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如此,夹在两人中间的尚人,在双倍的旁观视线包围下,早已尴尬地坐立难安了。
“雅纪哥,已经可以了啦。你快回去吧。”
要是雅纪再待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校门前似乎会聚集出一座黑压压的人头。
“那我走了。尚,别太乱来喔。”
“嗯。谢谢你送我。”
“回家的时候,别忘了打电话。”
“……我知道。”
雅纪轻轻点头,回到车上,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扬尘而去。
——顿时,宛若紧绷到极限的丝线突然应声而断,众人不约而同泄出了压抑已久的叹息声。
※※※
宣告早自习结束的钟声响起。
钟声还没散去,中野和山下便相偕露睑了。
“喔,筱宫。”
“你在干什么啊?来学校怎么不通知一声?差点没被你吓死。”
“哟,欢迎回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复活了,真是谢天谢地。”
一如往常的语气,让尚人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前,他和樱阪走进教室时,来自远方观望的眼神就像针刺般,让人坐立难安。尽管心中早已有所觉悟,但尚人还是沉重到说不出半句话。
班上同学都很乐见尚人归来,但事件终究是事件。加上之前不为人知的家庭情况也一并曝光,他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尚人才好……。气氛异常尴尬,简直就像对待一个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的肿疡般。
倘若连中野他们都透着生疏的客气,那么尚人真不知要如何排遣这份疲惫了。
“听说,早上是你老哥开车送你来的?”
称呼雅纪为‘老哥’的语气非常自然,不带任何弦外之音。
因此,尚人才能若无其事地回答:“嗯。我的脚还没办法骑脚踏车。”
“你哥很厉害耶。大家都被他吓到一脸痴呆,连话都不会说了。”
中野开门见山地说。尚人只得苦笑。
“唉,像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平时想看到货真价实的艺人,似乎只能期待千载难逢的超偶然机率呢。”
(艺人哪……山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经过这次的丑闻风波,尚人才知道雅纪的人气远远超乎自己想象。
当时——
“发色不一样的人比较罕见,大家纯粹是怕自己跟不上潮流罢了,不久就会腻了。”
雅纪的反应还是同样冷淡。尽管事务所接到许多本行以外的工作邀约,但似乎都被他拒绝了。
不随着周围的杂音起舞,贯彻自我的主张。
尽管经纪人市川又会唉声叹气了。这么棒的典范就在眼前,希望自己也能像雅纪一样——尚人打从心底祈祷着,“那—暂时都会由你哥开车接送罗?”
“……大概吧,”
“哇!辛苦你啦。”
(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小雅……)
昨天也是三更半夜才回家。
平常的话,早上他根本还在睡觉。可是……
尚人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想起今天早上的sao动,在能骑脚踏车通学前,果然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养的。
此时—
“要不然,明天换我帮筱宫拿书包吧?”
“……啊?”
中野没头没脑的提议,尚人闻言也不禁愕然。
“因为,今天早上是樱阪拿的吧?所以明天是我。”
“不……樱阪只是刚好在场……”
“所以说呢,明天我会在校门口等你们。这种好康的才不能让樱阪一人独享呢。”
(好康的——哪里好啊?)
尚人觉得一头雾水。
“只让樱阪一人大饱眼福,未免有失公平吧?所以我也要。”
饱眼福……?
——有失公平?
(他是指……小雅吗?)
“而且啊,那个‘asaki’好象连樱阪的名字都知道吧?好好喔,真是赚到了。所以罗,下次换我。”
面对天外飞来一笔的中野,尚人实在——没力了。
“咦—哪有这样的?那我也要。筱宫,后天轮我喔?”
最后连山下也开始自告奋勇。
于是,似乎一直竖起耳朵偷听对话的同班男生,也兴起了一阵sao动。
“那还不如让我们来做。”
“就是嘛。再说,中野和山下是别班的耶。”
骤时,大家吵成一团。
(等一下……饶了我吧……)
然后,樱阪严厉地一喝:“你们很吵耶。明天和后天,还有大后天,都由我来帮筱宫拿书包。这里没有你们出场的余地。”
这下子,众人的视线全转到他身上。樱阪孤傲地将椅子向后仰,视线凶狠地横扫一圈。
“怎么,有疑问吗?”
赡敢向樱阪呛声的勇者——现场并不存在。
因此,sao动终于告一段落。尚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站在尚人的立场,他当然没有让樱阪帮自己拿书包的打算。乍听对方这么表示时,尚人其实颇感惊讶,不过,樱阪大概也是为了救自己脱困,不如就欣然接受吧。
何况,这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脱身之计。
“……我也是这么想。不好意思,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大家,中野也是。那个…事情就是这样……”
为什么要突然提出拿书包的要求……尚人不懂。不过,那应该是中野个人独有的一种关心表现吧。尚人轻轻笑了。
※※※
那一刻。
樱阪看到中野弯起嘴角嘿地一笑,内心也不禁咋舌。
(…啧、中野那小子……我上当了。)
今天纯粹是出于偶然。不过,樱阪的确有意帮尚人‘拿书包’,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尽管尚人一定会拒绝。既然如此,就得先下手为强。重要的是——习惯就好。
总而言之,樱阪自己也有那个意思。不是因为雅纪说‘拜托你了’,也不是因为同情不幸遇难,连带隐私还通通曝光的尚人。
这纯粹是事态使然。樱阪一旦出面管事,就一定会插手到底。
想到从今以后,尚人每天上下学都有那个极度特殊的‘哥哥’陪伴,纵使能忽略旁人的视线,尚人还是得被迫面对不愿提起的家丑。
既然加此,至少减轻一点尚人的负担吧……。
他并不打算权充尚人的‘骑士’、只是,既然人家都在背地里称呼他为‘筱宫尚人的守护犬’,那么,不如趁这次机会贯彻这个角色吧……。
与其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办,倒不如亲自出马。
(……)
想着想着,樱阪蓦地发现自己中毒已深,脸上登时出现严肃的表情。
正当樱阪仔细评估以上种种之际,中野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选在绝妙的时间点做出爆炸性宣言,引他上钩。
最初是……哑口无言。
然后是,莫名的怒气。
(什么叫大饱眼福啊!)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主张‘书包’的所有权了。
未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中野睑上正挂着‘得意的微笑’。
(——糟透了。)
或许,中野只是想一扫班上尴尬的气氛,打掉那堵看不见的‘墙壁’罢了。
(中野似乎也已经……一头栽进去了。)
被拿来当幌子其实也没什么。樱阪只是不甘心着了中野的道,按他的算计行事。
想到这儿,他不禁瞪了中野一眼。此时——不知幸或不幸,早自习的钟声适时响起了。
※※※
那间酒吧,位于闹区的某条暗巷里面。
外观是再平凡不过的、出租大楼的地下一楼。
不过,那酒吧既没看板也没任何标示,知道的人并不多。走下静谧的楼梯轻敲门扉者,几乎都是熟客。
店面很小。桌位仅四张,吧台前并排着五张高脚椅。
主持店务的是年龄不详、蓄着胡子的酒保。
从已经成为标志的黑色t恤伸出来的粗壮臂膀,据说以前——不,听说现在也仍在从事某种格斗技。不过没人向本人确认过。
正因如此,比起在吧台内淡漠地摇晃雪克杯,倒不如善用一脸横肉担任酒吧保镖还比较适合他,只差没说出门,其实每个熟客都有这种想法。
接近晚上十—点,雅纪推开店门走进去。
坐在吧台最内侧,抽着烟,似乎正在等人的男人——不,或许偏中性的称呼更适合他的青年,略微转过视线。
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催促雅纪坐到吧台旁边、从入口处看来算死角的最内侧桌位。
就算店内客满,那地方也总是空着。因为大家都知道,那里是老板的特别座。
不过,当青年和稚纪相偕坐下时,熟客间并没有展现讶异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那里就已经是专属于雅纪的禁区了。
“这回的事情闹得可真大,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头痛啊?”
如此边说边笑的,是雅纪的高中同学。
他的名字是桐原和音。
泷芙高中是县内……不,是全国闻名的武道学校。雅纪练的是剑道,而桐原专攻合气道。
尽管身材纤瘦娇小,技艺却是高人一等。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摔出去的模样,简直可用壮观来形容。
外貌乍见之下仿佛是楚楚可怜的小美人,但骨子里却是辩才无碍的毒舌派。
因此,恫原的绰号又叫做‘泷芙的夜叉姬’。
不过,过去的同学无人不知,他的毒辣部分并不只限于嘴巴。
和脸蛋无缘、血气方刚的个性同样也是名闻遐迩。
‘我正好想试一下新练的关节技……’
‘因为,可爱的女生正好被小混混缠住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嘛。’‘那才不是打架呢,只是稍微拍打一下而已啦。’莫名其妙的的歪理不记其数。
被桐原的外表所骗,或者是中了激将法而和他有所牵连的人,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好事者。
尽管如此,甘愿为他差遣的男人却仍是前仆后继——这样的小道消息还真不少。
包括雅纪在内,仅有少部分的挚友知道,流言其实不假。
正因两人交情匪浅,从父亲的外遇事件到筱宫家一连串的家丑,桐原都知之甚详。
“……怎么可能。事情都过了那么久,早就影响不了我了。”
雅纪还是一样直言不讳。
“——然后呢?你爸怎么说?”
“老样子。‘”哼……你爸真是学不乖耶。既然对’家‘这么执着,一开始就该好好做个了断啊。“
“我妈死后,他大概是良心发现吧,暂时安分了一段时间。这阵子,一直吵着要拿走房子的所有权。大概是在哪里借了钱,被逼得快上吊了吧?”
仿佛谈论他人的事情般,雅纪语气冷淡地说,然后喝光杯内的酒。
事实上,堂森的伯父曾经透露,父亲向祖父借钱,但是被一口回绝了。
外遇曝光后,堂森的祖父便和父亲断绝关系。而父亲竟不惜低头也要向祖父借钱。由此可见他真的是被逼急了,至于雅纪,抛弃家人的父亲是否已经穷途末路,他一点也不关心。
雅纪认为,那栋房子是孩子们应得的赡养费。
与其房子被父亲拿去还债,倒不如卖给不相干的人还落得清静呢。
不。实际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