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时间风化,踩在木质桥面上起了丝丝裂痕时刻有崩散的迹象,行走在桥面上的每一人均是小心翼翼提气而行尽量减轻身体重量,最为危险的便是不会武艺的朱玉英,萧玹心神时时刻刻系在前方朱玉英身上。
陆续有暗卫到达彼岸,眼见朱玉英离彼岸不过三步距离,脚下木板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朱玉英脚下一滑身子随同木板透过铁链的缝隙下坠,悬崖下的流水踹急不知流向何方若是坠下当是危矣。
萧玹脚尖轻点地,桥面剧烈晃动脚下木板应声而碎裂,动作极快在朱玉英坠落的一瞬间已揽住了朱玉英纤细腰身冲向对岸,萧玹身后赤霄剑拔出狠狠插入山壁这才止住了下坠之势。
萧玹右手吃力握住剑柄承载两人重量左手揽住了朱玉英纤细腰身入怀动作轻柔而熟悉,朱玉英双臂环在萧玹白皙玉颈,淡淡熏香之下可闻见怀中若有若无的馥郁冷香,靠在萧玹肩头朱玉英落了泪:“玹儿!”
察觉到朱玉英环住玉颈的手臂欲要解开脸上玉质面具,萧玹心中轻叹果然,如此装扮可瞒过天下人,却又如何瞒住朱玉英分毫?声音泛着冷冽:“莫动。”
暗卫自悬崖掷下长绳,朱玉英不肯先行离开令属下掷下两根绳索先替萧玹系上,两人同时被拉上了悬崖。
欲要执起萧玹的手却被萧玹不动神色的避开,朱玉英熠熠生辉的黑眸中闪过令人心疼的失落,暗卫已在前方引路萧玹依旧沉默着跟随在朱玉英身后。
山洞一个连接一个,不知当年陈友谅耗费了多少财力方能做到如此规模,若无慕倾留给萧玹的地形图在这山洞中机关相连死伤不知会有多少。
耗费了数个时辰方抵达地形图标注的最后一处山洞,依照记载,宝箱便在刻有陈友谅图像的石壁后。
石壁上的陈友谅右手握在玉带悬挂的长剑剑柄上身着龙袍威风凛凛,面对陈友谅石像的十步外有一处石台凸起,看似祭奠所跪的地方,暗卫左右探查过石洞中并无蹊跷,朱玉英下令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后准备开启石壁。
萧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边,朱玉英取来吃食坐在萧玹身侧,撕开包裹肉干与白面饼的油纸双手捧给萧玹,黑眸之中有着忐忑:“玹儿,食些东西。”
疲劳奔波了这些时辰萧玹倒也饿了,既已被朱玉英识出了身份索性摘下面具露出真容,日思夜想成千上百遍的容颜出现在眼前,朱玉英因激动而举手投足间带着颤抖:“玹儿。”
依旧是神情淡淡不见喜怒,避开了朱玉英递来的干粮,萧玹饮下一口净水站起身来至丑瑥处取了一份吃食另择了角落撕开肉干食用。
朱玉英神情中透着小心翼翼在萧玹身旁三步外坐下,眼神恋恋不舍黏在萧玹身上,不自觉上前替萧玹将油纸上的肉干撕成小块以便萧玹下咽,自己却是一口未曾食用。
见萧玹食足朱玉英立即将锦帕自怀中掏出欲要上前替萧玹擦拭唇角却见萧玹皱起了眉,手臂停在半空有着不知所措,萧玹并不接锦帕眸子微冷:“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也食些东西果腹。”
萧玹说完不再看朱玉英,盘坐在地面内力聚集丹田游走经脉力求能将内力回复巅峰,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朱玉英目光如呼吸般焦灼在身上。
再次睁眼之时内力在丹田澎湃已是回复了巅峰,朱玉英对着子兴点了点头,子兴即刻招呼暗卫:“准备开启石壁。”
朱玉英取出龙引嵌入石壁中轻拧之下机括作响,石壁在轰隆声中倒地,一道沟壑将山洞分作了左右,左方是一道激流流淌出山体外,右方摆放着数十个铁梨木箱子,随意撬开一个便见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晃得眼花缭乱。
猝不及防山体开始剧烈晃动,伴随着乱石簌簌而落,山体仿佛随时会垮塌,萧玹反应极快脱口而出道:“祭坛!”开启藏宝洞者若是陈友谅后人当应现在祭坛祭拜一番,祭坛上当是有机关接触若触动便不会山体毁损。
朱玉英开口下令:“将箱子推入水中!”藏宝洞若是毁损当是无法再进入,而箱子防水的铁梨木为主料,推入水中日后可在山体临近的湖泊找寻。
溅起的石子横飞击打在石壁,萧玹背起朱玉英脚尖轻点一个轻跃便窜出了洞口,暗卫推了箱子下水紧随其后,原路而回本应安全的路如今不仅应山体渐有坍塌之势而且藏在洞中的箭矢激射,护在朱玉英身旁的不少暗卫中箭而亡。
踏雪无痕施展到了极致,耳畔风声作响左右景物急速倒退,一个接连一个的洞口在身后坍塌,路过时的桥梁全部跌落在悬崖之下,萧玹脚尖轻点在空中借力悬挂在山体的藤蔓穿梭过悬崖。
最后一处山洞便在眼前,巨石纷飞大有隔绝之势,眼前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已然力竭的萧玹将朱玉英推至缝隙:“快出去!”
抬头便见跌落的巨石狠狠落下,萧玹若退必然会砸到朱玉英身上,咬着牙硬扛了这一击,后背传来剧痛体内血气乱窜,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溢出。
朱玉英却不肯独自离开若走了此生极有可能是再也无法相见的阴阳永隔,如何能在没有萧玹的地方活下去?丝毫未曾犹豫转身扑向萧玹怀中,缝隙渐渐被落石填满已无法出去。
萧玹揽住朱玉英纤细腰身避开落石寻了一处看似稳妥的石壁扑在朱玉英身上替朱玉英挡住纷飞落石,后背疼痛难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王府
藏宝洞自内而外坍塌,朱玉英带来的暗卫多是葬身在其中,幸而又幸萧玹反应极快先行了一步,此处山洞已远离了源头坍塌了半壁恰是将出口封住。
被萧玹护在心尖的朱玉英身上并无伤痕,背靠石壁将萧玹揽入怀中,解下狐裘披风盖住了萧玹,指尖带着眷恋一寸一寸抚摸过萧玹脸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玹儿,不要有事,我不能没有你。”
朱玉英解开萧玹腰带露出方才被巨石砸下的伤痕,借着夜明珠散发的冷光看清楚受伤的后背已呈青紫,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便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指尖轻轻触摸在伤痕,萧玹眉头轻拧显然极为疼痛。
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水囊朱玉英一遍一遍替萧玹沾湿干涸的唇瓣,萧玹睫毛轻颤缓缓醒来,鼻息间是令人安稳的幽香,就着朱玉英的手饮下一口水,后背如同火灼般疼痛,体内血气沸腾内伤极重赤红色的血顺着唇角滴落。
朱玉英吓得苍白了脸,急忙用袖口擦拭萧玹唇角滴落的血,声音哽咽而颤抖:“玹儿,是我不好害你受了伤。”
萧玹靠在朱玉英肩头呼吸痛彻心扉脸颊上起了汗珠,握住了朱玉英环在腰间的手,声音吃力而微弱:“幸而我来了,否则悔之不及。”
缓了缓吸入几口空气萧玹声音有着懊恼:“方才你为何不肯离开,困一人比困两人好。”山脉之中错综复杂,留在外面的暗卫并不多,大抵是生机渺茫了。
脸颊是朱玉英柔柔一吻,耳畔是朱玉英温热的呼吸声音柔和却坚定:“玹儿,我只愿与你生死相随!”自腰间拔出萧玹送给她一直随身不离的黄泉刃割下一缕青丝也自萧玹耳畔取下一缕青丝重合,任凭谁也无法将手中情丝分开。
朱玉英手法生疏而认真编出了两道同心结,放入萧玹手中声音带着忐忑:“玹儿,这是我自兰浅处学来的,便想着与你永结同心不再分离,玹儿,我爱你。”因慕倾之死放不下的隔阂在此刻烟消云散,萧玹在朱玉英怀中点了头。
从未有过的喜悦充斥在心尖,朱玉英呼吸紊乱而颤抖抱紧了萧玹腰身,轻轻抵在萧玹肩头喃喃道:“玹儿,我会照顾你,爱你,一生一世。”
萧玹外伤内伤俱是严重,常常在朱玉英怀中昏迷,在山洞中煎熬了数日,朱玉英心中绝望而平静,能与萧玹同穴长眠此生便是无憾。
周王朱橚与燕王朱棣一母同胞感情极为深厚,鸠州离周王封地并不远当日出了事梅悦便派人手持朱玉英信物前往开封求救,周王派出数百精锐暗中随梅悦潜入鸠州,昼夜不停挪开巨石寻找朱玉英踪迹。
梅悦指尖被磨出了血却一刻都不敢停下,与暗卫合力搬开一块巨石终于听见朱玉英微弱的回应,一时间在外喜极而泣:“郡主。”
很快便清理出可容一人通过的路径,透过缝隙有着阳光洒落,梅悦看清楚躺在朱玉英怀中的萧玹时面色是一闪而逝的惊讶。
留下周王人马在此清理幸存者,梅悦率暗卫查探山体四周的湖泊,马车颠簸疾驰在前往开封的路上,朱玉英在车厢抱着昏迷的萧玹一刻也不肯松开。
在开封暂住的周王别院幽雅安静,雪花悠悠飘落院中花草雪白而美丽,朱玉英居住的房中燃烧着火盆将寒冬隔绝,吞下一口苦涩药汁试过水温恰好,朱玉英含在口中覆上萧玹柔软唇瓣一点一点渡入萧玹口中。
擦拭过萧玹溢出药汁的唇角,萧玹接连轻咳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眸,后背已上了膏药,清凉与灼热在身后交替,体内仍旧是血气沸腾疼痛难耐,内伤极其严重。
眼前是朱玉英憔悴容颜,萧玹手臂抬起环住朱玉英白皙玉颈轻揽朱玉英入了怀,指尖轻轻抚摸朱玉英青丝往日清冽的声音染上沙哑:“玉英,照顾好自己。”
朱玉英伏在馥郁冷香的怀中轻泣这些日子的忧心时刻折磨心神,萧玹指腹轻轻擦拭朱玉英滴落的泪水软言安慰:“无事了。”
浴池中缓缓有热水自铜兽口中注入,水蒸汽在四周升腾,鼻尖可闻到浓烈的药香,池中水是兰浅特意为萧玹配制舒筋活血多有裨益。
屏退了左右朱玉英亲自替萧玹宽衣,露出后背的一片青紫,不曾察觉朱玉英继续动作,身着亵衣的萧玹转过身隔着氤氲能看清朱玉英黑眸中的痛,萧玹上前一步拥了朱玉英入怀:“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吻轻轻柔柔落在朱玉英眉间顺着下滑吻上了朱玉英唇瓣,朱玉英的回应轻柔害怕触及萧玹伤口分毫,浴池中水花四溅炙热深情在水中翻滚。
自登基那日起手握重兵的诸藩王便是如鲠在喉,朱允炆背负着双手站在窗沿眺望天际中飘落的雪花下了圣旨:“周王朱橚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传朕旨意,锦衣卫指挥同知萧琅,曹国公李景隆即刻赶赴开封捉拿朱橚废为庶人。”
站在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高擎面对朱允炆弯腰拱手施礼后快步离去,朱允炆转身站在龙案前手掌按在地形图上,眉目舒朗中泛着忧郁。
朱玉英当日带往藏宝洞中的高手俱是精挑细选,暗卫有半数在藏宝洞中被挖了出来虽是气息奄奄幸而性命无忧,手臂上缠着绷带的子兴率领抽调而来的暗卫守在山洞下的一处湖泊中,湖泊结了冰,善水的暗卫在冰面上掘出了洞扑通一声钻入了湖底。
当时急急忙忙被掀入水中的铁梨木箱从水底一只一只寻出,装上马车之后即刻运往北平以解燕王府燃眉之急。
开封城为八朝古都有着汴京富丽天下无的美誉,主道上能容纳六辆马车齐行,商贾聚集城池富庶,恰逢赶集,集市上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原本卖茗茶的两层阁楼茗月楼更是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初拥,开封城中的富商冯鈅在此地替已到出阁之龄的女儿比武招亲,擂台搭建在茗月楼之下用整块青石铺就,凡参与者无论成败均可获赠三两白银,可见冯家财力惊人。
萧玹牵着朱玉英的手走在集市中,手里拿着糖人食得津津有味,见到比武唇角溢出了笑意:“玉英,看看热闹?”
萧玹所言事无大小朱玉英无不相允,当下便在对岸茶肆寻了包房坐在其中恰能将楼下热闹尽收眼底。
比武台上正打斗得火热,不过数招萧玹已失了兴致点评道:“花拳绣腿。”朱玉英将剥去壳的瓜子放入萧玹口中眼神宠溺而温柔:“当人人如你这般武艺高强。”
饮下手畔的一口茶萧玹笑道:“比武招亲倒是新鲜,若有高手倒是真想上前切磋。”朱玉英探身在萧玹唇角落下一吻随即分开:“你胆子倒是大。”萧玹脸颊微红急忙道:“随口说说,当然是不敢。”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梅悦与兰浅左右手拎着萧玹爱吃的零食点心,而萧玹与朱玉英两人空着手十指紧扣走在前方一片闲情逸致。
朱允炆旨意捉拿周王全家,气候冷寒阳光直至巳时方透过浓雾而至,周王府外被重兵把守领头者正是被朱允炆亲自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萧琅与曹国公李景隆。
随着李景隆一声令下,将士们砸门而入捉拿周王府中人,李侧妃抱着年方三岁的小公子朱有晋趁乱在府中上下掩护下逃出了包围。
萧玹内伤未曾痊愈躺在床榻上缩在朱玉英怀中安然入睡,门口传来梅悦急切的敲门声:“郡主。”
被惊醒的萧玹睁开了眼,清澈眼眸中带着迷茫:“出了何事了?”朱玉英在萧玹光洁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若还乏力便再歇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朱玉英穿上雪白中衣这才唤婢女进屋中伺候,待洗漱完毕换了簇新锦衣踏出门外梅悦一步上前轻声道:“皇上下旨,周王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废为庶人,锦衣卫指挥同知萧琅,曹国公李景隆如今已冲入周王府中,李侧妃抱着小公子趁乱逃脱,如今在正厅中求庇护。”
周王朱橚是燕王朱棣同父同母的弟弟当是与燕王府极为亲密,或许朱允炆一直忌惮燕王府这才会第一个拿周王下手,不救,情义难全,救,如何能救?
不过片刻犹豫便已拿定了注意即刻道:“传令,未凌、申夜立即率暗卫护送李侧妃出城寻一稳妥之地派暗卫相护,待风声过后护送前往北平。”
梅悦立即领命而退,尚未走出院中便听未凌匆匆来报,面对朱玉英单膝跪地:“禀郡主,别院外已被锦衣卫包围。”非是不肯相助而是天意如此已不可为,朱玉英咬了咬唇:“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将李侧妃与小公子交出了。”
院外动静如此大,萧玹已起身更了衣走出院中眸光流转间偏又映出深邃:“玉英,出了何事?”
尚未来得及回答,门外已传来兵戈出鞘的声音,来不及解释朱玉英牵着萧玹的手走出院外,隶属于周王府的将士原本在别院保护朱玉英周全,此刻已刀剑出了鞘对峙萧琅率领的锦衣卫。
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萧琅手按绣春刀冷声道:“皇上有旨,周王朱橚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废为庶人,捉拿周王府上下一干人等,抗旨者,杀无赦!”
随着萧琅挥手,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绣春刀出了鞘便欲硬冲入府中拿人,朱玉英声音柔和却是带着不容置疑:“且慢!”
看见出来的是燕王府中的永安郡主并肩与朱玉英而行的竟然是萧玹,萧琅即刻下了马手臂轻挥止住了锦衣卫的动作声音惊讶:“玹儿,怎会在此?”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