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好痛苦……许白觉得那双手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快要不能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执和许白的再见,递玉佩,参见第41章
☆、63. 比武1-探病
许白醒来的时候听见门口似乎有人在说话。
“小少爷去西郊巡查了几日,受了风寒,昨日来与我商议军务的时候病倒了,便安排在客房休息。”是孟桂山的声音。
“你让开。”是吕益的声音。
“小少爷现在还在熟睡,我这边刚好有个事情想问您……”孟桂山想转移话题,将吕益引到正厅,但话音未落,吕益便推门走了进来,他拦都拦不住。
许白这边听到了讲话声音,想探听一番,刚从床上坐起,还来不及躺下装睡,目光便与吕益对了个正着。
孟桂山看了他一眼,一脸“我实在是尽力帮你瞒着了”,“但少爷太精明了根本瞒不住啊……”,“我这就撤退了”,他举手做了个别过的姿势,一步步地往后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吕益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许白的额头,有些责怪,“我让你学管账而已,让你去视察了么?”
看来吕益是信了孟桂山的话,许白舒了口气,紧绷的后背也驼了下来,往后靠了靠,“纸上谈兵终觉浅,我还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些的物资是怎样调达的。”
“你不必像以前打理绸庄事务那样事必躬亲。”吕益的口气依然不悦,“你留在总部查个账目便好,运输的具体事宜有具体人负责,轮不到你操心。”
既然吕益没看出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也没必要过于执拗,于是顺着说,“我明白了。”
“你入蜀不易,一路颠簸,又是坠崖,又是受伤。既然来了,就安静几天,别做这些多余的事。”吕益握着他的手,口气缓和了些,“想吃些什么,我让下人做。”
“想喝点白粥。”许白没抵抗,也没抽出手去,格外乖巧地应了一声。
吕益往他身边靠了靠,顺势拉过他的手,将他揽在怀里。
许白偎依过去的瞬间,便忘记了方才梦里的那些可怕景象,只贪恋着眼前的人和眼前人的怀抱。但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他没有勇气想象。所以,就让这一刻就此暂停了吧……他伸手环住吕益的腰,更往他怀里钻了过去。
他感觉吕益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叹了口气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许白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
吕益在那天看了他之后,便因为军中事务繁忙,无法抽身,而没有再来探望。但许白的屋子门口出现了两个哨兵,连孟桂山进来都要跟哨兵打个招呼,弄得孟桂山哭笑不得,“这到底还是不是我家?”
安插两个哨兵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限制许白的行动。
许白被这美其名曰是养病,实则是被盯住,被软禁的法子搞得烦不甚烦。他发现吕益若是不想让他知道,就不会开口讲一个字,若是不想让他胡思乱想,胡跑乱跑,便会把他关起来,像当初锟金死了他伤心欲绝的时候一样。
【我总觉得少爷是察觉了。】许白在纸上写道。外面有了耳目,所以他写完之后,又以说话声来混淆视听,“看来少爷是不喜我远离本部这边。”
【何以见得?我倒觉得少爷没有疑心,只来探望了一次便走了。】孟桂山知道他要混淆视听,便配合道:“那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安心养病。”
【他若真的不起疑的话,本可不来。】许白写了之后,又说,“这些日子在府上多有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吕少爷来想必是知您病重,而且我说您西郊去三天,掐日子,也该回来了。】孟桂山边写了一长段边说道:“您太客气了,您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我找个机会还是得去问问杨正卿,他和锟金可熟识?】许白铺纸继续写道。
【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他当年也在西北行走的话。】孟桂山写完后,将手里提的点心盒放到了桌子上说:“我婆娘非让我带来给你尝尝,说是从她娘家衍州的特产。”
【说来真是奇了,杨正卿、马帮和南边那位大将军,似乎都和几十年前西北的事情有关。】许白听孟桂山的意思,恐怕杨正卿与马帮熟识的契机,还和南边那位大将军有关。杨正卿既和南边的大将军有关,又和马帮的人认识,这样一来,马帮和南边那位大将军也是相识的了?而他与马帮相识,杨正卿又盯着他看,那么他是不是也和南边那位大将军有关系呢?
“有劳嫂子婶子费心了。”许白打开了食盒,上面是一层点心,铺得满满当当,但下层似乎有东西。孟桂山示意他打开来看。
“当真是酥香可口。”许白揭开了点心食盒的第二层篦子,篦子之下食盒底部放了一张折了四折的纸。许白摊开来看,见上面画着各个营的列队位置。
【入夏之后要举行全军的比武大会,杨正卿肯定会出席。】孟桂山写完之后,用手指了指了观礼台后右方的一个看似好像搭了帐篷的地方。
【杨正卿不是在观礼台上,就是在吕益的左右手侧,但若他去更衣准备比赛的话,便要去帐篷里面。这恐怕是他唯一与吕益分开的时机。】孟桂山写完后,又开始假装吆喝:“你婶子还没见过你,还说改天来探望你。”
【你的意思是让我趁孟桂山更衣的时候,去问问他?但只怕吕益会让我坐在他身边,我无法离席。】许白写完有继续说:“等我病好了,应该先去见见嫂子才对,哪有让嫂子来看我的?真是失礼。”
【这恐怕到时候还要找个借口。你伺机行事。】孟桂山道:“那你就快些养好了,别让你嫂子操心。”
“嗯,谢谢孟叔,也谢谢嫂子。”许白将位置图折了折塞进了内杉,又将放点心的篦子腾了出来,放回了食盒里,然后将孟桂山送到了门口。不得不说孟桂山这人办事,还是很有心计也很细心的。现在军务繁忙,他又被看管了起来,唯一能见杨正卿的机会,恐怕就只有军中比武了。
军中比武的前一周,城郊和其他各州驻扎的营队纷纷派人来到了锦城,一时间本部的营盘多了十几所,连伙房的锅灶都增加了几倍。
董宁见了他便抱怨说,以前他只管往锦城的调粮,下属的各个州县由各个州县的人分派负责。但筹备军中比武的日子以来,他需要往锦城调运的粮食量比往常多了一倍,且都是他直接负责,真是苦不堪言。
后勤的士兵也抱怨,各个地州来的人都要招待好了,还不能出乱子,更不能引人耳目,令他们煞费苦心。但即使是简衣便服,髭须草笠,那些被选拔上来的代表各个营来比武的彪形大汉,哪个不是身强体壮,体型健硕的呢?也不知道胡猛和后勤的人是如何让他们蒙混过关的。
这还不是最为醒目的,最醒目的是设在城西射箭场的比武场地。场地被围了起来,四周遍插锦旗。
场地正中间搭起了擂台,十尺见方。场地四周拿石灰在草地上,画好了一块一块的区域,分别插着不同颜色的旗子以区分,供来自不同营队的代表列队之用。
观礼台设在擂台的正前方,两侧设置了鼓架,想必在比试之中会有人擂鼓呐喊以助威壮士气。观礼台后面是一块大幕将赛场与后方隔离开来。
大幕后面左右各有两个帐篷,供对垒双方的人员更衣之用。
“我也想看比武啊,可惜我明天又要去运粮了。”董宁陪着许白在比武场地转了一圈,他们的身后自然有两名哨兵的跟随。
“一般被选来参加比武的都是什么人?”许白问。
“一般都是各个营的指挥、都头、军头和十将,还有军中表现优异的士兵等。一个营五百人中选派三到四人,笼统有六七百人。”董宁道。
“那级别高的参军、参将、将军们也会参加吗?”许白担心高级别的将领恐怕不会参加。
“将军们一般不会参加比试。”董宁道,许白听着心头一紧,“但会打打把式,表演一下,也算鼓舞士气。去年的时候,几位主要的将军都上场了。赵将军耍枪,杨将军舞刀,二人对垒了一番,谁也没真下狠手。但下士之间的比武便凶狠多了,除了不能见红之外,败者基本都是鼻青脸肿。”
“好好的人,为了比武而折损了,岂不是损失?”许白听着便有些动摇,有些责怪的口气,“吕公子也不阻止。”
“年轻气盛杀红了眼,谁能管得了这些?”董宁道:“倒是你啊,没事儿别往那些营地里跑,在总部呆着便好。那些家伙如狼似虎的,看见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还不得把你撕了呀。”
“哦,”许白漫不经心地点头,“我真是怕死了。”
☆、64. 比武2-由头
比武当天,晴空万里,飒风猎猎,战鼓擂擂。兵士在擂台周围一圈整齐列阵,其身后各个营的营旗迎风招展。
吕益和一众将领最后才入场。他身着靛蓝长袍,腰系灰色腰带,与平素装扮并无不同,只是干净整齐了些,胡茬仍是没剃干净,表情却比平时显得严肃。他身后跟着左右二位将军杨正卿与赵宥,皆是身着铠甲,佩戴头盔,头盔上的红缨迎风招展,好不帅气。
杨正卿和赵宥身后各跟了四名大将军,是统领四十个军的将军的大将军。跟在八名大将军身后的,则是孟桂山与另一位名为公冶宏的谋士。孟桂山主管后勤调动,而公冶宏则参与作战指挥,两人在军中论地位来说,仅次于赵宥与杨正卿,在那八名大将军之上,但由于此次是武斗事宜,所以便被排在了最后。
十三人入场之时,战鼓轰隆隆地震耳欲聋,鼓点也愈发密集了起来。列队的众将士高呼的“清平四野,灭伪立周”,想必是吕益集结众人时所立下的幌子。
先帝的皇位来得有些不清不楚,这是周朝百姓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当年的清瑞帝周柄癸御驾亲征,战死沙场之后,帝位理应传给周柄癸的长子周颐澄,但亲王周柄坤以太子尚年幼,二皇子又有疾病之名,集结了朝中的左右宰相、除兵部之外的三省五部,硬是给自己排了年号为清晏,成了皇帝。
此做法一不合礼法,二不合祖训,朝中对此大为不满、议论纷纷的大有人在。首当其冲便是枢密院和兵部。兵部中甚至流传着清瑞帝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周柄坤对外公布了清瑞帝的死讯,并拿一具尸体冒充了清瑞帝的尸体,进行了国葬。
清晏帝即位的第二年,清瑞帝的两个儿子也行踪不明,太子据说是在御花园玩耍之时掉池子里了溺死了,二儿子据说是旧疾复发成了脑瘫,终日只会发呆和流口水。
与此同时,兵部的人遭到了大批清理,打压武官立文官的事也做得愈发频繁。吕家的吕老爷子便是在这个时候顺应时局,从正五品扶摇直上做到了户部尚书,名义上虽为正二品,但实际上却比左右宰相更受器重,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清晏帝去世,清轩帝继位之后,朝中的文官势力再度倾斜。左右丞相试图打压户部势力,于是吕家没落被抄家,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清平四野,灭伪立周”顾名思义是指责周柄坤窃取帝位的事。周柄坤既然是窃位之名,那么现在继承皇位的,他的儿子清轩帝周颐湘,自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吕益用这个口号,无非是想打着拥立清瑞帝二儿子的名义去北伐,让蜀中的十万军队变成“恢复正统”的正义之师,而将朝廷的军队说成是叛臣贼子。
许白是第一次听到,正不正义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当年吕家青云直上与清晏帝的庇护不无关系,现在倒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吕益却是利用着推翻清晏帝的名义去讨伐他的儿子,着实讽刺。
但清轩帝周颐湘那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用了吕家之后又嫌吕家贪多权重,急忙将他查抄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帝王心思,其实都一样。
十三人在观礼台上站毕,吕益站在正中央,左边是杨正卿、四名大将军与公冶宏,右边是赵宥、另外四名大将军与孟桂山。台下瞬时安静了起来,等待吕益颁令。
旌旗摇摇,彩旗飘飘,只听得风声猎猎作响。
许白站在观礼台旁边最近的方格子之中,看着台上威风凌凌的诸位大将军,还有那站在正中间备受敬仰的吕益,只觉得自己离他十分遥远。
如果他是一个小兵的话,恐怕这一辈子都见不着吕益了吧。小兵上头有十将,十将上面有军头,军头上面有都头,都头上面有营指挥。五百人编一营,五营编一军,现在他所在的位置,便是军一级中,头衔最高的将军们。
而这四十位将军则归属于台上八名大将军的管理。八名大将军听从杨正卿和赵宥的派遣,杨正卿和赵宥则直接听命于吕益。
如果他是一个小兵的话,要越过多少层级才能得见吕益一面?恐怕更多的人,连战死沙场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们为之卖命的人是什么模样的吧。
“诸将辛苦。”吕益抱拳,话音刚落,便引来了阵阵欢呼。他们经过层层选拔,远道而来,此时此刻听到首领说话了,自然兴奋不已。
“我听杨将军说,此次来参加比武的兵士们,皆是军中之翘楚,果敢之英豪。若能获胜,则能为各营带去无尚之荣光和钱粮之犒赏,更可为自己记军功,将来衣锦还乡。”吕益的声音听起来比平素更多了几分沉稳和铿锵。
许白抬头看他,只见他目不斜视,直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