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接过相册,一张张地往后面翻看,终于找到了陆小言。她翻到的那一张照片,正好是我和陆小言去爬山,两个人在山道边上照的。后面就是青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竹子,风景宜人。她比我矮了一些,搂着我的胳膊靠在我身边比划了一个剪刀手,那么孩子气。
“你们当时的感情一定很好吧。这样看上去,可真是亲密啊。”
“嗯,很好,像是亲姐妹一样,我们都只有哥哥,没有姐妹,偏偏遇到对方,说起来也是难得的缘分。”
她抿抿嘴巴:“何桑,我觉得有些口渴,能不能跟你讨一杯水喝?”
“当然可以,等一下,我下楼让阿姨泡杯茶上来。”
“谢谢。白开水就可以,麻烦你了。”
我把水端上来,她放下相册说:“陆小言是什么样子,我也见到了。今天打扰很久了,我就先告辞了。”
我正好要出门,就顺便送她回去。白兰的去处在水云花城,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我那个朋友说起的事情,她说陆彦回陪着一个女人看房子,所以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住在那里吗?”
“不是,我马上要在那里开一家花店。门面已经看好了,正在装修中,我去看看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哦,要开花店啊?”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还加了一句:“你下次看房子就找陆彦回,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在地产界也认得很多人,说不定有能帮得上的地方。”
“我就是找的陆大哥。”白兰朝着我笑笑:“怎么陆大哥没有告诉你吗?我的门面就是他买的,所以我非常的感激。”
“是嘛。”陆彦回有多少事情不肯开口对我说呢?我不知道。
艳阳天,阳光刺目。我把遮光板放下来才不用一直眯着眼睛开车。
白兰对我说:“说起来陆大哥真是一个好人,他说希望我做点生意来养活自己和父母,就提议我可以开一家花店,说是女孩子做起这样的生意来比较省力又合适。”
“挺好的。”我只说了这三个字,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把她送到地方,看到那里的照片已经挂上了,花店的名字很走心,叫做“梦中花”。两间门面,大小非常合适,而且位置很显眼,是个好地方。陆彦回真是有心了。
白兰下车跟我道别:“以后你可以常来坐坐。下个月应该就能开业了,到时候你可以和陆大哥一起来玩。”
“会的。再见。”
我绕了一圈,走了一大半的路才发现自己又往回去的方向开了,我忘了自己出门的目的了。
陆彦回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没有回来吃晚饭,我似乎是听说他们公司晚上有季度总结会,应该会后有宴会的。不知道谁让他生气了,以至于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我都没大搭理我。
电影频道放一部老旧的美剧,我已经看了很多遍,部分台词都烂熟于心。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顺便等他回来,谁知道这人没有给我好脸色,我心里顿时有些蔫了。
所以我就想去洗洗澡睡觉。
水可真是一个好东西,维持生命运转,还能缓解人的烦闷情绪,我整个人浸泡在温水里,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展开。
等我出来的时候,陆彦回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他的眼神却是冷的,让我明明已经暖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我有些忐忑地开口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好像一回来就不太对劲,之前下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的吗?”
可是陆彦回一开口就是:“何桑,你可真的让我失望。”
“我怎么了?”我皱着眉头问他,只觉得不理解他突然的怒气来自于何处。陆彦回却是突然把茶几上的一张照片用力地扔到了我的脸上来,薄锐的边缘划着我的脸生疼的。
我一看,竟然是我和许至的合照。照片上的我们,都穿着毕业时候的学士服,我站在一个矮石墩上面,亲吻许至的额头。
我心里一跳,随即问他:“这是哪里来的?”
“你说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放影集的柜子,然后问他:“你翻我的东西了?”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那个抽屉,把我的相册都给拿了出来,摊开在床上,翻了几页却是冷笑道:“原来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当做宝贝呢?不过你猜错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个,你这照片是哪儿来的你自己没有数?”
“哪儿来的?”我想到下午的时候白兰翻过我的照片,猛地一抬头问她:“难道是白兰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来出来给你看的?她怎么能这样?”
“何桑!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把脏水往人家身上泼?这个关白兰什么事?她根本今天都没有跟我见面。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非要我说出来撕破脸就好看了?”
☆、72.似有威胁在靠近
我被陆彦回这话给说的懵了,以至于当时整个人就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什么?陆彦回我做了什么你这么对我?就因为一张照片吗?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到它的,但是这个是多久之前的你应该很清楚,那个时候我大学毕业,当时的男朋友是许至,我有一张和他的合影难道就不能原谅了吗?”
“不是,何桑,这不是当时的问题,而是你现在的问题,你不妨问一问自己,人嫁给我了,心里惦记的又是谁?”
“我惦记谁了?”我忍不住大声地抗议这样的说法:“陆彦回,做人要讲道理的,你今天晚上突然回来跟我发脾气,你喝多了酒,在之前遇到了不愉快的人或者事情都没有关系,我都可以体谅你的情绪,但是你不能说话不负责任,我跟许至如今几乎不联系了,我自认为嫁给你以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也希望是那样,可是何桑,你永远都是说得好听,好听到我好多次都被你制造的假象给骗了,以为你真的能够忘记过去,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你没有做到。”
我把照片拾起来,放在桌子上指着它问:“就因为这个?”
“我在那里捡到的。”他一直床的边缘和床头柜的夹缝那里。
我心里有些奇怪。他接着说:“为什么它会在那里只有你自己知道,当然了,你一定不会承认,只会说你也不清楚。你总是这样,你多聪明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你的拿手好戏,我都已经习惯了。”
“你不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他却是非常轻地笑了一下:“可是我今天晚上才知道,你和许至原来还是那么亲密,枉我以为你真的已经想要放下过去了。”
“陆彦回,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不晓得你今天发什么神经病大晚上的让我一头雾水,但是你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不然我不服气。”
“何必呢,事实放在那里,再多的辩解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厌恶和虚伪。何桑,我今天是真的感觉到累了。我也懒得跟你吵架,我去客房睡。”
他把门关上就往外头走,我看着合上的门颓然地往床边一坐,只觉得万般不理解。他今天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只是寻常的看到一张老照片,应该还不至于跟我说这么重的话,到底怎么了?
还有就是,这一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地上?难道是白兰坐在这里翻看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这样想了一夜,我几乎都没有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一大早起床我只觉得牙疼,似乎是牙龈肿痛了,脸都有些微微的鼓起。这注定是一个不开心的早晨。
陆彦回似乎也没有睡着,很早就起床去跑步,我下楼的时候他刚晨练回来,额头上都有薄汗。我拦住他:“昨天你喝多了,我们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不如现在谈一谈?”
“我要去上班了。也没有兴趣跟你谈论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无非就是强调你没有怎么样,我已经听厌倦了。”
“你别无理取闹。”我让自己保持最后的一点耐心:“好不容易你变得好一些了,怎么突然地说翻脸就翻脸,夏天的天气也没有你变得这么快的。陆彦回我跟你说,你这样子真让人讨厌,自以为是,不近人情,说话尖酸刻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嫁给你这样的人。”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让开,我最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你敢当着我的面骂我了?”
“是谁当时在乡下的时候,看着那么真诚的跟我说,觉得无休止的争吵很没有意思,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又是谁说一套做一套,这么假惺惺的真是讨厌。”
他抓着我的衣领,几乎是把我拎起来一样,对着我说:“说到假惺惺的,谁又有你假惺惺的?表面上装的那么贞jie,背地里还不知道精神出gui了多少次。你再不把心思收一收,我饶不了你。”
他说完把我一推,我撞到了楼梯的扶手,后背磕得生疼。
陆彦回一走,我就哭了。他没走的时候我没有哭,我觉得这样的眼泪显得廉价和犯贱,毕竟他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只知道用最狠毒的话来伤害我。可是他一走我就没忍住眼泪,陈阿姨走过来看着我说:“太太怎么又跟先生吵架了?好不容易这些天都过的好好的,现在说闹又闹起来了,这可怎么好?”
我咬着嘴唇说:“我哪知道怎么好?谁难道还想找事来吵架吗?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他这个疯子。”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面,我一个人实在是受不了这份委屈,就把它告诉了我那个朋友。
她的心思一向比我细腻,总是能够从细微的地方探究出一些端倪来。听了我的话,她开口道:“何桑,你说他发现了一张地下的照片,所以才会突然对你发火的?”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他似乎之前就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个时候好像就对我有些误会,后来看到了照片,更加认定了我跟许至怎么样了。”
她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这个人看事情一向比较深,可能是我习惯多想一些的原因,考虑的地方也比较多。比如上一次我碰见他在售楼处陪着一个女人看房子,你没有当一回事,现在却知道那个女人是陆小言的同胞姐姐。这怎么会是一件寻常的小事呢何桑?陆彦回并不是容易接触的人,什么人有那样大的架子能让他陪着看房子,还巴巴地又把门面给买下来给她开店?就算是跟自己的妹妹长得一样的女人又如何,毕竟不是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够一概而论?”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想一想。一个放在相册里的照片怎么就能轻易地掉出来呢?我反正存了那么多年的照片,也不过用的是最简单的相册,没有丢失过一张。偏偏还正好就是最敏感的的那一张,你说那个让照片掉出来的女人,是存了什么心思?”
她的一番话说的我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喃喃地说:“不会的吧。她应该不会刻意那样做吧,毕竟这样做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什么叫好处呢?”我朋友喝一口茶,又给我斟满,慢慢地说:“女人心,海底针,陆彦回对她百般照顾,可能是出于陆小言的角度,可是这个叫白兰的未必把陆彦回当做哥哥,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多金,睿智,还及时伸出手帮助她,你觉得她怎么想?”
我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只觉得一种隐藏在静谧深处的威胁蠢蠢欲动,似乎携卷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向我靠近,让我有种莫名的慌张。
我朋友给我的提醒,让我隐约明了了一些事情,再之后也开始多了一个心眼。
看到那条短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彦回在洗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就震动了一下。我只是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白兰。这是一条短信。他手机的密码我不知道,我也打不开,但是我还能够从屏幕上看到信息的一部分内容。
“陆大哥,我妈自己在家里做饭想请你来尝尝,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一直都很想正式感谢你,也想了解一些关于小言……”
小言。呵,我忽然想起的却是那个时候我在医院里第一次碰见白兰,在楼梯上我拉住她提到陆小言的时候,她的反应: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留下联系方式就真的没有必要了,你是陆小言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是她,所以我们没有交集。你联系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陆小言去世我很难过,不过对我来说她真的是一个很陌生的人,毕竟我们除了有血缘关系之外,真的没有再多的联系了,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
既然当时把关系撇的那么干净,现在又随时利用小言来跟陆彦回联系,她是什么心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这可真是讽刺。
我等着陆彦回出来,看他翻开手机看到那条短信的反应。他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顺手回复过去一条,我不知道写了什么。
只是想想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我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陆彦回,你是不是跟白兰走的挺近的啊。”
他挑着眉毛看了我一眼:“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伸手把台灯给关了,在黑暗中慢吞吞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把她当成小言了,只是她毕竟不是小言,虽然有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这个事实还是你当初叫我记住的,别时间长了,自己却反而犯了糊涂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