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桃花笑尽春风残(下)
桃花笑尽春风残(下)
「这幺久不见,还是一样爱吃。」权朔从城墙的另一端走来,他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谈笑风生。
「权朔……」一年不见,我叫的有些生疏,他还是如往日那般风流倜傥,脸上永远挂着邪魅的笑容。
「是颜坠要你来的吗?」我期待着接下来的谈话,一见到权朔,寻找神珠的点点滴滴立刻浮上脑海。
「是,他可捨不得妳一人身在茫茫宫闱中。」权朔的蓝紫眸直视我,内心不自觉泛起一阵疑惑。
颜坠是真捨不得我吗?
还是说想用我来牵制住权朔,不让北魏在他出兵匈奴时有机可乘,是吗?
空气都因疑惑而共振,但我更愿意相信,颜坠是不想让我只身一人在偌大宋宫里,寂寥的度过漫长时日。
「我想带你回魏国一趟。」权朔语带保留,遥望远方,大概是魏国的方向。
「为什幺?」其实我心底是抗拒的,因为我害怕“拓跋凝宓”的背后,还隐含了什幺秘密。
「如果妳还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就必须先回魏国釐清妳的身世。」权朔的语气特别严肃,想再和我解释什幺,却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让我直接回魏国问吧。
究竟我的身世,有多複杂,出自桐花巷的凝宓。
经过好几日车程,我在马车上想东想西,却还是摸不出一点头绪,罢了,身世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想起他们三人曾说过要护我一生周全,原来在我们四人身后,都有无以诉起的身世之迷,从我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刻,一切早已注定。
「妳在为他祈祷吗?」权朔抬头看着低头的我,闭眼默念。
「是啊。」自从颜坠离去,我每日为他祈祷,期望他早日归来,壑军得胜。
又过了快两週的车程,毕竟南北的距离很远,幸好有权朔陪我聊天,使我的路程不会太过寂寥。
听他说魏国的一切,还有他一年间去了哪里,他的笑容一样诱人,姿态还是风雅,好像回到从前那般快活而无忧无虑。
魏国的四周植满绿草,蓊蓊郁郁,首都启城同样满是人群,却与玺城的金碧辉煌是全然不同的面貌。
「我直接带妳进宫见拓跋嗣吧。」一路车程颠颠簸簸,脑袋意识不清楚,也没什幺想法,就由权朔说了算。
我内心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毕竟要见的人可是北魏天子拓拔嗣。
魏国空气清新,大概是绿草如茵的缘故,越接近皇宫,气氛就更加肃穆,最后终于在权朔陪同下,进了魏国皇宫。
众多宫人们向权朔恭谨行礼,权朔慢步领我到一个殿堂,四周无人而寂静。
「臣参见副主,参见凝宓公主。」一个男人打开木门,我认得他低沉的嗓音,在我印象里他出现过两遍,他每次半夜来找权朔都会被我撞见。
「妳不姓拓跋,怎幺会是公主」另一个男人突然冒出,连权朔都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充满杀气,身上富王者风範,他的腰际散发出一道银光,瞬间感到压迫,出鞘的长剑硬生生抵在我脖子上,速度太快,连权朔都猝不及防。
「阿嗣,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凝宓的。」权朔狠狠抓了拓跋嗣的剑,挡在我身前,口气严肃,蓝紫眸溢出烈火般的炙热。
「我与你从来不相识,即便你恨透了我,也得告诉我原因吧。」直视拓跋嗣, 我还有些畏惧,他像只凶神恶煞猛兽,彷彿一下子就能把我吞下去。
我很不解,明明初次相见,他就想置我于死地。
「原因?阿朔你还没跟她说吗?」拓跋嗣轻蔑的笑了一声而权朔不作声。
「是妳毁了我的过去,我所有的胆颤心惊都是妳带来的。妳根本不是我拓跋氏族人,父皇却把妳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甚至封妳为公主,屡次要胁朕要把皇位传予妳。若你此次回来是想要回妳的名分,就别多想了,别想高攀我魏国拓跋氏,妳本名是“姚凝宓”妳可知道?」拓跋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种表情彷彿就是要我掂掂自己斤两。
权朔说拓跋嗣曾因失去母亲而颓丧,先帝只是为了拿凝宓来激他吧。
可我并不在乎我姓什幺,拓跋也好,姚也好。
但为什幺偏偏是“姚”呢?
「阿嗣,剩下的交由我告诉她吧。」权朔一脸愧疚,打断了拓跋嗣的话,神色凝重,亦有不捨。
「后来阿嗣登上皇位,要我把妳处理掉。那时妳不过是五六岁小儿,便把妳丢在了玺城市集,后来妳辗转才去到桐花巷。」权朔的眸子如死灰,再无一点光彩。
「凝宓,对不起。」权朔距离我一步的距离,却好似隔了一个世纪,他不敢往前,我也不多语。
其实我并不在意权朔过去对凝宓做了些什幺,毕竟那无关乎我,现在我脑子一片混乱,感觉整个人就要炸开。
原来……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被耍得团团转,我是早就被算计好的,我都要认不清自己了,我被设定要活在历史的轨迹上而我现在只能跟随历史的脚步,丧失了自己的心志,没有改变的权利,只觉双颊渐渐发热……滚烫,眼眶炙热如火焰燃烧。
为什幺偏偏,我会是姚凝宓……
「阿嗣,凝宓现在对你的皇位没有任何危害了,凝宓的父母有恩于先帝,她才得以被被先帝收留。那都是过往的事了,让我带她走吧,若你还执意要伤害她,必须先过我这一关。」原来权朔一直都对我有分愧疚,他的神色忧愁,竟然为我向他的好兄弟,当今魏国天子,撂下狠话。
「罢了,当年野草未除尽,就得保证春风不会吹了又生,赶紧把她带走吧,朕不想看见她出现在启城。」拓跋嗣对权朔也无可奈何,最终拂袖离去。
我倒觉得他是个怪人,终身被囚禁在自己过去的回忆监牢,帝王风度相较,还是颜坠大胜。
他双脚走的好好的,可见神珠功效。
傍晚,我们离开了启城,晚霞美的醉人,但愿我就永远沉溺其中,不用面对现实,面对既定的历史。
「我……无家可归了。」我自嘲的笑笑,瘫软在马车中,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语无伦次。
「妳还有颜坠,还有玺城可以回去,颜坠便是妳的家,如果有一天颜坠不要你了,我可以当你的靠山。」权朔永远那样,语带笑意,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拍了拍胸脯,蓝紫眸的背后却有掩不去的忧伤。
我不是拓跋凝宓,而是姚凝宓,我还有资格回去吗,我只是被历史放逐的人类啊。
我好似听见杜鹃鸟悲戚的啼声,喊着不如归去,凄厉的长鸣,但我已无处可归。
颜坠会不要我吗,不会吧,如果会,我会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春色如许,天空一片蔚蓝,变得是我吧。
马车停在宋魏的交界处,任由狂风吹的头髮凌乱,把我的思绪也吹的一头紊乱。
蓦曦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