那一次与果亲王的对弈,因果亲王棋艺不精,二人向来下的是先两棋,由他执白,果亲王执黑,黑先白后,往往到最后,果亲王占了先机,倒也能打个平手。唯独那一次,无端的下成了一盘死棋,若不是天巧掀棋盘乱棋局匆匆解惑,只怕到天黑也不能见分晓。
这一次,他自己与自己对弈,左手执白,右手执黑,再次下成了死局,只是不知此番来解惑的会是何人。
窗外似乎又起风了,扑飒飒打在窗户上,似飞鸟扇动翅膀一样。他在屋里静坐许久,为了这丝儿风声,不得不出声叫来人:“傅安。”
傅安正搓手站在庭院里发闷,听见叫唤,连忙掀帘子进去,躬身站着。
和亲王便状似无意的问道:“起风了么?”
傅安笑点头:“是起风了,秋老虎一过,大概就要霜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