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直觉铺垫足够了,才开始提正事,“娘,刘嫂子这一耽误也不知到何时?我原想着叫莲妹来,可邱家人心疼她。不舍得她来吃这份苦,加上邱夏还小,正是静心喂养的时候,让她来帮几天还行。长久帮忙却是不能。”
陆婆子笑道:“邱家人对莲儿真不错!”
陆小乙腹诽:当初小姑生了邱秋,邱婆子允许她来帮忙,为何这次生了邱夏便提说精心喂养呢?稍微有点心眼的人都会想到是邱夏的原因吧!祖母,我娘虽然说得委婉,你咋也听得肤浅呢!
玉兰接着道:“莲妹既然来不了。我只能从村里另请她人了,可咱们村里人多事多,每次请人都要得罪人,请了这家,那家要怄气,请了那家,这家又有意见,每次从村里请人我都头大,我就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亲戚来……”
“陆思媳妇不行!”陆婆子一口打断,显然她误解了玉兰的意思。
玉兰抿嘴笑。“娘,即使我想请,她也不好意思来吧!”
“她早没脸了,没啥不好意思的!”
“娘,我娘家大嫂有个堂妹,年轻时命运不济,如今在家当老姑娘,娘死后嫂嫂容不下她,便想着找点活做,赚点傍身钱。”
“老姑娘?”
“嗯。那姑娘勤快踏实是个能吃苦的,可惜命不好,如今被她嫂子逼得要去庵里当姑子,可怜的很啊!我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正巧咱们这儿缺个人,不如让她过来!”玉兰一边说一边看陆婆子脸色,只见她并不反感,心里稍微放心了。
陆婆子瘪嘴:“这姑娘脑子不转弯,好好的姑娘去庵里当什么姑子?老姑娘又咋了!找个老男人嫁了就行了呗,那些老光棍老鳏夫想媳妇想的要疯了。嫁人比她当姑子强!”
玉兰赶紧把这个姑娘的身世跟陆婆子细说一遍,陆婆子呸道:“呸!那个短命鬼儿吃喝拉撒睡都在自己家里,死翘翘了凭什么赖上一个未过门的姑娘,还把姑娘的名声搞臭,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玉兰叹气,“她爹娘疼她,护她几年安宁,如今娘死爹病嫂嫂逼嫁,眼看着活不下去了。”
陆婆子道:“她那黑心眼的嫂子能给她找个好人家?说不定贪钱把她卖了!”
“娘,咱帮她一把吧,让她过来帮忙,往后有合适的人家咱帮着撮合撮合,也算做好事给咱家积点功德。”
“你想请谁就请谁,这些事我不管,我只管我的小孙孙!”陆婆子一边说一边把小瑞举起来轻摇,笑眯眯的逗弄着。
玉兰道:“娘,怎么说她也是我的远亲,来了总不能让她跟孩子们挤一起吧,而且她一个姑娘家,跟咱住一起也不方便,娘能不能把耳房让给她暂住一阵儿。”
陆婆子扭头看着玉兰,一眼不眨,玉兰以为陆婆子要直言拒绝,谁知陆婆子却道:“你都说了是远亲,亲戚来了怎能住到耳房里去,正房东头那间平日里用来堆粮食,让你爹收拾出来给她住呗!”
玉兰高兴极了,觉得陆婆子说的这些话是她成家以来听过的最有人情味的话,感激道:“娘,还是你想的周到。”
“每月交点房钱就行!”陆婆子紧接着又来一句。
玉兰有片刻的愣神,终是莞尔一笑,答应下来。
陆小乙担心陆婆子把收拾屋子的事忘了,每隔一会儿就要在她耳边提及,陆婆子最后不耐烦了,训她:“烦死了,跟个毛雀雀似得吵得人不清净,不就是收拾屋子吗?你祖父一个人怎么行,等你爹和小叔从地里回来仨人一起很快就能收拾出来。”
陆小乙嘻嘻一笑,“祖母考虑的真周到!”
陆婆子指着一旁的木盆说:“小瑞刚拉了不少,你赶紧把屎尿布拿去洗。”
“啊?洗屎尿布?”陆小乙苦着脸迟迟未动,这些不是小瑞他爹,也是她爹的活吗?
“啊什么啊!赶紧去!”
陆小乙端着木盆出门,玉兰从隔壁屋出来,笑道:“放着吧,我拿去溪边洗。”
陆小乙争当五好少年,积极道:“我去洗。”
“你想去也行,那我在家做中饭,等等,我记得这边屋里还有一堆呢!”
陆小乙苦着脸端着高高一盆屎尿布往溪边去,村里几个妇人正在洗衣台洗衣,见陆小乙过来洗屎尿布,纷纷挥动锤衣棒驱赶她。还训斥她不懂事,哪有把屎尿布拿到洗衣台来洗的,让她们怎么洗衣服。
陆小乙也理亏,赔笑几句。便端着木盆逃到下游的歪脖子柳树附近,嘀咕这群老娘们太生猛了,要不是她跑的快肯定被撩一身水,挨两棒也说不定,哎!你们都是洗过屎尿布的。就不能宽容一点么?
陆小乙嘀咕完,开始沿着倒伏的柳树干往溪面上走,柳树干很粗,有个三叉位置最适合放木盆,一切摆弄妥当,她便捡出一片脏脏的尿布丢溪水里冲洗,脏东西冲干净了,又换另一片。
如此往复,洗得正专心,突然感觉树干一晃。她扭头看,竟是余粮。
“粮哥,你咋来了?”
“刚见她们赶你,我就想来的,担心她们嘴碎,便绕了一圈。”余粮熟练的走到她旁边,然后蹲下。
余粮身量很高,蹲着也比陆小乙高出许多,且手臂长,一把撩起一片屎尿布。伸到水里冲洗,竟比陆小乙洗的还认真。
陆小乙作为小瑞的亲姐姐,洗起尿布来碍手碍脚,余粮这个准姐夫。却不嫌脏不嫌累。陆小乙有些汗颜,默默的帮他递着尿布,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把一盆儿尿布洗干净。
接下来便是约会时间,两人并排蹲在树干上看溪水湍急,不时有青青黄黄的柳叶儿落下来顺水飘走。正午的骄阳从柳叶间星星点点的洒下来,给两人穿上一件织满星子的宝衣。抬手轻摇,柳叶婆娑,抬头四顾,柳条稠密如雨丝,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蹲在柳条织起来的一方浪漫空间里。
抬眼四顾只是为了侦查敌情,见四下无人,陆小乙贼心顿起,小爪子主动抓住余粮的大手,泡过溪水的手有种干净的触感,手指在他手心轻触,发现多了好些茧子。
“粮哥,黑虎和小狸花还好吗?”
“好,黑虎还是那么傻,小狸花长大些了,最喜欢蹲在院墙上晒太阳,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它们。”
陆小乙无奈道:“我娘现在不让我乱跑。”很快又贼笑起来,“有机会我会溜来找你!”
余粮点头,红着脸对她道:“我攒到十两银子了。”
“哇!都十两了,去年你才告诉我说六两呢!咋这么快?”陆小乙激动起来,十两呢,在下溪村娶媳妇的聘礼够了,而且是粮哥自己赚的,不是她家分的利钱,真是替他高兴呢!
余粮也很高兴,激动道:“我多挖了几个陷阱,还跟村里的老猎人学了些下套子的技巧,还采一些常见的药草和木耳野蘑菇,卖的东西多了,钱也就攒的快了!”
“粮哥,以后你进山去打猎,我就跟着去采草药、采野蘑菇和木耳好不好?”陆小乙对采集总是充满向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这儿有山有水,往后吃穿不愁啊!”
余粮点头,“再攒几年我就建一套新院子,你…你想建多大的?”
陆小乙挠头想了想,大致估算了余粮接下来几年的收入,再除开成亲的花销,建一套小的三合院足够了,提议道:“我家秋后要建新院子,你到时候可以来学一学,我家人口多要建一套两进的大院子,你家人口少建套一进的小院子就够了。”
余粮喃喃道:“人多建两进,人少建一进……我还是努力攒钱建两进的吧!”脸更红了。
陆小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粮哥,我建议先建套小的。”
余粮疑惑的看着她,陆小乙道:“小院子住着清净。”
“亲近?”余粮笑道:“好!”
喂!亲近和清净,前后鼻音的差距大着呢!我吐字这么不清晰吗?陆小乙瞪着余粮表示不满,余粮眼神里也透着无辜,好吧,陆小乙明白过来,下溪村本地话就是前后鼻音不分的。
☆、第194章
陆婆子同意空出一间房后,玉兰便给娘家大嫂带了信,等消息的几天里,陆莲过来帮忙,总算没耽误烤饼。
陆小乙如今恋上了洗尿布,因为洗尿布的福利就是跟余粮约会,祁溪下游那棵倒伏的柳树成了她和余粮约会的场所,趁着柳叶稠密,两人还能躲在柳条里说些知心话。
当然,约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日,两人正聊的起劲,一阵村民的说话声由远及近,余粮迅速的滑到溪水里,躲到树干下,只露出鼻孔缓缓的呼吸。九月里的溪水已经寒凉,陆小乙心疼他,余粮却笑着说他一直都是冷水洗澡,不碍事的。
陆小乙又笑话他,说是刚还在溪水里洗屎尿布,余粮尴尬的红了脸,喃喃道:“溪水湍急,脏东西早被冲走了。”话虽这样说,等村民走远,他便迅速从水里起来,湿哒哒的布料贴在身上,显得修长又性感。
陆小乙上下打量一番,羞羞道:“快把衣服拧干。”然后转头不看他,背后传来滴滴答答的拧水声。
只听一声低低的“好了”陆小乙回头看他红脸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轻声呢喃:“把眼睛闭上。”
余粮楞了片刻,脸颊红的像一颗熟透的浆果,乖乖的闭上眼睛,还非常配合的蹲下身姿。
陆小乙暗笑这个坏东西果然想歪了,坏笑道:“我喊睁开你才能睁开哟!”
余粮乖乖的点头,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轻微的抿抿嘴,喉头轻颤咽下一口浅浅的唾沫,胸口也跟着微微起伏。
陆小乙贼笑着弯腰端起木盆儿。蹑手蹑脚的沿柳树干走到岸边,转身笑道:“粮哥,我回家啦,你快回家换身干爽衣服吧,当心着凉!”
余粮睁开眼,瞪着她又羞又臊又气又笑又尴尬,猛的扎入溪水中。不知潜往何处去了。
陆小乙调.戏完余粮心情好极了。笑盈盈的往家走,见外祖家的马车停在自己院门口,心底一喜。猜到是大舅母带她堂妹来了。
陆小乙激动的往院里冲,木盆儿随手放在院角的石台上,跑进厅堂果然见大舅母和一个陌生女子端坐其中。
玉兰笑道:“咋咋呼呼的干啥?没见着有客人吗?”
陆小乙立即规矩起来,给大舅母行礼问好完毕。玉兰就给她介绍道:“这位是你大舅母娘家堂妹,姓苏名青。你随你表姐弟叫她青姨就行。”
陆小乙赶紧对苏青行礼问好,苏青淡笑着点头,看起来大大方方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行完礼。陆小乙便规规矩矩站在玉兰身边,余光悄悄打量这位青姨,只见她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虽然普通,但是很耐看。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愁苦和憔悴,原本两条生的极好的柳叶弯眉也黯淡失色少了几分灵气,陆小乙坚信,一旦她眼角眉梢的愁苦散去,柳叶弯眉定能为这张脸增添几分动人之姿。
陆小乙不禁又偷偷看她几眼,被苏青逮个正着,陆小乙有些尴尬,苏青却淡淡一笑,继续端坐,从坐姿上打量,她比玉兰矮半头,属于娇小型,穿一身洗的发白的天蓝色裙衫,浑身上下无任何饰物,朴素又整洁让人看着很舒服。
玉兰和气道:“青妹,你爹身子好些了吗?”
苏青淡笑着回:“多谢玉兰姐挂心,我爹如今好多了,大夫说再吃几服药调养调养便无大碍。”
大舅母气鼓鼓的骂道:“吃药只能治标,能治本吗?我堂叔的病就是堂嫂气出来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泼妇,天天在家做脸做色不是砸桌子就摔板凳,她不就是做给苏青看吗?我回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她打骂苏青,我当时上去就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呸!黑心眼的腌臜泼妇,我扇不死她!”
陆小乙见大舅母咬牙切齿的模样颇有几分大舅发脾气时的风采,看来夫妻二人相处久了言行举止还是互有影响的。
苏青有些羞愧,轻声唤着堂姐,想祈求堂姐少说几句。
大舅母还在气头上,扭头对苏青道:“你啊你,就知道吃苦耐劳忍气吞声,她那样的泼妇你怕她干啥?你有去庵里当姑子的魄力,咋不敢跟她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