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锦衣卫

锦衣卫_分节阅读_5

    身在北平除了对永安郡主宽宏大量还能怎生计较,萧玹轻跃自房梁而下,面对永安郡主拱手道:“方才是我惊了永安郡主马车,郡主不计较便好。”

    自怀中取出安城郡主被盗钱袋,递给安城郡主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小郡主安好,就此告辞。”

    安城郡主心头如小鹿乱撞望着眼前俊秀公子鬼使神差般唤道:“公子且慢。”话一出口脸颊上有着淡淡红晕,声音柔柔道:“天色已晚,扰了公子晚膳心有不安,若公子不弃,玉萱请公子于画舫饮上一杯水酒,以表对公子感恩之心。”

    站立在一旁的朱玉英想法与朱玉萱不谋而合,少年中的顶尖高手放眼天下便是成名已久见首不见尾的鬼魅以及百招成名陛下亲赐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萧玹,若眼前人是萧玹,那么佛珠一案已牵扯到北平,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是否是女扮男装的萧玹。

    朱玉英声音柔和如水极为诚挚挽留道:“原本与袁兄舍妹相约画舫□□食晚膳,望公子莫要嫌弃,让玉英表达歉意之情。”

    朱玉英的话娓娓道来看似柔和却暗藏深意,若是萧玹不去,那便是不肯接受永安郡主好意将此过节带过,萧玹不欲惹风波,朱玉英乃是颇得燕王器重的长女,日后定是要再见面,萧玹弯腰拱手道:“永安郡主一番好意,我遵命便是。”

    萧玹短短唿哨间,不过数息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即至,颜面尽失大为光火的袁容眼眸中有着贪婪,被萧玹冷冷目光扫过不由自心底打了一个寒颤,朱玉英也察觉到袁容对眼前宝驹的觊觎,熠熠生辉的黑眸凝视袁容:“袁兄府上宝驹无数,若是北平城中波澜再起,父王怪罪,玉英可担待不起。”

    朱玉英与朱玉萱两姐妹上了马车,萧玹乘马跟随在马车之后,被萧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侍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坐在骏马簇拥马车前行。

    连绵成排的画舫均是两层雕栏玉砌楼阁,映亮湖面不时透出笙箫歌舞,能够在画舫中寻欢作乐之人于北平中无一不是大富大贵者。

    朱玉英做东宴请袁容一尽地主之谊,隶属于燕王府的画舫灯火通明在湖心随波荡漾,朱玉英坐于首位,身前案几玉盘珍馐交错玉杯中酒香馥郁,左右首分坐萧玹与袁容,而朱玉萱自择了位居于萧玹之下,七名姑娘衣鬓飘香各持琵琶合奏名曲阳春古曲,指尖音律随风飘散。

    一曲毕,姑娘们对着主位盈盈施礼方退,朱玉英双手捧起玉杯声音令人心旷神怡:“古人云,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夜恰是应了此句,玉英敬袁兄,公子一杯酒。”

    言语毕,朱玉英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萧玹时黑眸熠熠生辉如漫天星光凝聚:“既已是朋友,敢问公子名讳?”

    如今天下,萧玹之名于官场人尽皆知,自然是不能将姓名告知以免打草惊蛇,自博山青炉中燃烧的青烟袅袅,萧玹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胡诌道:“姜湮。”

    朱玉英满杯酒再次举起却是只与萧玹饮,声音中有着笑意:“姜兄气度不凡定是出生名门,玉英再敬姜兄一杯薄酒,日后于北平城中若有了难事尽可于燕王府中解难。”

    第二杯酒下喉,朱玉英如瓷般的肌肤染上绯红原本清冷的气质单薄几分,看得萧玹一时失了神赞美之语脱口而出:“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萧玹性子本是无拘无束,此言一出方后知后觉如今是男子身份知不妥,急忙起身面对朱玉英弯腰拱手道:“我对永安郡主并无不轻薄之意,望永安郡主恕罪!”

    朱玉英展颜轻笑温柔至极如雪山融化般令人如沐春风:“姜公子才华横溢,玉英怎会错怪姜公子。”

    宴席之上朱玉英对萧玹温和以待谈笑风生,袁容心头怒气涌上了头恶从胆边生趁着画舫泊岸之时借故先行一步。

    永定河中画舫聚集码头拥挤不堪,燕王颁下治令画舫不允靠岸,一条条灵活的小船穿梭在画舫码头中,站在画舫前便能遥望对岸灯火绵延的西城,稳固的舢板横在河面连接画舫与小船。

    萧玹再三推辞不过先行,行至中心舢板突然摇晃而后猛然裂开,萧玹提升纵气已来不及了,“扑通”一声直直落入湖中。

    夏季的湖水并不凉,萧玹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束头玉冠跌落河中满头青丝散开,沾染上水明眸皓齿仙姿玉貌的容颜哪里还有一分男儿态。

    除了心中早已有计较的朱玉英,朱玉萱与事先故意断裂舢板的袁容未曾想到翩翩佳公子顿时成了明眸皓齿的姑娘,朱玉英急忙令贴身侍卫接应萧玹上船,月光之下,萧玹容颜夹杂几分苍白柔弱,纤长玉指攥在船舷黑眸闪烁不知是怒极还是惧怕。

    袁容冷嘈热讽道:“哟,姜姑娘装扮起儿郎倒是雌雄莫辩,俊俏公子模样让我自愧不如。”湿哒哒的水珠滴落,萧玹深邃眸光扬起危险,舢板断口整齐无须多思便知是有人故意让她落水。

    朱玉萱站在萧玹身侧用贴身手帕替温柔替萧玹拭去身上水珠,朱玉英连连道歉换来的只是萧玹冷笑,唯有面对不谙世事单纯的朱玉萱时,深邃黑眸方柔和几分。

    淬不及防下,萧玹脚尖轻点施展出踏雪无痕,转瞬间袁容便被萧玹投掷于河心上下扑腾,贴身侍卫们大惊失色纷纷跃入水中救少公子,萧玹声音染上几分冷寒:“永安郡主待客之道果然与众不同,就此告辞!”

    轻轻佛开朱玉萱的玉掌,施展出踏雪无痕踩在河中扑腾的侍卫们肩头借力腾跃,转瞬间已于河面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单纯的朱玉萱看着此刻眉头紧蹙陷入沉思的长姐也知其中必有长姐手笔,跺脚道:“长姐,为何如此待初见的姜姑娘?”

    朱玉英轻轻挑眉溺爱的执起朱玉萱的手淡淡道:“自始至终此事都是袁容所为,与我毫无瓜葛,她便是最近声名雀跃的锦衣卫镇抚使萧玹!”

    ☆、论道

    尚未天明,自燕王府中而出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凭借令牌开了城门,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北平城外西南方纵马而行半个时辰的路程有着一处百年名刹处于半山腰,八角密檐的双塔分东西并肩排列,寺内松树环抱流水贯穿东西景色瑰丽,名为庆寿寺。

    路面崎岖坎坷处处是悬崖,坐在马车中颠簸不断,抵达庆寿寺外晨曦方射穿薄雾而至,地处深山夜晚的露珠一颗一颗自树梢滴落,钻入褐色土壤。

    庄严肃穆的门前赑屃举碑文,晨钟暮鼓传来洗涤心扉闻之空明,扫地的僧人放下扫帚面对寺院内合十而拜。

    朱玉英纤细手指掀开车帘踩着锦凳下了马车,活泼好动的小沙弥扔下手中扫帚兴冲冲扑向朱玉英言语中带着稚气:“英姐姐。”

    朱玉英淡淡一笑化开清冷的气质怜爱摸了摸小沙弥光亮的头,面对接连施礼的僧人们双手合十还礼,脚步带着匆忙进入寺中。

    越过山门殿,大雄宝殿外的空地里坐满了密密麻麻的僧人,庆寿寺主持道衍端坐蒲团,三角形状的眼张阖间隐有精光闪烁,坐于身旁的僧人见到伫立门外的朱玉英在道衍耳畔轻言,道衍起身越过僧众朝着朱玉英而去,朱玉英面对道衍双手合十轻拜,声音柔和如水:“师父,借一步说话。”

    待客禅房中道衍坐于上首,朱玉英向着道衍再次施礼之后方坐在右首之位,沙弥送来斋点茶盏后,朱玉英的贴身婢女梅悦与兰浅虚掩上房门一左一右而立。

    朱玉英手中茶盖轻抚壁沿发出声音清脆,清了清嗓方道:“师父可知,主查佛珠失窃一案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新任镇抚使暗中已至北平城,我也是昨夜误打误撞方知,父王大败蒙古不日凯旋,万不可牵扯入师父独自筹划的佛珠案中。”

    道衍眼眸精光闪烁间言语带着慎重:“陛下慧眼如炬,这位萧大人虽年幼能力可是不容置疑,竟用了声东击西让我麻痹,暗藏宝藏之秘的佛珠虽由我当年亲手刻下,图案甚为复杂一丝一毫都不可有差池,再次炮制仍需耗费不少时日,英儿为我争取五日时间,佛珠才能交予锦衣卫。”

    佛珠引事关重大,道衍深知佛珠之秘朱元璋必不会放过,谋划数年一朝得手也未曾想过能够安然握于手中,唯有复制出佛珠以待日后之需。

    朱玉英站起身来面对道衍合十施礼:“师父为我燕王府殚思竭虑,英儿自是感激涕零,慕容劫的下落正在四处打探,或许寻到了他,便能知琉璃锁究竟为何物。”再次施礼朱玉英告别:“我会想法子拖住萧玹五日,师父尽可放心。”

    道衍将朱玉英亲送至门前,转身回了起居禅房,房间整洁唯有一榻一桌,洁白墙壁上供奉一尊慈眉善目观世音菩萨。

    面对塑像三拜之后,道衍起身将供奉在菩萨身前香炉左右各自旋转三圈,机括之声作响,菩萨像转了身露出暗室,暗室中一凳一桌,豆蔻般的灯火照亮了桌上那串镶金佛珠。

    北平城中上好的客栈莫过于与燕王府仅隔一条街道的福来客栈,连日劳累让萧玹日过三竿方起身,睁开眼眸屋中一室阳光,萧玹一个激灵忆起要事立即起了身不由暗恼自己怎会如此懒散案机若失可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玹身着绿色襦裙玉带系腰,及腰青丝用丝带简单束于脑后,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风流姿态,问询过客栈小二之后无力扶额,因朱元璋崇佛之故,北平城中大小寺庙竟然有十数座,城外古刹也有数座之多。

    出了门随意吃食过已是午时之后,今日便先行查探城中寺庙是否有曹昇踪迹,直到日落西山方垂头丧气而归。

    夏季的雨有着喜怒无常的情绪随着夜幕瓢泼而至,一阵风过打得屋檐噼啪作响,客栈外的树木随风飘零,原本还密集的行人此刻空空荡荡,一盏烛火照亮萧玹沐浴后红润容颜,坐于案几旁手中毛笔将今日探访过的寺庙一一划去,眉眼凝聚似有郁结。

    粗壮的闪电犹如利剑划破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刻钟后西城被火光映亮天空,得到禀报的永安郡主不顾疾风骤雨急忙点了府中精兵急赴西城,令身怀武艺的贴身婢女梅悦手持令牌去往城外调兵灭火,借住在燕王府中贵客袁容也随朱玉英同行。

    自临街传来兵马齐动的声响惊动了萧玹,萧玹立即起身戴了斗笠身披蓑衣取了七星龙渊佩在腰间,一个呼哨召来汗血宝马紧随燕王府精兵离去的方向而去。

    西城本是屋宇绵延,一屋着火引发绵延之祸,街道上的百姓取来木盆木桶等物忙着扑灭这大火,戍城兵马司的将士连入火海救出被困在屋中百姓。

    朱玉英到达之时西城一片混乱,火光染亮如漫天星光凝聚的黑眸,一跃下马指挥府中精兵帮忙灭火,一名妇人失声大哭扑倒在朱玉英脚下,声音颤抖道:“郡主,我家两个娃还困在屋中,求郡主相救!”

    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让将士们都束手无策的火海,隐有孩童啼哭声越过火面而至,朱玉英皱起了眉,身旁的袁容断言道:“如此火势,为了两个孩童岂能让将士们涉险!”

    朱玉英咬牙方要下令不顾一切救出火中孩童,身后令人炫目的寒光闪过,路侧的一颗巨树被萧玹齐腰斩断,一脚踢入熊熊燃烧的火海,萧玹脚尖点地身姿轻盈随着巨树一前一后落入火海中。

    屋檐坍塌的轰隆声音响彻,火势被巨树压下几分,萧玹屏住呼吸以防浓烟入鼻,好在内力深厚能支撑些时辰,躲避着不时坍塌的房梁,孩童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失不见。

    目睹萧玹不顾安危入了火海,朱玉英如玉容颜波澜不惊,深潭般的黑眸有着一抹忧心,男儿当道之世,萧玹这般胆大机敏武艺高深莫测的姑娘少之又少,一瞬间竟起了结交之心,微微叹息几不可闻,萧玹受陛下器重自是忠于皇太孙,终究是道不相同!

    破空之声自火海中响起,全身湿透的萧玹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童飞身而出,身姿轻盈落在妇人身旁,两个孩童已晕厥无性命之忧,妇人感激面对萧玹欲要磕头,被萧玹轻轻扶起。

    从火海而出的萧玹浑身湿透长发凌乱沾染上脸颊,极美容颜染上黑色灰烬,姿态虽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了风姿卓绝,女子装扮的萧玹少了俊雅却多了如玉般剔透温暖,气质极为令人喜亲近。

    昨夜被萧玹扔入湖中在朱玉英面前容颜尽失今日偶遇萧玹,袁容心中自是无比气恼,哪知萧玹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袁容一眼直接将袁容无视,面对朱玉英拱手施礼道:“见过永安郡主。”

    即使是施礼萧玹神态依旧是不卑不亢,朱玉英白皙指尖轻轻扶住萧玹声音柔和道:“姜姑娘救我北平城百姓,玉英感激不尽。”

    城西火光直至子时方熄灭,萧玹于火海中救出十数人饶是高深的修为也是疲倦,回到客栈中洗去疲乏换了干净衣裳沉沉入睡。

    恰逢道衍主持论道,庆寿寺中车水马龙香火鼎盛,院落桂花香味沁人心脾,九月的阳光略带炙热,密密麻麻的信徒有的一早来便是寻了阴凉之地,有的便由小厮打伞伺候,脸上表情均是虔诚,听着道衍主持论道。

    萧玹混迹在人群中穿着稀疏平常的襦裙尽量不惹人醒目,等了半个时辰萧玹见到诸多僧人都围在左右听道,悄然起身退出人群。

    哪知尚未潜入寺庙之中探寻,便被一道轻柔如水的声音唤住:“姜姑娘。”转身望去时朱玉英含笑而立,萧玹暗叹一声与朱玉英真真是何处不相逢,挤出笑容面对朱玉英拱手施礼道:“见过永安郡主!”朱玉英执手将萧玹扶起露出笑意:“未曾料想,姜姑娘也爱听佛道。”

    若不是爱听讲佛,如何解释此刻出现在此地,萧玹笑容有着无奈:“陛下推崇佛道,自是人人皆有向佛之心。”

    朱玉英闻言指着首位道:“玉萱说好了与我同行,昨夜却染上风寒,恰是两个位置,姜姑娘既喜佛道,不如与我同坐?”

    拙劣的理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玹与朱玉英同坐首位,被道衍的论道说得是昏昏欲睡,朦胧间听见朱玉英的声音:“姜姑娘。”

    萧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姜姑娘便是唤的她,后知后觉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朱玉英坐在萧玹身侧道:“论道已经结束了,姜姑娘昨夜救人必是疲惫得紧,今日却赶早前来听道论佛,对佛之向往,玉英自愧不如。”

    被朱玉英表示的赞扬,萧玹红了耳根急忙起身看向天色道:“已是午时应当下山了,就此与永安郡主告辞。”

    欲要和朱玉英分离再行潜入庆寿寺中,朱玉英淡淡笑道:“姜姑娘非北平人,自然不知今日下午庆寿寺会有池和高僧前来论道,错过岂不是可惜?”

    萧玹愣了愣神便听朱玉英继续道:“我常来庆寿寺中,下午既有池和高僧论道,就免了来回奔波,斋堂之中已备下斋饭,姜姑娘若不嫌弃,同食如何?”

    此刻的萧玹简直是欲哭无泪了,庆寿寺尚未探查,听道于萧玹而言简直便是催眠之曲,看出萧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懊恼,朱玉英忽觉有趣笑容更为璀璨清冷气质薄淡了几分,轻言道:“莫非姜姑娘对画舫落水一事依旧耿耿于怀,那夜我的确不知舢板被动了手脚,若有无心之失,还请姜姑娘见谅。”

    一番话下来挤兑得萧玹竟是无言以对,不得不拱手施礼道:“承蒙永安郡主不弃,我便多有打扰了。”

    ☆、遇袭

    永安郡主身份贵重,虽佛有言众生平等,却依旧单独为永安郡主辟出单房容郡主用膳,萧玹与朱玉英对坐,案几上摆放着水煮青菜,宫保豆腐,金丝银芽三道素食,朱玉英执起筷箸声音温和如水:“姜姑娘莫要客气,用膳吧。”

    朱玉英夹起食物放入玉碟中细细咀嚼,举手投足间娴静高贵,而萧玹吃得是津津有味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将碗中斋饭食得干干净净,朱玉英笑着令人再拿过一碗斋饭递给萧玹道:“我吃食慢慢吞吞,姜姑娘再陪我用一碗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