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洛水落泪沾边草(上)
洛水落泪沾边草(上)
一片暮霭沉沉,如一丝丝柳絮,殷红交杂青紫,就要吞噬这片天空。穿着一袭淡粉缀樱圆群的我,彷彿就此隐没在烈火一般的黄昏里。
偌大的荒野中,寂静一片,静谧无比,只剩吱吱喳喳的虫鸣。
权朔说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在森林的尽头等我,或者,我会回宫。
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看着他模糊而憔悴的脸庞,与我相较,他也没好多少。
一年不见,恍如隔世。
我压抑所有的激动,心脏就像遭受重击,心跳也漏了好几拍,喉咙乾的发烫,烧灼感蔓延,只字片语都吐不出来,只得贪婪的多看他几眼。
「近来可好?」我们对视良久,他的珠眸仍旧犀利如鹰,终于他开口问候。
「託皇上的福,一切安好,皇上可好?」站在大片荒野中,他没有穿上显示自己地位的明黄龙袍,而是换上我最熟悉的那袭月牙白长袍,显得他更加脱尘。
颜坠就像是高级毒品海洛英,不吃时,全身难耐,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痛,骨头就要崩裂。一旦服用,就戒不掉了,再攫取,把自己弄得满身伤,落得一败涂地。
我的帝王,你何苦此般为难我。
「好。」漫长时日不见,我们的对话竟然落得只有短暂而生疏的寒暄。
「凝宓,为什幺不回宫?」颜坠的眼神中透着哀求,我别过头不忍再直视他,我怕再看,我就走不了了。
直到颜坠再次凌厉的喊着“凝宓”二字,就如同野狼的长嚎,声音在荒野树林中迴荡,久未散去。
「你知道为什幺吗,你想知道为什幺吗?」终于我歇斯底里的大吼,眼泪夺眶而出,颜坠倏地惊慌失措。
「因为我不是拓跋凝宓,我是姚凝宓,是个早该消失在你这个大宋帝王生命里的人。早在你登基前,我就该死了,只怪我笨,笨的不知道自己姓“姚”,我不想害了你,也不想害自己。」原本一切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他把我送回现代,营造我在火灾中死去的样子。
直到我再次回来,历史的一切都脱了轨道。
「我解释够了吗?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一口气吐出实话,并没有比较舒坦,气氛反而更加僵冷,背对着颜坠,看不见他露出的神情。
拜託让我离开吧,他知道我懂得历史的一切,他若不放我走,将有更惨痛的结局。
清楚思考过后,颜坠仍然不语,直到我拖着沉沉脚步逕自离去,他还站在原地。刮过树林的潇潇凉风,像无限个低语的斥责声,全身的神经正一点一滴的抽痛。
「凝宓,别走,不管妳姓什幺,拓跋也好,姚也罢,我还是会护妳一生周全,我只要妳留在我身边。」我怔住了,打了个冷颤,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也不是享尽三千宠爱的贵妃。这些年过去,他还记得在神珠跟前许下的诺言,那真挚而感动神珠的话语,要护我周全。
我停在原地,双脚彷彿被水泥凝固,动弹不得,无法往前,不知何时双眸早已湿透,流下的泪水烧灼的烫着脸。
回眸,看了颜坠最后一眼。
对不起,我必须狠下心,旋即转头,我们不能再彼此伤害了,后果惨痛,没 有人受的起。
我收起了思念,敛去情意,要筑起高墙。
再见了颜坠。
「魏泱……」
我全身瞬间被冰冻,从脚趾到头顶,泪墙倏地崩解倒塌,泪珠如水库溃堤。
有多久,没有人再喊过这个名字。
有多久,没有人再唤我魏泱。
这个名字背后的苦痛,只有颜坠一人懂得,所有记忆涌上,只有他一个人懂我啊……
我认输了,这下,我是走不了了……
颜坠从背后拥上我,我就像破碎的石柱倾倒在他怀里,良久,我们都不语,只听得鸟语和风吹过的飒飒声。
享受心灵的契合,身体终于不再是抽离的,这样的一个拥抱,是我渴望一年而贪婪的。
「朕不管历史,只要妳在,任何后果朕都会承担。」颜坠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
从此,我就坠入无底深渊,直到多年后再想起,不过痴痴的笑着,笑着自己的愚昧。
毕竟在历史的脚步下,任何人事不过都是蝼蚁,难以颠覆。
白玫的刺,能护人,亦伤人。
蓦曦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