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 宸赫摩挲着手里的护身符。
因为听说大通寺的护身符灵验, 宋母就特意跑到隔壁镇上的寺庙里为他求来的。这护身符戴了有八年了,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 主子,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小圆子望着暗无天日的房间,如果不点灯, 伸手不见五指。现在他终于过上了自己曾经羡慕的日子,再也不用干活做事, 吃了睡睡了吃。可被关在地牢里一点都不开心。
“ 快了。”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如今各地的起义之势就像是龙卷风一样朝夏都袭击来。在夏执继位的这些年,调度征用,官吏压迫导致官逼民反。很多百姓吃不上饭, 只得上山为寇。
大夏国终究会走向灭亡, 如今有人在背后推泼助澜, 只不过是加快了亡国的速度。
“主子, 你说将来要是您当上皇帝了,能不能给我个大内总管当当。 ”小圆子翻身下床凑到宸赫身旁, 抽抽鼻子,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星星。要是他能当大内总管,统领整个宫内的太监,那算是这辈子到了人生的巅峰,做梦都能笑醒。
“ 那得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宸赫揪了揪他长长的发辫, 他这幅天真逗人乐的样子像极了皮皮调皮的时候。
小团子一听, 一蹦三尺高, 心花怒放, 美滋滋的,朝地上假装吐了吐口水,“啊呸,我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 好。”
“ 轧轧。”厚重的开门声响起,一听就知道又到了需要他出去的时候。
“ 今个快点,杂家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尹公公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坐到内殿的椅子上。
“ 哎,大总管,您就瞧着,我保证给您速度弄好。”小圆子自从知道自己有希望能够出去,心态就活泼了许多,没有想着等死的心态,嘴也甜了不少。
桃子低着头不动声色的偷瞄,乘尹公公不注意,打了一个手势。
宸赫低头颔首。
走出地牢门,尹正盯着他静默了一会,“ 陛下今晚允许你夜宿惜花宫。”
出殿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了,空中还剩下最后的云彩低低的在天际浮动着,微风卷动着龙撵上的珠帘,一动一动,整条道路清冷极了。
突然,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树林窜出来,一人拿着一把简短的刀,其中一人大呵道:“ 狗皇帝,拿命来。”
“ 护驾,快护驾。”尹公公躲到龙撵后面,尖声大叫,推着身边的太监往前上,自己望后逃跑。抬龙撵的小太监们看到大总管都吓退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还不断地流血,心里吓直哆嗦,连滚带爬的撒腿就跑。
三人见有机可乘,其中一人拿着短刀直逼皇帝。
宸赫一闪,不想动作过大,从龙撵上摔了下来,刺客的剑直逼心脏。
不一会儿,御林军穿着甲胄,踏着达达达的步伐赶来。
三人对视一眼,点头示意,纷纷挥起剑吻颈自尽。
尹正跟在御林军后面回来,见人倒在地上,手抖的去触碰地上人鼻息。他的脸吓的像是纸一样的煞白。
“ 快快,去请太医。陛下晕倒了。”尹正贴身扶着皇帝,怕别人发现人已经没了鼻息,急忙带着假皇帝赶回来养心殿。
“ 什么?死了?”夏执吓的跳起来,呆了一会儿,张张嘴,“ 这是真的?我不信,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刺杀我。”
着急起来,见朕的自称都忘记了。
他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帝王,采纳百官之见,收纳人才,勤于政务,偶尔还会带着妃嫔出宫明察暗访。
他费尽心思为了天下太平,国富民强,为什么有人想杀他?
思虑过来的夏执心里头冒着火气,砰的一声,一把把茶杯打碎到地上,“暗卫。”
隐藏在屋内的黑影,倏地从角落里出来,径直的走到夏执面前,单脚跪地,一副任君差遣的样子。
“给朕查。朕倒是想要看看,谁有这个狗胆,敢杀朕。”
暗卫把手放在胸口,头微颔首,顿时就消失在屋内。
整理整理衣衫,正准备去养心殿,衣角被人扯住。
“ 陛下,我也要去。”云帘眼泪汪汪的望着夏执,独自一个人待着害怕的紧,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原来戏文里那些刺杀都是真的。
“ 随朕来。”夏执牵着云帘的手进入地道,这条地道,他走了无数遍,此时却感觉有些渗人,居心叵测的人那么多,会不会突然有人蹦出来想杀他?
“ 陛下。”尹正见皇帝从地道门中出来,连忙跪在地上。
夏执目不斜视的从尹正身边路过,也没让他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龙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那张脸和他何其相似,一瞬间有种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人是他。
回过神来感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对着太监叱责道:“没长眼,抬下来,把这张龙床给朕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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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父回到家里,听说老婆子又没吃饭,心里不是滋味,坐到床头沿上。“ 你好歹吃点,宸赫肯定没事。”
“ 我养了他二三十年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不见了。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不心疼他,我疼。”宋母哭的撕心裂肺,隐藏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当初她嫁到宋家长期无子,经常暗地里被婆婆穿小鞋,虽说丈夫对她情深义重,时常维护她,可是女人间背地里的手段谁又知道,甚至到了纳妾休妻的地步。
成婚后的八年,期间她掉过两个孩子。怀宸赫的时候她那一年整日的坐在床上,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失去了肚子里的骨肉。
没有人能明白,她对这个孩子的渴望。
宋父叹了一口气,看着妻子发间与日俱增的白发,揪心的难受。拿起了很久不用的烟杆,找了一根小竹棍把上面的灰刮掉。
他明白妻子的苦楚,可他承受的压力也大。那些年,他夹在妻子和母亲之间,承受着外界的压力。无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到他的肩上。
好在后来,有了那个孩子的出生。老婆子一直以为他不心疼宸赫,总是对孩子板着一僵硬张脸。
其实,他越是疼爱,越是要严厉。他希望百年之后,哪怕他不在世了,那孩子也能好好的过活。而不是在双亲的无限宠溺下变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无用之人。
还记得那时一年夏天他去镇上接他回家,他才六岁,刚入学堂,因着家中富裕,有许多同学愿意同他玩。
那天他们一群孩子在学堂旁的小巷子里逗一个小乞丐。
其中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馒头,扔到小乞丐面前,“ 小叫花子,你会学狗叫吗?”
小乞丐为了吃馒头,趴在地上学了几声狗叫。宸赫在人群中哈哈大笑,那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和妻子再无条件宠溺这个孩子,他无法想象,将来宸赫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打他。
“ 这是宋宸赫家吗?”冷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宋母听到儿子的名字,立马从床上利落的翻身下床。
林柔在厨房听见声音,本能的把女儿护在身后。牵着女儿去扶宋母。
斜斜歪的从家里出来。“ 你认识我儿,我儿在哪?”
“ 这是他写的信,请您过目。” 领头的黑衣人把信封递给了宋父,“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人。”
“ 老头子,快看看写了什么?”宋母激动的想自己看,奈何自己认不得字,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 他现在很好,让我们跟着这些人走。等再过几个月后就能见我们。”
领头的黑衣人从胸口的位置掏出一个护身符,“ 还有这个。”
一看到儿子贴身的护身符,宋母的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哗啦啦的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