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初见
清晨时分。
拨开档在眼前的树丛,我行我素出了皇宫的皇帝在凝烟山里迂迴前进,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几个小时后开始有妖兽出没,当然,都只是低阶的而已,小只一点的他一脚踢开,大只的稍微运点劲放倒,基本上前进速度没什幺变化,只是手边忙了一些些罢了。
越深入山中,吸引他停下脚步的东西也越多,像是一些比较罕见的药草,或是可以运用在炼丹、炼器上的材料,心想着平时连宫里也找不着的东西自然要多带点回去,边走边採,没多久已经装了满满一个储物袋,不过他很快的发现,往常这些东西找不着,是因为没人进凝烟山来找,要是大家都来凝烟山走一圈,大概有上百种药草可以从有价无市的名单中退役吧。
转念一想,其实以后也可以再来,不必一次带这幺多,多出来的空间就专挑着连凝烟山也不多见的那些药草好了。
于是取出塞得满满的储物袋,开始替它瘦身。
他走在山顶,沿着稜线往右走,就在此时,一阵寒风蓦然扑面而来,穿心透骨……
炎炎盛夏,怎会有隆冬飞雪般的寒凉?
徐徐清风,怎能如高山之巅般的冷冽?
他从未以自身修为高于常人而骄傲,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他累积近二十年的修练,有多幺微不足道,在迎面而来的威压之下,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反抗与隐藏,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颤慄,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穿透似的颤抖着--
内功上乘,感知上乘,甚至……更强。
凝烟山颠,木屋翠柳,柳絮纷飞之下,离月躺在榻上阖眼沉睡着。
不畏寒凉的她,没事的时候老爱窝在柳树下的软榻上,时常一个不小心就睡过了整晚,不过她倒挺喜欢睡在屋外的,并不是罹患什幺有屋子不睡餐风露宿的自虐症,而是因为睡在屋外,隔天早晨醒来会格外神清气爽,要不是把整张床铺搬到外头需要準备的东西太多太麻烦,她哪会只放个软榻在树下?
不过,睡在软榻上的缺点就是活动空间不足,腰痠哪……
头顶柳叶末端低下几滴露珠,正好落在她的眼角与颊边,一时之间宛若美人垂泪,惹人爱怜--可惜离月毫无矜持的提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一阵,前一刻的幽怨美人图顿时消散无蹤。
懒懒散散的坐起身,习惯性的放出感知打量着凝烟山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她药圃里的那些珍贵药草。
感知随着内功深浅而提升,以离月的修为换算下来,即使有六成被脑袋里那个自己下的阵法给封住了,想要使用凝烟山这幺大个範围的感知,差不多也就半个呼吸间的事,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本来以为今天也可以像往常一样,顺顺利利的巡视完药圃就出门练功採野菜去的,岂知,感知一扫,撞上了好大一块障碍物啊,而且还是有反抗意识的障碍物呢--
但她的气劲,是霸道而不容反抗的,无论谁来都一样。
离月内息随意一提,往感知受到阻碍的方向推去,随即垮下了一张俏脸。
有其他人进到山里了,哭!哭哭!她只是把观星的日子往后推了几天,怎幺就出了这幺大一个变故呢!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绝对不是误闯,都已经走到山顶了,怎幺可能是走错路啊囧!
说好凝烟山万年无人踏足的呢?
离月认命的起身,在好奇心驱使下,她决定去看看是什幺样的人,毕竟都被打扰了,总得知道打扰自己的人是圆是扁、该不该赶人下山呗。
一层轻薄纯白的面纱覆上,掩住了那精緻绝美的容颜,一小块皮肤都不露,把那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锁了气息隐在树后,周遭林木尚且浓密,对方未必会发现--但是,这次她大意低估对方了。
也是,有胆子闯上人见人怕的妖兽山,修为还能低吗?是她疏忽,避世不出多年,连带着能力也倒退许多了,看来得找时间练练,免得哪天怎幺死的都不知道。
「谁?」对方试着出声询问,应是还未发现藏在不远处树丛后离月,但却已提前一步感知到气息。
偷偷摸摸可不是她的风格,瞄了眼来人,离月暗自替他打了个分数--差不多接近及格吧,有待加强啊--接着一脸淡然从树丛后蹦出来。
然而在见到那一身玄黑锦袍的人影时,脚步却略微一顿。
离月仅一愣神,便拉回一瞬飘远的思绪,旁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谁?为何在此?」看见眼前一身纯白素衣、白纱覆面的女子,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出声询问,心里却已提起防备。
她刚才使用感知的气息,轻若柳絮,气势却不只重如泰山可以形容,霸道而凌厉,不容许任何一丁点的不遵从,光是这点,便胜过皇宫大内高手许多,更可怕的是,看那女子丝毫不见疲态的身姿,恐怕修为比他预估的还要更胜几分,毕竟想拥有那样张狂的感知,可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不可轻视,也不容轻视。
数丈之外,刻意内敛的气息透着桀骜不羁的潇洒,面纱后的视线漫不经心却让他觉得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无法有所隐藏,从树后踏出的步伐懒散平和却步步生风,站定不动的驻足是在凝烟山头却更像是她睥睨天下。
怎幺样的一个人,才能够拥抱沧桑,超脱如斯?
怎幺样的一个人,才能有那般身姿,如此风骨?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我住这山上,为什幺不能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公子想佔地为王?」离月有些不满的反问道,同时视线穿透面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虽然此时的皇帝换下了平时在宫里穿的厚重华服,但皇帝毕竟还是皇帝,就算是其他衣服也朴素不要哪里去,所以就算离月看不出他是皇帝,也把他大致上判断成富贵人家的公子。
然而,那与生俱来的霸气却难以掩饰,天生的王者自有不怒而威的本事,眉目之间英气逼人,无形之间使人心生慑服,彷彿他生来就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他未戴龙冠,眼中却有为王者的骄傲;他未着龙袍,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是君临天下的磅礡。
那是仅属于他的肆意放纵与张狂。
就算住在山里很久很久了,离月在这之前的见识可不会少,恐怕还比谁都广,只是自己不愿意再重新拾起当初那一身本事,但是现在,她的本能告诉她,关于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说明了他很麻烦。
凭着离月那上个时代的标準来看,这个人资质没有上乘也有顶尖;武功没有上乘也有顶尖;内功没有上乘也有顶尖;体术没有上乘也有顶尖;刀枪剑戟铁定都会上一些,程度没有上乘也有顶尖;才智没有上乘也有顶尖--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综和分数没有上乘也有顶尖的人啊啊啊啊!
离月眼睑微垂,暗自叹了口气。没有早点看清楚星象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凝烟山就这样迎来了这幺一大尊神!
「妳住这?」隐藏心里对她的震撼与惊艳,他挑起眉,虽然语气有点不敢置信,另一方面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悄悄提起内力,一旦情况有变他都能立即应对,但脸上还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标準面瘫。
面瘫的人离月没少见过,因为以前她也是面瘫……岂知远离人群进了凝烟山后,反而改了这毛病,唇边时常挂着一缕笑意,这该说异于常人还是什幺?沾染了山林间悠然之气的她,冷漠之中更添几分随性与温和。
「嗯。」离月简单的回应一声,便把发问的主导权转向自己这边。「你来这做什幺?何许人也?」虽然说是发问,但她的语气实在比较像是在逗着他玩。……噢不,普天之下还没人敢对皇帝这样说话啊,连皇后也怕他怕得要死。
「走走看看,多有叨扰,恕罪。」他出乎人意料的有礼貌,不过似乎是在对方不知道他是皇帝的情况下才会这样,要是对方知道他是皇帝,他好歹也得维持一下皇帝的威严。还是得强调一下,光那气势就足以威震八方,若是以前的离月……呵呵,看不顺眼,不立马一刀劈了他才怪。
离月偏头考虑了一下,就在他正打算要走的时候,出声回答。「……不用,别踩到我的药圃就行,请自便。」话说完,她在他看不见的面纱之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嗯。」他继续他原本要做的事,而回到屋里的离月,也没了原本採野菜的兴致。
她不习惯有别人,就算那个人不在附近,但只要心里知道山里有其他的人进来了,就是浑身不对劲,怎幺样都无法维持平时的作息,更何况今天还是迎了尊大神进山。
难得了今天的好天气。
离月轻飘飘的回到屋里,双眼中本该有着淡然的神采,此刻却渐渐黯淡下来,心底泛起一阵一阵的颤慄。
太像了。
那样的气质,那样的身姿--
可是云中蛟龙飞,九重繁华复来归?今日的他,分明更胜蛟龙,九重繁华亦难及其高阙。
是故友,还是新人?
若是新人,则天下必将终归一统,他必当君临天下。
若是故友,若是故友……他忘记了他本该知道的一切,放下他本该拥有的地位,孑然一身的回到她面前。
「你到底什幺意思呢?想我原谅你幺……」
细碎的呢喃迴荡在屋里,离月单薄的身影更显孤寂。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微弱的白光泛起,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疼痛,一个细小而精緻的阵法便穿过她脑门,一点一点的淡去。
年华已逝,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
*****阿豫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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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五天开始週更(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