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续弦[种田]

续弦[种田]_分节阅读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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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略一点头,元书生本以为他会气夏荷出来抛头露面还在这里尖牙利嘴,却没想到李慕居然是笑着的,没回他的话,反而是阔步朝着夏荷去了,还朝着三两好友略作介绍表明了夏荷的身份。元书生认识李慕有些年头了,甚少见这人把笑意挂在外头,见他这模样,愣在了当场。

    “四叔呢?”李慕问道,朝夏荷伸出手去,教他坐下,别在这驴车上站着,“小心摔着。”

    “李四叔病啦,村子里大家伙儿又忙,我就来接你了。”夏荷说道,欢喜地跳坐下来,把鞭子塞给李慕,“咱们回家吧?”竟是不打算理会那还在跳脚的家伙了。

    李慕冷着脸扫了那姓康的一眼,低声对夏荷道是:“先生不中意他许久了,他又在书院门口做出这等事,想必呆不长久了。你不必怕他,他那叔父也不是什么得脸的人。”

    “我可没怕他!”夏荷连个眼角都没给那人,径自钻进了车里。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出个头来,笑眯眯道是:“相公,咱们金宝能坐起来啦,母亲可高兴了!”

    “你坐好了。”李慕没接话茬,只是说道,把车篷的帘子给扯了下来。

    他心里头有些许发酸,不怎么想教夏荷被旁人瞧见。

    李慕只向几个交好之人略一拱手告辞,也同夏荷一样不理那姓康的,赶了车就走。见没热闹瞧了,该回家的人也都自己背着书箱往回赶路。姓康的朝着驴车的背影呸了一口,嘀咕道:“竟然是个村妇,简直粗鄙不堪,可惜了那张脸蛋儿……”

    夏荷李慕二人都极为默契地没有对村里人提及书院门口发生的那件事,李慕一回家便去看自家母亲和儿子了,见小金宝果然能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不由得有几分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可惜小孩子忘性大,金宝瞧着有十天未见的爹爹,吃着手指,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不太乐意被他亲近。

    李慕顺手把他那小手压了下去,不叫他吃手指。金宝见这陌生的爹爹管教自己,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李老太太捶着自己的腿,笑道:“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像谁,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能哭!快去把你娘子叫来,哄哄金宝。”

    哪还用李慕去叫,夏荷远远听着金宝在哭就风风火火地来了,抄起金宝,熟练地哄了起来。

    很快金宝的金豆豆便收了回去,夏荷给他擦了擦,又把金宝放在了专门给他改造的小凳子上。忽地,他想起来跟李慕炫耀一番了,指着这小凳子道是:“这东西还是我想出来的呢,相公你瞧怎么样?”

    金宝屁股下坐的凳子,四周有栏杆围着,屁股下面还垫了层柔软的皮子,还是李老太太翻找出来的。即能让金宝坐好,能去摸摸碰碰周身的东西,又不怕他会掉下去。有了这东西,夏荷才是真轻快了不少,把金宝放在李老太太这里,也让老太太省了不少力气。

    看夏荷这等着自己夸的模样,李慕难得勾了勾嘴角,夸他:“做得好,夏荷果然心灵手巧。”

    夏荷得了夸,更高兴了起来,倒是不忘撇清:“我也只算心灵,手巧可谈不上,东西是我爹做的。”

    “这丫头,有条尾巴怕早就翘起来了!”李老太太听夏荷这么说,笑起来,“我这两天都夸你多少回了,还非得教慕儿再夸你才行,现在你可满意了?快去瞧瞧你林婶饭做好了没!”

    “哎!”夏荷又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留下李家祖孙三口,在李老太太的屋子里。老太太忽地感慨了一句:“怪不得亲家都不舍得嫁掉夏荷这丫头呢,他可真是个活宝。你瞧,我这素来不爱笑的儿子,都笑起来了呢。”

    李慕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些茫然,自己笑了?他自小被父亲管教得严,养得性子愈发内敛,不爱将想法外露出来。等李父去世之后,他又生怕自家被人欺侮,在外头更爱板着脸了,到如今,已经有不少人说过,他怎么不会笑了。

    他现在笑了吗?

    第11章 拾壹 林婶

    夏荷总觉得,近日里林婶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愈发奇怪。

    尽管她嘴巴上还在喊着什么夫人,但对自己却愈发不尊重了。夏荷都有些奇怪,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吗?想直接问林婶,却总是被搪塞过去,若是不在李老太太的视线里,说不准还会被无视。想向李老太太打听打听,李老太太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待他依旧,整日里又笑眯眯地,夏荷也没问出什么来。

    倒是没想到他这满脑子的疑惑在自己娘那里得到了答案。

    金宝不用人天天守着之后,夏荷时不时地会去村子里溜达两圈,去自家地里帮把手,或者摘点野菜野果子,回去给李老太太加个菜。老太太倒是没吃过这些玩意儿,她长在镇里,后又嫁入李家,这大半辈子衣食无忧,吃得也都是精细的,这粗鄙的野食,尝着倒分外新鲜。

    前一日送走了李慕,后一日夏荷就又百无聊赖了起来,到李老太太那里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李老太太见这新媳妇实在是坐不住的性子,打听过几回他在外头都做些什么之后,也便不再加以阻拦了。夏荷正要去地头呢,半路上,却撞见了刘兰娘和林婶,正在那里吵嘴。

    村里人都说兰娘是南方女子水一样的性子,都未曾见过她同谁红脸。猛地撞见兰娘竟跟人吵了起来,不少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瞧呢,比起青君书院那些书生们看热闹还知道偷瞄,村里人可都是大咧咧地杵在那里的,凑作一堆,把兰娘和林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荷生怕兰娘吃了亏,也不及去管什么缘由对错,丢下挎着的篮子,挽起袖子,就要往里挤。

    有眼尖的瞧见了夏荷,咋呼道是:“哎呦,你们两个快别吵了,夏荷来了!”

    “娘!”夏荷忙插到兰娘和林婶中间,用一双瘦小的胳膊把兰娘一圈,拽着自家娘亲的手,打量两圈,问道是,“您没事儿吧?”

    那头林婶嚷嚷了起来:“我怎么了,我可说错了?你瞧他这样子,还把那手臂给露在外头,这正经女子的手臂是旁的男人能看的么!我就说他非要驾着车去书院是为了勾搭人,怎么了!”

    夏荷茫茫然地瞧了瞧自己露出来的两节胳膊,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林婶,林婶正梗着脖子,拒绝认错。夏荷有些想说,我这撸袖子,是防着你对我娘动手,你要是敢动手,我就立刻可以揍你啊。

    但林婶毕竟长夏荷一辈,在她真动手之前,夏荷也不好先打人。他只好黑着个脸,问道是:“你这是何出此言?”

    “夏荷,这老不死的东西说你在书院门口跟个陌生书生勾勾搭搭,你快跟她说,怎么可能有这回事?”兰娘一脸恼火,指着林婶,赶紧教夏荷自己澄清。

    夏荷便蓦地想起了那姓康的家伙了,只是奇怪,林婶连村子都不出,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回事?李慕又不会无聊到同林婶说这种事。

    “林婶,说话没个谱,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夏荷只好道是。

    林婶哼道:“到底是谁说谎话不怕闪着舌头,邻村就有在青君书院读书的,我可是听他亲口说的!”

    夏荷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记得安乐村里明明没有第二个在书院读书的呢。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笑道:“林婶,我敬你多活了些年岁,叫你一声婶,怎么你说的话竟这么好笑,像那牙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似的。”说着,他嗤地笑了出来,笑得露出了牙,道是,“我这可是要下地干活呢,难不成还要穿得板板整整、捂得严严实实,再学那城里的大家闺秀,弄个头纱蒙脸着,生怕被外男瞧见一眼?周围的姐姐、婶婶们,大家都是要干活的,你们说,谁要裹成个粽子去做活呢?迈不开腿、展不开手,这明明是去捣乱的吧!”

    周围一片哄笑,都道是仓廪实才知礼仪,这村子里的人为了糊口,男女老少、一年四季都得忙活着呢,吃饭都困难,哪有那闲情逸致,学镇上、县里那么多的规矩。夏荷不过挽个袖子,算什么大事。

    “那……那你同那个姓康的书生,可有什么说的!”林婶大声。

    “林婶好奇心这般重,怎么就不去问问我家相公,他当时可也在的,那康书生可碰过我一根指头?”夏荷不紧不慢地说道,“放着我跟相公,你不来问,听得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就在这里四处宣播,还被我娘听见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你这事儿做得好?”

    “我不跟你分辨!你有本事,到老夫人面前也这么伶牙俐齿!”林婶没得辩驳,一扭头把人堆给硬生生推开了,要回李家去,竟说要去找李老太太告状。

    兰娘急了,就要去拦林婶。倒是夏荷阻着兰娘,劝道:“娘,你身子骨弱,别跟人拉扯,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你就这么看着她到你婆婆那儿编排你?”兰娘皱眉,道是。

    “清者自清。”夏荷宽慰兰娘道是,“没事,我也回家去,我会跟母亲好好说的。”

    兰娘一跺脚,“不行,我得跟着!”

    “娘,您放宽了心吧。若是李家真要为难我,我就回娘家,行不?”夏荷说道。

    “那……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瞧着不对就赶紧回家,拼着地都不要了,咱们家去山里头开荒去,也绝不能委屈了咱们家夏荷!”兰娘咬牙道。

    “哎。”夏荷让兰娘宽心了后,自己才匆匆回家。

    林婶早就到家了,把道听途说来的那点子事儿添油加醋地跟李老太太描述了一遍,把老太太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老太太见了夏荷,忙招呼他过来,苦着一张脸,问道:“夏荷,来,你跟母亲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夏荷也不多加辩解,而是原原本本道:“母亲,那天相公被先生留下来多嘱咐两句话,出来的晚了,我在那儿等着,没想到碰到个不规矩的。我赶着驴子往他那儿踢,把他吓了一跳呢,哪里敢靠过来。”

    李老太太拍了拍胸口,道是:“唉,这没想到,书院乃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还有这种人?夏荷你以后可别自个儿一个人去了。”

    夏荷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心道是,要不是李四叔忽然病了,他也不会自个儿跑过去。

    林婶皱眉道是:“老夫人,咱李家好歹是要脸面的人家,夫人这个样子怎么能行!”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夏荷愈发哭笑不得,道是:“莫不成林婶您逃荒来之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这么多讲究?”

    “老爷可是要当官的人!”林婶却不说自己,而是说起了李慕,瞪了夏荷一眼,“讲究点怎么了,等老爷高中了之后……”

    夏荷愈发无力,怎么这林婶想得这么长远?颇有种李慕下回回家,就从个书生变成了秀才老爷似的。

    李老太太倒没有说林婶什么,她也是盼着李慕高中的人。宽慰了林婶两句后,李老太太把她打发了,单独留下夏荷来,一双苍老的手拽着夏荷的双手,拍了拍,向来带着笑意的眼珠子沉寂下来,瞧着如两口古井似的,让夏荷忽地觉得捉摸不透了。

    她又拍了拍夏荷的手,道是:“你别怪你林婶,她是有冤的人,慕儿小时候说过,等他当大官了,要给林家的她家洗刷冤屈呢。她能撑到现在,没随她当家的去了,就是盼着那一天呢,盼得都有些傻了。”

    夏荷怔了怔,未曾想到林婶居然还有这等故事,问道:“是什么事啊?”

    “我瞧你是个好孩子,料你不会说出去,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了,不然怕咱们李家都要被牵连。”李老太太叹道,“说来,那是十五年前的案子了,那年你才刚生出来不久。那受冤的一家姓张,还是你本家呢……”

    “不是说相公的叔父是个大官么?林婶这冤案,不能教叔父去判么?”夏荷忽地问道。

    李老太太拍着他的手一顿,那古井般的眸子里神色愈发复杂。忽地,她笑出了声:“同和那家伙……罢了,不说他也罢了……”连连摇头。

    这还是夏荷头一次知晓,李老太太那在京城里当大官的小叔子,同李家的关系,似乎不是外头的人想得那般亲昵。但在李老太太的再三叮嘱之下,他把今日所听到的秘密都吞咽进了肚子里,发了毒誓,绝对不会教外人知晓。

    那时候的夏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竟然还同自己有着渊源。

    第12章 拾贰 种子

    康姓书生如李慕所言,在旬休结束之后便被书院逐了出去。

    青君书院一向如此,从来都不是一进书院便得高枕无忧,若是被先生认为学识不够或品德不好,都极有可能被驱逐。这姓康的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又在书院门口做下了那等事,被看他不顺眼的人回头向先生一告状,哪里还能再在这里呆下去。

    这人一走,不少人暗自高兴起来,以为李慕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毕竟被调戏的是他的娘子,但去瞧李慕,却见他如口钟似的端坐在书桌前,捧着本页脚都被翻卷了的书,逐字在读,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动似的。

    坐在他身后的二人,见他这个模样,故意大声说起康书生的事:“那人可终于被赶走了,整日里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傲成那副模样,知道的道他是县令大人的一个门人的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架子得是县令本人才能摆得起呢。”

    “哈哈,说到这儿,我倒是觉得李家娘子说得好,耗子假狐威,不能更贴切了!”

    话语间提及了夏荷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瞧了瞧李慕。但李慕却仍旧是捧书在看,不置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