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续弦[种田]

续弦[种田]_分节阅读_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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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六婶便啜泣着,道是:“芸哥当初是被一个官老爷的孩子欺侮了,跑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血。那时候芸哥还小,只会哭,我叫当家的去书院问清这是怎么回事,给芸哥讨个公道,婆婆还不让他去。等好不容易我磨着,让他去了,回来后,他什么都没说,就说……就说打那以后,不用芸哥去念书了。”

    都是些陈年旧事,此时听着却仍旧令人心惊。几位族老面面相觑,半晌后,才有一人问道:“这些事,你们家这么些年,怎么都没提过?”

    “婆婆跟当家的只会说什么丢人,不肯帮芸儿说句好话啊。”李六婶哭得越来越响,像是积怨多年,终究有了可供发泄之处。

    同是做母亲的,李老太太被李六婶这一哭,颇有些感同身受,叹道:“这样吧,我叫慕儿去,把芸哥寻回来吧,再好好找先生问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要是有可能的话,再叫芸哥接着念书吧。”

    “大嫂,不必了吧……”李老六颇为尴尬,道。

    “芸哥可是你儿子,你就这么乐于见他被平白耽搁了?”李老太太道是。

    “我家境况也不好,最后的那点银子还被这婆娘偷去贴给他了,哪里还供得起他念书?”李老六道,提起这个,他才念起来今日来可不是为了翻这点旧账的,自个儿也跪了下来,道是,“九叔,十二叔,大嫂,弟兄几个,列祖列宗在上,我李六今日,必要将这个不孝的婆娘给休了!”

    行九的老爷子乃是在座的人中最受人尊崇的,见李老六跪下了,他叹了一声,问李六家的道:“芸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日之前。”李六婶擦擦泪,回答。

    “那就是在老六他娘病了之前了。”老爷子一点头,道是,“芸哥回来,老六就不知道?”

    “他哪里管,怕是巴不得芸哥死在外头吧。”李六婶本就是藏不住事的,这些话憋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能说出来了,也便不屑再藏掖,说罢,还恨恨地瞥了李六一眼,哼了一声。

    问罢,老爷子便心里有数了,转头问李六:“老六,你可记得家规中有写,不得休妻?六媳妇该罚,却也不是你说休就能休的。”他忖度一番,征求旁人的意见,道,“这样,便罚她在祠堂里跪上三个月,诸位看如何?”

    跪三月的祠堂,倒不是多重的惩罚。李老六见族老似乎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还要申辩。李老太太却头一个点了头:“罢了,钱如果是拿去给芸哥救急,又是在婶子病了前拿的,不是故意害得婶子没药吃,老六你这不孝的帽子可就扣得太大了,三个月足以。至于芸哥的事,哎,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

    定下惩罚后,除了李六家的还在祠堂中跪着,每日有人给做饭送过去外,其余人便先回家去了。李老六不服气,被李老太太叫人给硬搀了回去。经这一番折腾,李老太太颇有些疲乏,便没再去张家,而是让林婶再去瞧瞧,夏荷怎么样了。

    夏荷这病果然来的快去的也快,林婶早晨送金宝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床上歇着呢,这又跑一趟后,就见他已经起来了,抱着金宝在玩。

    见林婶过来,夏荷招呼道:“听说家里头今日开祠堂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老六家的事。”林婶道是。

    夏荷还以为是自己捅出去那事惹了什么麻烦呢,咳了一声,低下头看金宝,不看林婶。

    林婶见夏荷大好了,便问道:“夫人,咱们回去吧。”

    夏荷摸摸鼻子,道是,“等吃过饭再走吧?我娘说好了今天给我烙饼子来着。”

    兰娘正在外头忙活,听夏荷说罢,却道是:“快回去吧你,昨儿个是谁吃了两大碗还嫌弃没个滋味?”

    “娘,我可没嫌弃!我不就是,顺嘴说了句实话嘛……”夏荷忙说。

    “行,人家李家有肉有油,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兰娘说这话的时候,倒也没真生气,而是搡了夏荷一把。她本是想叫夏荷回去赶紧把那亵裤洗了的,当着林婶的面,却又不好直白地说出来。

    可惜夏荷没能觉察到兰娘的意思,只是见兰娘三番两次地催自己走,才不情不愿地抱上金宝离开。

    第39章 卅玖 寻人

    李老四一向是个热心肠,挂念小辈,一出祠堂便叫自家儿子套上车,赶车去了青君书院。李慕自拜师之后,便只跟师兄弟几人在凌先生的书房中钻研,被人告知家中有人来寻时,坐在李慕身畔的凌家老二凌锐正被拘得难受,一见小师弟要出去,便跟了上去,打探道:“怎么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凌钥三人见怪不怪,都懒得去管凌锐了。李慕见凌锐一边问一边往屋外探头,迫不及待要出去的样子,无奈道是:“还不曾知道是什么事呢。”

    “哦哦,那你快去!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师兄帮你!”凌锐拍了拍李慕的肩膀,终究不敢径直地迈出屋子,生怕凌先生来查探他们几个,自己又没个像样的离开的借口。

    不多时,李慕便回来去寻大师兄告假。还不等大师兄问询,凌锐就先凑过来了,道是:“师弟你要出去?”

    “是,有位族兄在镇上走丢了,家中知我在镇上识得的人多,托我去打探下。”李慕道是。

    凌锐便一拍桌子:“走丢了人可不是小事!师弟你打小便只在书院闷头念书,能认识多少人啊,不如我陪你去吧,我朋友多,行事也方便些。”

    凌钥拿自己这弟弟也没辙,瞪他一眼道:“你不就是想跑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的么!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拿小师弟做借口作甚?”

    “嘿嘿。”凌锐笑道,“哥,弟弟我难得有用武之地,你便放我去吧。”

    凌钥虽是皱着眉头,嘴上却说道:“锐儿说的也有道理,他认识的人是不少,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旁的用处没有,找个人还是够的。”

    “那便有劳师兄了。”李慕揖道,悬着的心倒也放了大半下来。

    说是李慕在镇上认识的人多,也不过是相较于安乐村旁的族人而言。但李慕常去的地方也不过就那么几个,饶南镇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叫他去找个不知藏在何处的人出来,可不轻松。

    李老四还在外头等着,见李慕带了个人出来,有些愣。李慕便道:“师兄,这位是我的族叔。”

    “李叔,在下凌锐,特来帮一把手。”凌锐乐道,虽是刚到书院门口,心却早飘去镇上了。

    李老四赶着驴车载人,路途上李慕便将李芸的名讳、年纪与样貌大致描述给凌锐。没等听罢,凌锐却倒抽了口气,“这名字,好生耳熟啊。你又说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你这族兄,是不是在咱们书院念过书?”

    “正是。”李慕点头。见凌锐一脸古怪,他颇有些奇怪,道是,“怎么……”

    坐在前头的李四叔,听了凌锐的话,倒是嘴快,道:“这位凌小哥可是认识芸哥?我是今日才听芸哥的娘说起的,芸哥当年在书院还被人欺负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唉。”

    凌锐忙摇头:“唉,咱们这青君书院就算是再地位超然,却也得食人间烟火,惹不起那位啊,幸好是他就念了两年,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不然这一潭清水,还不知道会被搅和得有多浑。”

    “那人?是谁?”李慕皱眉,他怎么不曾听说还有这么个人?

    “你那时还小,咱们又没在一块儿念书,那人再嚣张,也不至于跑到你们那边欺负些孩子。”凌锐叹了口气,道是,“那人姓秦,他自己倒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他娘,姓薛。”

    “……”李慕霎时便皱起了眉头,攥着拳,狠狠地锤了下车板,“那个薛家?”

    “唉,你可别说出去啊。”凌锐叹了口气,“我这人,胸无大志,能让自己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便心满意足了,可不敢惹他们家。”

    李老四倒是被吓得手一抖,哆嗦着问:“那……那家官老爷,这么可怕?”

    凌锐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是:“那一家子,可都是老虎,能吃人!”

    李老四一听,便被吓得不敢言语了,只顾着缩着脖子赶路。

    凌锐倒是瞧出了李慕这面色不虞中还带着些旁的,心中一紧,小心问道:“这……你们家,莫不是还跟薛家有旁的仇怨?”

    “并没有什么。”李慕自觉现如今不是承认的时候,忙否认道。

    “那就好,那就好。”凌锐拍了拍胸口,一瞧远远见着饶南镇的城门了,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嘿,快到了,快到了!”

    李老四将驴车寻了个地方喊停,凌锐还不等车停稳当了便跳了下去,撩一下衣袍,忙催李慕道:“快下来吧,小师弟,咱们去寻你族兄!”

    凌锐说着,就拽李慕径直往一家酒楼赶去。

    那李老四来饶南镇这么多回,可还没进过这一瞧便知他掏不起钱的地方呢,一到门口,便再也不敢迈脚,道是:“你们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李慕刚想说不过是进去寻人而已,却被凌锐揽着肩膀,给带了进去,一边走,凌锐回头对李老四说道:“那李叔就等会儿吧,我们马上下来!”

    凌锐倒是不是来鬼混的,而是真认识个人,正好可以帮忙。这家酒楼的少东家是凌锐的一个好友,家里的铺子多,手下人也多,打听起来,可比他们两个书生方便多了。

    这位少东家常在酒楼里玩闹,凌锐上楼一问,见他果真在,便大大咧咧地闯进去了。托好友去打探后,便叫李慕安心等消息,也不管好友的挽留,立刻就又勾搭着人往回走了。

    李老四正在寻思着周边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一坐呢,就见两个人竟然已经下来了。

    他颇有些奇怪,上前问道:“这……可是寻到芸哥了?”

    “已经托了朋友去找了,我见李叔在这儿颇有些不自在,就先带慕哥下来了,咱们去寻个别处等消息吧!”凌锐笑道。

    “这不是麻烦凌公子了么?”李老四有些惶恐。虽说李慕是他的小辈,但他也毕竟只是个佃户,李老四一向都有些怕李慕,对着李慕的师兄,也不是那么能放得开。

    凌锐却是个没正形的,与李老四心目中的读书人的模样相距甚远。他也不嫌弃李老四是个庄稼汉,立刻勾搭上了李老四的肩膀,道是:“不麻烦,不麻烦。我也不知道李叔你平日里都爱去些什么地方,要不您领路?”

    李老四琢磨片刻,却道是:“要不,咱们也去找找芸哥吧,他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这做长辈的,放心不下。”

    “说的也是!”凌锐点头。

    李老四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书生竟如此好说话。只是虽然定下了要去寻李芸,三个人却都也没个方向,只能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李老四寻了一会儿便颇有些心焦,李慕到还是不紧不慢,而凌锐,似乎是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把戏似的,忽地琢磨起了:“咱们这沿着大街找没什么用处吧,我倒是觉得,还是这些小巷深处,有藏人的可能。”

    只是这巷子里多是些人家,这么找起来,可就没个头了。凌锐是兴致冲冲,李家叔侄二人,却颇有些犹豫。

    幸而没多久,凌锐的朋友就托人送来了消息。

    这一听罢,凌锐皱了眉。

    李四叔急了,问道是:“这,可是芸哥出了什么事?”

    凌锐忙堆起笑,拱手道:“得劳烦四叔先去您车那儿等着了,那地儿……您怕是不方便去。”

    凌锐没明说什么,李老四自己一琢磨,倒以为是那地方只招待些富贵人家,见自己这衣着打扮没准就给赶出去了,先关切问道:“那芸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保证一会儿给您把人带去!”凌锐保证。

    李老四这才放下心,道是:“那成,我就等着你们俩了。”

    直到李老四走远了,李慕才低声问道:“师兄,我族兄这是,现在何处?”

    “咳。”凌锐本来是挂着坏笑,但一见李慕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颇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是要带坏了他似的,道,“你可知镇南的秋巷?”

    李慕面色一变。秋巷这处,李慕虽是不曾去过,却不可能不知道。那巷子既深又长,饶南镇的暗娼多聚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