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巴掌大的纸张, 折叠放在里面。看这厚度估计有几张信纸。
莫氏按耐住想从丈夫手里夺过来的冲动, 催促沐鼎道:“快拆开看看。写了什么。”虽说丈夫没有学富五车的才华,但是字还是认的全的。
莫氏见夫君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颤抖着, 眼睛里迸出火般暴怒的光,心里不由一惊。
“ 荒诞。”沐鼎气的拳头声“咯咯”作响, 生气的把信纸攥成一团扔出去,咔嚓一声, 楠木桌子被捶出裂缝。
“瞧你这暴脾气。”斜着眼瞪了夫君一眼,莫氏蹲下身捡起信纸。
“ 夫人,你说颜颜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莫氏看完信吓的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 全身出虚汗, 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
“ 这件事咱们别声张。你可千万别一时嘴快说出去啊。”静下心来, 警告的看了一眼丈夫。
“ 可放心吧, 我是那嘴碎的人嘛?”
莫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沐鼎想起以往自己在兄弟面前吹牛的样子,心虚的揉了揉鼻子, “ 夫人放心,就算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说。”
练武场上。
“ 沐绍祺,腿弯下去。”沐岩用脚踢了下儿子发抖的腿。
他的父亲是手握军权的大将军,为了减轻君王对沐家的猜忌,目前沐岩只在兵部挂了个闲置。平日里闲来无事都在家中。
正好沐绍祺三岁, 到了启蒙的年纪, 沐岩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想要亲自教导儿子, 这可苦了小小的沐绍祺,对于他来说,老爹就是一个不讲人情的坏蛋。
“ 相公,过来擦擦汗。”每天练武时,莫佳瑶就会守在练武场旁边。儿子才三岁,书香门第家的小少爷也只是富养着读书识字,相公也不顾及他还小,动不动就拳打脚踢。
莫氏是她的亲姑母,如今又是她的婆婆。还在闺阁之中时母亲觉得她性格内向,身子骨也弱,生怕她嫁人了吃苦,早早的为她定下姑母家的表哥。
如今成婚五年,育有一个儿子,因着婆婆是亲姑母,相公屋里也就只有她一个。日子处处都顺心,就是绍祺渐渐长大,相公对他也越来越严格。
沐岩听到娘子呼唤,知道他又心疼儿子,“ 你别担心,咱们武将家的孩子就得这么养着。”
这五年来,莫佳瑶已经摸清楚了丈夫的性子,只能来软的,浅笑的哄着夫君,“ 绍祺还小,你别把他踢坏了。”
沐绍祺见自己爹爹被娘亲哄过去,连忙站直了身子抖抖腿。
“ 大少爷,老爷夫人请你去书房。”
“行,我这就去,娘子你待在这里看着点臭小子。”沐岩拿起娘子的帕子抹了一把脸,转身警示的瞄了一眼背后的儿子。
“ 相公,你快去吧,有我在这看着绍祺。”
看着丈夫健步如飞的出了练武场,莫佳瑶立马向儿子招招手,“ 快过来喝口水解解渴。”
迟疑了一会,确定老爹不会再回来,沐绍祺撒起腿就往凉亭里跑。“ 娘,腿好酸啊。”
“ 你爹也不知道轻重。”给儿子揉了揉,嘴里轻声哄着,“ 娘给你揉一揉,揉舒服了咱们再去蹲。”
莫绍祺撅了噘嘴,有些生无可恋,“ 不是吧娘,我能不能等爹回来再蹲啊。”
“ 绍祺乖,好好练武将来当大将军。”
第二日上朝,沐鼎偷偷打量坐在大殿之上的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坐在金銮大殿上的皇帝有可能是假的,也不敢想象金銮殿上坐着一个假皇帝是什么光景。
现在仔细一看,虽说两人的长相几乎没有差别,但是细微之处小小的区别还是能找到的。最明显的就是神态。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众卿平身。”宸赫扫视一眼大殿里的官员,视野正好与沐鼎的目光相撞,那一瞬间火光四射。
沐鼎心不自然的低下头,刚才那一瞬间,那种属于高位者的气场一下子把他包裹住,强烈的压迫感袭面而来。他虽然脑袋直,不转弯,但身为一个统领军队的大将军,也曾带着大军厮杀疆场,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大场面。
私底下瞄其他官员,他们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应到一样,就连他最看不顺眼却又干不掉的丞相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慑人的气场,平身在世,他从未遇到过。哪怕是明睿如先帝,这位恐怕也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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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房。
桃子坐在梳妆镜,捏了捏嗓子,张嘴啊啊了几声,依然无法发出声音。她眼眶红红的放下手中的书本。
当年她也是秀才家的女儿,在闺中时也随父亲读过书识过字。四年前,那时她十三岁,陛下下诏,凡是十二至十六岁未婚配的女子都要入宫选秀。在这百花齐放的美人中,她样貌不算出色,落选后留在宫中成了宫女。
很多和她一同进宫的秀女,最后都被分到不同的宫殿,侍奉着不同的主子。她运气好,被分到了养心殿扫地,不像在宫妃宫中,有各种明争暗斗。
本来想着再熬几年,熬到二十二岁出宫与家人团聚。却不想,在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她被人带到了尹公公面前。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和生存,她选择吞下□□,效忠大总管。
自此以后,她的嗓子再也不能发出声音,大总管安排她管理地牢的钥匙,在上朝之前打开那扇地牢的门。最开始还为这件事的荒诞所害怕,后来,她已经对此麻木了。
从衣袖里掏出今日开门时,那小太监塞过来的纸条。她轻轻的展开,上面写着四个字“ 刘欲成帝。”
她无法想象,整天被关在地牢里的男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消息,引得郦贵妃同他合作。或许他本身就不简单,所以,她信了他,信他能让她脱离这深宫牢笼。
尚装病宫中的郦贵妃拿到这张纸条,立马动用宫中的暗线送到将军府。
“ 父亲,您还不下决定?”沐岩握紧拳头,着急的盯着迟疑不决的父亲。“ 您还没看出来吗?丞相他蓄谋已久,如今朝中大半势力都归属了他。下一个就是将军府。”
难怪最近丞相正在削弱依附将军府的势力,如今再不抉择,恐怕将军府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下。什么光耀家族,让家族延续昌盛,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丞相的布控。
“ 夫君,你认为那位如何?”莫氏站在丈夫身后清缓的捏着他的肩,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了权衡,只不过还没打开那个心结。
沐鼎回想起早朝那一瞬间的威慑,端正了一下身子,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人中之龙,堪当大任。”
“ 当今陛下虽说不是残暴凶狠之人,却也算不上一个好的君王。听信谗言,耳根子太软,修建行宫,劳民伤财。这些年,年年都有难民在城外聚集。不改朝换代,百姓就好过吗?”莫氏轻轻在他耳边絮叨。
百姓好过吗?不好过吧。沐鼎自嘲的笑了笑,亏得说他自以为心系百姓。
第二天早朝结束,沐岩寸步不离的跟着着皇帝去了养心殿。
大太监尹正走在两人后面,瞧着他跟屁虫的样子,想对假皇帝使眼色。奈何他在后面,假皇帝根本看不到。
“ 微臣叩见陛下。”沐鼎洪亮的声音中带着郑重,这一刻他像是臣服的雄狮。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交,像是一场无声的示意。
“ 沐爱卿不知有何事?”
沐岩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说,“ 犬子今年二十有五,整日在军中混日子。臣求陛下能赐他一个宫中差事,好让他有机会侍奉帝王。”
大太监尹正在宸赫背后画了一个圈,宸赫从案桌旁拿过一份奏折,假装批阅。“ 沐爱卿先回,待朕想好了通知你。”
“ 臣告退。”
刘丞相听说那个莽夫当着陛下的面子要差事,心中不屑,在御前侍奉就能讨好皇帝欢心,好戏还在后面,就暂且让他得意下。“ 那就让他做个宫中侍卫吧。”
仓河村。
林柔坐在河边拿棒槌洗衣裳,两只手换着捶,时不时抹抹头上的汗。
“宋家的,洗衣裳呐。”对面的大姐扯着嗓子在河对面喊。
“ 家里孩子淘,衣裳脏的快。”林柔假装埋怨道,这一年下来,她已经学会如何和村里的大婶大娘搭话。
一年前,相公去镇上卖粮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家。公公向村里人说宸赫是跟着人一起去海上经商,过几年赚了大钱就归家。
自从相公不见之后,婆婆就一病不起。辞退了家里的仆人,卖了十几亩良田,病情依然不见起色。大夫说,婆婆得的是心病。
大儿子才把六岁,还远远不能撑起宋家。没有见到相公的尸首,公公就咬定宸赫没死,只是外出经商,这样村里人也不好欺负他们太过分。
槐婶子伸着脑袋望了望,热情的问,“ 咋没把你们家妮带出来。”
“ 啊”林柔搓衣裳的手顿了一下,瞅了一眼躲在树后面拿着弹弓的男孩,如今宋娇已经九岁了,很多婶子都爱打听她,“她在家帮婆婆做饭。”
“ 有时间多带出来玩,咱乡下娃娃不兴捂在家里。”
“ 哎,中。”
迅速洗完衣裳,林柔拎着篮子回到家里的院子。说是地主家,其实只不过是青砖大瓦盖起来的房子,相比较村子里茅草屋已经好了许多。而且宋家最值钱的是手里的百亩田契。
林柔边晒衣裳边朝着屋子喊“ 娇娇,奶奶早上的饭吃完没?”
“ 娘,只喝了几口粥。”九岁的宋娇看起来水灵灵的,两只眼睛忽闪忽闪,怪不得村里的男娃娃都喜欢和她玩。
听到婆婆又只吃了一点饭,林柔把手在腰间的围布上擦擦,回族端着饭耐心的劝道 :“娘,您好歹多吃点。早日把养病好,相公回来也高兴啊。 ”
宋母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眼泪汪汪的。“ 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