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愕然,“大姐?”
“刘莉儿,你居然还活着?”刘彻言沉眼冷笑。
“是啊,托福。”刘莉儿扫过夏苏,目光落在刘彻言面上,露骨嗲笑,“弟弟长得更好了,看得姐姐心动。只是恁让姐姐伤心,你想要名正言顺,娶了姐姐亦同,何必非要娶下贱人生得下贱货?姐姐可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嫡出嫡长。再说生儿子,有点眼力的接产婆子都说我必生儿子,多子多福。四娘瘦得跟竿子一样,就怕子儿都蹦不出一个。”
熟悉得刁蛮无理,分明欺辱她,却令夏苏莫名松快。她一人对付刘彻言,到底有点高看了自己。
“你不要脸,我要脸。我堂堂刘家大公子,娶世家名门都不在话下,怎可能娶寡妇进门?”想不到当年跟他对着干的刘莉儿跑回来,刘彻言一时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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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片 沦落之家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刘莉儿笑得娇气,眼里却狠,“我爹那些貌美如花的妾,跟寡妇差不多,弟弟难道没当过入幕的夫郎,夜夜照样*?还以为你尝过姐姐的滋味儿,早该明白了才是,不懂人事的傻姑娘,怎比得姐姐--”
“住口!”刘彻言恼羞成怒。
夏苏一脸情绪无波,家里虽不是件件丑事她都知道,大姐和刘彻言当年算得上轰轰烈烈。
趁着刘莉儿同刘彻言纠缠,她绕出屋子去看爹。
走出不多会儿,听得刘莉儿在后面喊她。
“刘苏儿。”
好久没人用这名唤她,夏苏半晌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刘莉儿,“大姐。”
“嫁给刘彻言这件事,你就别想了。”看上去也和从前一般无二,刘莉儿姿态嚣扬跋扈,“也别以为你帮了我一回,我会帮你。”
“两件事,我一件都没想过。”她对赵青河说过,闵氏不会瞒住刘莉儿。不过,把刘彻言引到苏州来的,显然不是刘莉儿,否则刘彻言不该见刘莉儿就变脸。
“那就好。”刘莉儿撇一抹艳笑,“我是家中嫡长女,既然要当家长,家产自然归我。”
“的确如此。”看来她可以稍等,但夏苏并没有两手一撂坐山观虎,反道,“皇上忽对宦官态度不明,刘公公或会失势,大姐不妨利用。”
刘莉儿眼里微闪,扫过夏苏手脚上的链子,“我自有主张,你也不用多管闲事,早点帮帮自己是正经。”
“此链宝剑难断,唯钥匙可解。大姐不必特意帮我,顺手的话,捡来让我用一用即可。”夏苏说得轻松。
刘莉儿失笑,啐夏苏一口,“呸,我上哪儿顺手给你捡来啊?刘彻言精得跟鬼一样,当初也是少不更事,才让我拐了——”
这种话,刘彻言不想听,夏苏也没兴趣,打断她,“大姐想要家产,没点志气可不行,我等大姐好消息。”才要转过身去,又想起来问,“大姐去不去看爹?”
“看过了。”刘莉儿顿时敛笑,“当年宁可把我赶出去,也怕我威胁到他。与其说恨刘彻言,我更恨爹。不过,瞧他如今这幅模样,恨也无用,就当我是自作自受吧。倒是你,听闵氏说你有了男人。我们女人要是找对男人,可撒野撒娇撒欢,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找对了没有?”
找对了,所以全然不似以往,一身光华,一面明安,气定神闲,一丝胆怯也无。
但夏苏眉梢一挑,暗想这叫她怎么答。她没撒过野,撒过娇,撒过欢,不过赵青河回来后,她还真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我今后各管各,别挡我的路,也别拖我的后腿,要是敢跟我抢东西,姐妹从此没得做。”刘莉儿扬起头走了。
她一出生就骄傲,即便是最跌宕起伏的那段时日,也不曾放下过,这辈子大概不可能对谁低头。
夏苏熟知刘莉儿的脾性,也没有同姐妹冰释前嫌的打算,能各做各事就最好不过。
七弯八绕,她来到父亲院中。
别人还在把玻璃珠子当宝,这里装着玻璃窗玻璃门玻璃栏,一看奢侈,对刘府而言只是廉价物。
刘玮年轻时亲自带船队出海数回,直到最后一次差点死于海难,从此才不跟船了。但不管怎样,他对舶来品和异邦文化的通晓熟悉高于别商,加上天赋异禀的目力,书画之艺的精深修养,令他在珍宝这一行独占鳌头,受行家尊敬。
刘玮的前半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真是天佑傍身,无往不利。到了极致,就连先皇都赏识他,白丁出身,三十岁上便拿到皇商专营,采买珍宝和奢侈物,与内务大总管们打成一片,居然还能捞个编修的七品补吏,编书画史一套,史库收录,先皇时常捧读。
这样的父辈,子孙本可仰赖,偏偏心性狭窄,自私自利,享受无上荣华,却又怕任何人分薄富贵的草民劣根,导致整个刘府成了污水泥沼。
同类相聚相竞,一个比一个自私,一个比一个狠戾,大欺小,强辱弱,一旦得势,立刻变本加厉,急功近利又短视。
“四小姐又来了。”坐在廊台上吃蜜桃的男仆,如刘府挑仆的贯例,高大结壮,相貌不次,仆衣露怀襟,肌肉线勾勒胸膛,而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夏苏,绝无主从之分,明晃晃放****引。
夏苏不认识此仆,来这里几回也不曾见过,但知他一定是家里哪位夫人的新宠,那位夫人又是刘彻言的人,才能捞到监视她爹这么重大的差事。
她惯常无视,正想进屋,却被一条伸过来的长腿拦住。
“小的是这座园子的管事,姓徐,请四小姐好歹认个脸。前些日子在外办差,一回来小子们就报我,四小姐成了这里常客,特来给你问安。”
“徐管事。”从善如流,夏苏别过头去,仔细瞧了瞧他,“这下能让我进屋了么?”
徐管事却立到夏苏身前,笑得一口白牙闪烁,“四小姐真孝顺,小的守了这园子大半年,没见别人来得这么勤快。只是老爷这疯癫迷症,大夫说可能会过人。四小姐正是花开明媚的好年华,千万别染上了,让小的无所适从……”说着话,手不老实,竟拽了夏苏的衣袖。
“你说你姓徐?”夏苏眯眼成线,不,她错了,这个家不是没变,而是彻底沦落了。
徐管事摩挲着夏苏的袖料,让她特白特细腻的肌肤迷恍了心神。
四小姐是刘府禁忌的话题,暗底下传闻却一直不息,他还以为是个怯卑无能的陋颜女,谁知一见惊艳。香气清爽,颜美若玉,深眸邃海,身段纤巧无骨,无一处不美。虽知这位四小姐不受大公子待见,要是能让他享用一番倒也快活。
“我还以为你姓刘呢。”
冰天雪珠,叮当落下,让徐管事发热的脑袋一冷,视线对上夏苏,又陡然让寒霜双目打了个惊颤,不自觉缩回放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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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片 沼气毒潭
“徐管事让我认住你的脸,我也说句实话。姨娘们如花似玉,虽爱漂亮年轻的身体,只是身体的主人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宠爱难以持鲜,所以像你这样的仆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我都懒得记。徐管事还是要凭些自身的本事,让这家的主人们真正重用了才是,而非靠枕头风。今日吹过,明日还吹不吹就难说了。”
夏苏已非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单凭言辞就具有力量。
徐管事立刻退到一边,给自己两巴掌,“小的昨夜喝多了,胡言乱语,从今往后再不敢冒犯四小姐。”
这人,倒不蠢笨。
夏苏不再跟徐管事啰嗦,进到里屋看昏沉沉睡着的父亲,便打开了窗,在书案上铺好纸,从书架上挑起颜料。
对外,刘玮得的是怪病,神志迷糊,记忆混乱,身体乏力,一日之中多昏睡,清醒时常发疯发狂摔东西,大叫大嚷也让人听不明白的话,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夫症断他不完全是疯症,而是年久入花丛,酒色沾染过多,以至于六十不到就挖空了身子,脑力衰竭成如此。这种病,无药可医,耗时耗银,只能等死而已。
这种诊断,十分符合刘玮在人们心中的风流形象,故而也无人怀疑别的可能。
然而夏苏怀疑,这是爹和刘彻言互相争斗而败下阵的后果。爹要害刘彻言,反过来又被刘彻言所害。横竖刘府上下都已认刘彻言为一家之主,大夫也是刘彻言找的,爹的病自然由刘彻言来说。
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亦枉然。
徐管事上前来,“小的给四小姐研墨?”
监视爹,也监视她?
夏苏点头,刚拿起花青,想着调出草绿,就要再拿藤黄,却发现颜料架上没有藤黄,“藤黄用完了?”
徐总管道,“藤黄有毒,不可入口,怕老爷发起癫来放进嘴里,大公子吩咐撤掉了。小姐要用,小的这就去拿。”
“不用了,花青也可作绿。”怕一下子吃死了人,就挖不出秘密?夏苏对自己心中所猜又笃定三分。“爹今日醒过了么?”
徐管事答,“一早醒来用过药,嚷嚷着累,又睡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叫醒他用膳。这会儿小的要去厨房交待今日膳食,不知四小姐会待到几时?”
“你只管去,我暂不走,今日摹工笔花鸟,会耗不少工夫。”正好清静。
徐管事道是,退身出去,但一出院子,见戚明背手等着,忙上前行礼,“戚大管事。”
戚明瞥他一眼,“你这张嘴别太贪,小心吃撑死了。”
徐管事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落在了这位眼里,一个扑通跪地,“戚大管事饶命。”
戚明哼了哼,“还算你有几分眼色,听得进四小姐的话,没继续放肆。记住,四小姐到底姓刘,你别自以为是,仗了点女人的宠,就不知道自己老几。”
徐管事连连说记住了。
“吩咐你手下人,放亮眼珠子,把耳朵竖竖直,老爷跟四小姐若说话,一个字不漏转述给我。”戚明这才说正事。
徐管事回应已经吩咐过了,小心翼翼道,“我听小子们说四小姐过来数回,老爷压根认不出她来,只象从前那样瞎嚷嚷。倒是四小姐耐心十足,每回一来,总要作完一幅画才走。那几幅画都留在老爷屋里了,要不要小的拿来给您过目?”
戚明一挥手,“这些我已知道。”
并无异样,只是被摹过无数遍的名画。
戚明强调,“最紧要,是老爷万一认得了四小姐,父女俩说什么话。”
徐管事唯唯诺诺,目送戚明走远,骂道,“和我一样都是狗,装什么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