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佛眼砂

佛眼砂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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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没有询问过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朱丽会知道?

    “我们怎么说也是同袍嘛,小意思啦。”朱丽笑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无视苏襄襄凝重到几乎凝固的表情。

    正说着,远远的花园里有一群人慢慢的走了过来。看得见金线织就的袍角隐隐闪烁,来的应该是慕容苏的贵客。

    朱丽眼神一动,唇角牵起莫测的笑意,拍了拍苏襄襄的肩膀低声道:“你慢慢考虑,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脚下一滑,朝着廊子边上的池塘里一头栽了下去。

    静静的午后,蓦然间传出一片惊人的水声。

    第十六章芳草连天秋千外(二修)

    苏襄襄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朱丽一下子掉进了水里。

    她此刻脑子里很乱,下意识的开口呼喊。不远处衣裳锦绣的人群里立刻冲出几个仆役,手忙脚乱的把水里的红衣女子捞了上来。

    这池子颇深,朱丽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尽湿了。长黏在白皙的脸颊边,红衣宛然,手脚冰凉,看起来楚楚可怜。

    因为动静不小,人群渐渐的围拢过来。

    她微微的动了动。眼前朦朦胧胧的晃动着很多人影,将醒未醒之间,听到一个温暖和煦的声音问道:“三哥,这位姑娘不像是你府上的下人,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出声的是人群里一个穿着月白金丝盘绣长衫的年轻男子。生的极是秀美,眉眼宛如夏荷初开,既有清气婉约又有妩媚动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把旁人都比了下去。

    这一位应该就是有“锦绣王爷”之称的朝中第一美男子,魏王慕容宸。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的接道:“四弟不必担心,这位姑娘很快就会醒的。”

    朱丽的嘴角弯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波迷茫而无助,轻轻的扫视着周围。那个出声的人就站在慕容宸的身后。玄色的窄袖长衣,腰畔挂的不是玉佩琉璃,而是一把刀。

    刀身也没什么装饰,就像他的人一样,虽然没有慕容宸的美貌,也没有慕容苏的风情,却有一种隐约的,张扬的王之气。

    朱丽知道他是谁了。十数年前,她曾经跟着父亲远远的见过他一面。那个时侯,他还是东宫太子。

    二王爷,蜀王慕容捷。

    她的眼神在他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直到和那双深黑的眼睛对视。她相信他已经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因此她拨了拨潮湿的衣袖,嘤咛了一声,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立刻有人上前搀扶。她低垂眉,柔顺无比,只谦恭的说了一句:“小女子已经无碍,惊扰各位王爷了。”

    然后行礼告退,背影婷婷。

    她虽然没有回头,却知道背后有一道幽深的目光,一直跟了她很远。

    于是她又笑了,笑容天真而甜美。

    苏襄襄还真的让厨房做了樱桃鹅脯和翡翠白什盘送了过来。虽然她觉得月影很委屈,却不愿意说慕容苏的不是。因此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补救一二。

    月影不喜油腻,所以这些美味全部都进了朱丽的肚子里。

    她吃完了就很满足倚在窗口看院子里的月季花开。直到掌灯时分,月影要练功,她就出了门,一步三摇的走到花园里去散步。

    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人在放孔明灯。艳艳的一点火光,慢慢的升腾上幽蓝的天空。一只,两只……像闪烁的星光,却又比遥远的星辰来得温暖。

    最后,会飘到哪里去,会有怎样的收梢呢?

    尽管现在看起来很美,最后还是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撕裂,死无葬身之地吧?

    朱丽抬起头了一会儿呆,听到夜风里送来轻轻的笑声,依稀仿佛是苏襄襄的声音。

    苏襄襄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从小被慕容苏保护的很好。这种单纯的幸福,会叫人打从心底里――嫉妒呢。

    朱丽眯了眯眼睛,飘忽的笑起来。

    她想起苏襄襄一个人躲在书院的藏里,偷偷的查找那个鹰落莲花纹身的模样。那个时侯她就躲在窗子底下晒太阳。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厉害,几乎就要跳出腔子去。

    少女白皙肌肤上殷红的痕迹如此刺眼。她也在伽叶宫住过,兰若那些白盔白甲的将士,她也见过。

    那时候她就隐隐的知道,这个秘密将会成为她的筹码。

    和最信任的人反目,和最爱的人分离,一夕之间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人活着,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朱丽笑得越的愉快了。她继续慢慢的往前走,前厅里的歌舞升平还在继续,丝竹悦耳,袅娜多情。

    她心头一动,想起那个眼神如鹰的男人。

    随即转了转眼珠,快步朝前走了过去。路上遇到一个正端着盘子赶去前厅的小丫头,她一把把对方的盘子抢了下来,满脸堆笑:“这位姐姐,让我替你去送吧。”

    小丫头满脸惊惶:“朱姑娘,这是下人的活,万万使不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朱丽二话不说抢了盘子就往前走。她虽然不喜欢学武功,轻功却学得不错,两三步就把那个小丫头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一直坚持这一辈子只要学两种本事:生存的本事,和逃命的本事。

    朱丽托着盘子进门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席间觥筹交错,主客都喝的有了几分醉意。彩衣舞女长袖翻飞,琴声旖旎脂粉香浓,真真是一派醉生梦死,繁花似锦。

    朱丽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看着主位上那个慵懒适意,风情万种的男人。

    他有美人在怀,醇酒佳肴;东上屋却冷清的连一声鸟鸣都没有。即使月影不在乎,她却在乎,在乎的要命。

    她把月影看成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这个人,这个人!却毫不在乎的弃如敝履。太得意!太嚣张!

    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后悔,把他踩在脚下,看着他哭!

    她的眼神穿过舞女层层的裙裾,直到看见一身玄衣腰佩短刀的慕容捷上前敬酒。眼前兄友弟恭的模样让她的唇角勾起无声的笑意,慢慢的走了过去。

    步履轻盈,袖中却滑出一把通体雪白的刀刃。没有光芒的刀,却冷的如冰似雪。

    她从不离身的,父亲的遗物,“一白”。

    她走过去,走到慕容苏身后,走到两个酒酣耳热的男人中间,慢慢的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

    ――然后一瞬间,手腕翻起,白色的锋刃藏于袖间,朝着慕容苏的腰间刺下。

    第十六章芳草连天秋千外(三修)

    ――虽然是修文,也不忘求票的分割线

    朱丽的这一刀,并没有刺中慕容苏。

    因为她握刀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牢牢的握住,玄色窄袖之下的指节修长有力,掌中带着薄茧,并不像是一个贵族皇子的手。

    是他,慕容捷。

    只这片刻,眼带醉意的主人已经看到了朱丽,悠悠的笑了起来:“朱姑娘怎么来了这里?白天落了水,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他的眼梢眉角俱带风情,浑然不觉方才已在生死边缘来回了一趟。

    朱丽手中的“一白”早已经隐入袖中,笑眯眯的正要说话,慕容捷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低笑道:“三弟,既然朱姑娘已经来了,不如就陪我喝一杯吧?”

    慕容苏眼角一瞥,看了看朱丽的手,掩袖吃吃笑道:“我还以为二哥会去做和尚了……不过这一位可是我家的贵客,你……”

    朱丽不等他说完,早已经朝着二人盈盈拜下,柔声道:“既然是王爷相邀,阿朱自当奉陪。”

    说罢也不理睬慕容苏,不动声色的挣开桎梏,转身离去。

    慕容捷微微一笑,跟在了后面。两人依次落座,朱丽纤手执壶,琥珀色的酒液注满白玉杯,散出馥郁的芳香。

    她很乖巧的递过来,低垂眉,一言不。

    慕容捷没有接,他装不出慕容苏那样温柔解语的性子,只是淡淡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样的地方行刺信王?”

    他的语气里自然流露出一种叫人害怕的威严,朱丽却毫不在意的慢慢答道:“他这样对待我的姐妹,我杀了他何错之有。”

    “你的姐妹?信王妃?”慕容捷的眼神闪了闪,“刺杀皇子是诛九族的死罪,你既然这么关心她,倒是不怕连累了奚将军全家?”

    他摆明了不信,朱丽反倒笑了,收回了递出去的白玉盏,自己一口饮尽,巧笑倩兮:

    “人难免有冲动的时候。既然王爷阻止了我,阿朱在此多谢王爷,先干为敬!”

    慕容捷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手指一勾,轻轻托起她的下颚,沉声道:“你……知道我会阻止你,所以只有当我去敬酒的时候你才下手。你根本不是真的要杀他。”

    朱丽迎着他的目光,笑容越甜美:“王爷说是,那就是了。”

    “你就不怕我会当场揭穿你?”

    朱丽故作惊讶道:“王爷和信王殿下原来有这么好的关系么?”

    慕容捷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既然朱姑娘能毫不犹豫的跳下那么深的水池,做出这种判断来也不足为奇……”虽然是兄弟,但他和慕容苏的关系却并不亲厚。当初他们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他的未来唯我独尊,从不把这个喜欢撒娇玩闹的弟弟放在眼里。

    怎料世事无常。如今虽为同辈,再要心无芥蒂的相处却是不可能了。如果有人要在他眼皮底下刺杀慕容苏,他虽然会加以阻止却不会声张。他当然要把事情问个清楚,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抓住对方把柄的机会。

    这个女人很聪明。

    他的手指曲起牢牢的擒住她,凑近过来,笑容渐收:“朱姑娘,你也算是公卿之后,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虽然下颚被他的手指捏得生疼,朱丽的笑容还是很甜美:“如果说阿朱只是仰慕王爷,想要与您结识,王爷可相信么?”

    慕容捷盯着她明丽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躲闪和心虚。他阅人无数,此刻却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如果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结识他,那么这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如果她还有其他目的……他倒是好奇起来。

    一个娇柔的笑声打破了这种奇特的沉默:“王爷看着美人儿,连酒都忘了喝呢。”

    来的人是慕容苏的侧妃梁婷儿,一身烟绿的纱裙,看起来越的清新婉约。她手里拿着白玉壶,正在席上挨个儿敬酒。

    他们此刻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确实十分暧昧。慕容捷也不解释,手下一松,顺势转过身来接过梁婷儿手中的酒杯,神色却蓦然间一凝――

    就在这一递一檀之间,他身边的朱丽已经消失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一袭红衣,宛若流云。

    慕容捷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不光聪明,还很懂收放。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确是对她有兴趣了。

    他的视线转回来,梁婷儿娇媚的一笑,道了一声“请”,小指微勾,浅浅的抿了一口杯中美酒。

    慕容捷亦执杯而饮。酒到杯干,手心里已多了一团小小的绢帛。

    夜色渐深,西厢精舍的后花园里,两个人影正相对而立。

    女子一身烟绿纱裙,清新婉约,眉目如画,正是梁婷儿。

    她对面的男人,玄色的窄袖长衣,腰佩短刀,居然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慕容捷。

    梁婷儿眉拢轻烟,神色间全无方才席间的娇媚入骨,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王爷,您终于来了……”

    慕容捷的脸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下,仿若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祗。他不想叙旧,声音也很平静:“最近京城里那些子陵王刺客闹事,真的是信王所为?”

    梁婷儿看了他片刻,低头道:“是。”

    “他到底哪里来的令牌?难道是暗中和沈夜勋勾结……”慕容捷低喃了半句,又摇了摇头否定。沉吟了片刻才道,“上一次你传书给我的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他的确是在宫里头有人,很有可能就在皇上身边,那人内宫也能去,不是内监就是女官。至于是谁我还没有查到。您也知道,他虽然对女人很温柔,却从来不糊涂。就算我长得像她,也……也……”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凄苦。慕容捷眼神微动,冷淡的道:“当初若不是你长得像周雨,我也不会派你来这里。你现在的这个表情,莫非是不满足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婷儿,你对他动情了?”

    梁婷儿怔了半晌,突然间扑的一声跪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拉着慕容捷的衣襟,眼神哀伤酸楚,涩声道:“王爷……王爷求求您让我回去吧!婷儿不要荣华富贵,婷儿什么也不要!只要能回家乡,只要能回到您身边服侍一辈子……”

    慕容捷垂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慢慢道:“我的府上不缺使唤的丫头,你又不会武功,如果你回来,我要你有何用?”

    她呆呆的看着他,那样冷峻的眉眼,那样硬的心肠。这么久没见,他原来还是一样……还是一样,对他没有用的人,没有办法得到他的心。

    她的手终于慢慢的松开,无力的落在地上。

    低头之际,有一滴泪悄然无声的,迅速的落了下来,在夜色的掩映下,迅速的落进了烟绿重纱中。

    半晌,她的声音终于冷静:“小晴在您身边,过得好不好?”

    “她很好。是梅岭客最有天赋的弟子,也是我身边‘五重衣’中的一人,你不用担心她。”

    “五重衣……”她低低的重复,慢慢的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再抬头,又是那样娇媚醉人的笑意:“小晴就拜托您了。王爷放心,婷儿定会不负所托。”

    她离开的时候,风情万种,再不回头。

    慕容捷看着她娉婷的背影,突然道:“婷儿,我在叶城梁园,等你回来。”

    梁婷儿脚步一顿:“梁园?”

    慕容捷微微一笑,身形轻纵,玄色长衣没入暗夜,顿时消失无影。

    那一年,他被贬为一等王爷。刹那之间,繁华若死佳期如梦。

    在前往蜀地的途中,他无意中救下了一对因为饥寒交迫而沦为窃贼的姐妹。等他的手下把那两个小女孩从棍棒下抢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

    没有他,就没有她。

    生死的纠缠,有些时候比情爱更加深刻!

    第十七章丝竹喑哑故人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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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销金妙手”萧漠是一个奇怪的人,江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月影做了他的病人,也没有见过他长得什么模样。

    但他的医术却真的不错。

    月影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身上一共中了班雎莲十六指。其中一指洞穿右肩,另有四指伤到内腑,三指伤及关节,最后还被黑衣人的长刀砍伤了手背。这些都不算,最叫人头疼的是血蜥蜴化人内力的毒药“冰魂”。

    可一个月之后,她的伤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萧漠也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之间就走了。就连找他来的简若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个月里,还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慕容捷和慕容宸离京返回封地后不久,朱丽和苏襄襄也相继告辞,重回白山书院。

    再之后,是颜啸云。

    既然“祭水寒冰掌”的事情暂时了结,月影又不肯跟他离开,他便决定回持剑山庄,和父亲会面后再沿绝云山脉东行。表面上看起来是和无重、贝叶书一起追查失窃的《十梦录》,暗地里却朝着巨泽国碧石城而去。

    月影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图?

    如今梁王沈夜勋和白王沈荇飞的军队在那里对峙,如意侯班雎莲正在碧石城中。

    她自然想要亲自报仇,但她阻止不了颜啸云。他可以为她妥协很多事,但这次班雎莲伤她太重,他不可能会轻易罢休。

    幸好她做不到的事还有别人可以。她已传书给身在巨泽国境内的师姐贝叶书,请她代为出手。

    至于月影自己,则继续安静的住在信王府东上屋里。有时候会跟舒小伦一起夜行,做一回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玉蜻蜓”;有时候借口去看诊,到简若尘府上去切磋剑术,或陪着沈斐然逛街。

    沈斐然还是住在简若尘家里,并且一副打算长住的样子。不知道她从哪里变出了很多钱来,购置了一大堆衣物用品,逢人便说自己是简若尘的远房表姨。好在简若尘也不和她计较这些小女孩的把戏,不过一笑了之。

    似乎“青公主“的身份,已经随着东陵清妃园那一场盛大的葬礼而从此埋葬了。可月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有些时候,她会看到沈斐然和一些不明身份的外乡人悄悄的交谈,甚或传递信息。青公主死了,但沈斐然没有,堂堂巨泽国的长公主,当然会有自己的势力,如今她的弟弟和叔叔在东边打得不可开交,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对此,月影就假装没有看到。同样的,对于慕容苏的行动,她也从来不干涉。

    青公主遇刺后,朝中有人揣度着皇帝的心思借机上奏,弹劾负责婚礼典仪的信王在此事中疏于防范,难辞其咎。不想慕容苏却借机反驳,将事情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手中没有兵权,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调动神风军护驾。

    他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果然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赞同,其中就包括了她的好爹爹,龙骑将军奚仲。

    奚仲虽然是帝师,为官也很刚正,却有一个弱点,就是要面子。

    魏中有二十万郡,其中一半归慕容宸直接调派;蜀地由慕容捷多年带兵固守西南要冲,更是兵强马壮;就算是尚未成年的豫王和湘王,手中都有名义上的兵权――只有他掌上明珠的夫婿,除了一个封号什么也没有。

    婚事是皇上定的,他不能忤逆皇帝。但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皇帝也同样不能得罪他。至少目前,龙骑将军是羽翼未丰的裕德帝手中一个最大的筹码。

    ――慕容苏算得很准。

    因此那日下朝之后,信王手中就多了一枚虎符。持有这枚虎符的人,可以调动京城外围的神威军两万人,并有借用帝属神风军的权力。

    当然,皇帝也不是傻瓜。伴随着虎符一起到慕容苏身边的,是宝庆三年的新科榜眼,尚书令杨应同的次子杨宇。

    杨宇授职长史,主管辽阳京禁军军务。实际上却是皇帝安放在慕容苏身边的又一枚棋子。

    但她知道,慕容苏想跨出的那一步,已经成功了。

    ―

    后来她对他说,保护他可以,但仅仅是保护而已。

    上位的恩怨私欲,战争的善恶对错,她不想去判断;谁做了皇帝,也和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剑客,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的信仰很简单,让应该好好活下去的人可以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这信仰,无关家国,无关疆域。

    当她对慕容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突然变得幽深起来,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才第一次认识。

    然后他就笑了。

    月影还记得他那个时侯的笑容,和从前慵懒温柔风情万种的笑不一样。这一次,他的眼睛也在笑,笑容像是夏夜的凉风,很清爽很舒服。

    他甚至还替她顺了顺头,叹道:“月影是个好孩子!”

    慕容苏只比她大两岁,因此她认为他的这句话根本是在嘲笑她言语中的幼稚无知。但有一刻,她的心,确确实实是跳快了一拍。

    一个曾经想要杀了她的男人!

    她觉得不可思议!

    ―

    简若尘那一池“玉楼人醉”盛极而谢,只剩了一池残荷。不过他的院子里还有难得一见的吴乡丹桂,大丽滕菊,照样可以开赏花大会,邀得宾客满座,不醉不归。

    不过到后来,就连那些花也都渐渐的开败了。

    宝庆三年十月廿七,裕德帝次子慕容敬满周岁。那几日西天有红光数日不退,钦天监观星定为大吉。皇帝龙心大悦,当日在皇后的凤仪殿赐家宴数百,邀宗亲王爵携眷共赴王子敬的抓周之礼。

    慕容苏提前数日便将此事告知了月影。可真的到了那天,她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因为他只带了她一个人。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但想从慕容苏脸上看出端倪和想从他嘴里套出实话一样的艰难,所以最后她决定放弃,低下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微微冒着水泡的紫铜水壶。一旁的白瓷罐子里放着碧绿的茶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马车很宽敞,也很舒服。慕容苏虽然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却离得并不近。

    看到她老僧入定般的表情,他不由的轻轻一笑,伸出手亲自沏茶,动作熟练优雅,却让一边侍坐的小丫头手忙脚乱,惶恐无比。

    他摇了摇手示意她安静,然后笑道:“王妃看起来不太高兴。莫非伤还没有好么?若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月影抬了抬眼,淡淡道:“我一向是这样的,你不用在意。”

    慕容苏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能不在意?上回虎符一事还要多谢岳父大人。本王当然要竭尽全力,希望王妃开心。”

    月影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

    为什么只带她一个人进宫,她终于明白了!

    慕容苏的虎符得益于奚仲,所以在今天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一定会对她好,说不定会好得让一干女眷妃嫔都嫉妒。

    她微微的冷笑了一声,继续低头看那些翻腾的水泡。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注定就像这车厢之中的相对,看似近在咫尺,却是隔着滚烫的火,永远不可能接近。

    ――

    因为今天早上要出图,所以更新慢了:(

    为了弥补损失,晚上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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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丝竹喑哑故人香(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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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王府的马车驶进御花园的时候,月影听到了一阵远远的笑声。

    这声音依稀熟悉,她移开车窗望出去,入眼一片金黄的花海,秋意正浓,菊花正盛。

    灿烂的花丛里,佩戴五彩长链的高挑女子是越阳郡主殷洛洛,她身边那一位高大英俊的少年公子却很面生。月影见他锦绣迤地的披风下露出猩红色箭袖,打扮和慕容苏十分相似,应该是一位皇族公卿。

    少年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外族血统,瞳色浅淡,容貌十分秀美,身形却高挑矫健,站在菊花丛中宛如一幅出尘画卷。

    只是这画中人此时此刻有些古怪,戴着玉冠的上插满了盛开的菊花,偏偏他又很好脾气的不躲不闪,对面的殷洛洛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两个人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葱绿宫装的少女,手中大捧的菊花遮住了半张脸,正以宽袖掩唇轻笑――这一位连笑的时候也端庄温柔的女子,正是重华宫贤妃周露。

    如此欢乐的景象让月影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身后却传来慕容苏的低笑声:“还以为王妃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儿……原来是五弟又被郡主欺负了。”

    他的气息温暖的围绕在她的颊边,月影一挑眉又坐了回去。

    “五弟的母妃是什雅国的公主,因此他的长相也异于旁人。”慕容苏就此懒懒的倚在窗边,一手扶着车窗,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看花还是看人。

    谁知马车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月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奔跑在宽阔的花岗石车道上。

    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说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问道:“三哥哥,你在里面吗?”

    月影看了一眼慕容苏,一向多情的信王此刻的眼神却变得凝重深沉,坐在原地一言不。

    端庄温雅的周露却像一个雀跃的小姑娘。她又问了一遍:“三哥哥,你在里面吗?”

    慕容苏沉吟了片刻,终于道:“臣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是贵体千金,请恕外男不便相见。”

    好一个“外男不便相见”。方才的豫王明明和她们玩的很高兴。

    月影又瞥了他一眼,却接收到他眼中闪烁不定的一丝请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却只是很慢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想插手。

    “月影……”他趋近过来低声唤她,优美的眉峰微蹙。她心中一紧,急忙后退,不想长长的裙裾绊住了脚踝,膝盖一下子磕在了桌脚上。

    滚烫的茶水顷刻间翻倒,她还没来得及闪避,身边的慕容苏已经抢了过来将她一把扯开。紫铜水壶呛啷一声落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滚水立刻在地上蜿蜒开来。

    她看着那些四处乱窜的水流,只觉得浑身僵硬。

    慕容苏搂着她,以一种非常要命的暧昧姿势。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在角落里靠着――这样子被人看到了,绝对不会以为两个人是因为茶水碰翻了才做了什么,分明是因为做了什么才把茶水碰翻了……

    他却一点都不在意,还侧过头在她耳边叹气:“唉,你小心些……”

    她低声道:“我自己能躲开!”

    “喔?是么?”

    他呵呵的低笑,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月影正要用力甩开那双肆无忌惮的手,外头的随行内监却因为听到了铜壶倒地的声响,早已经心急的打开了车门,慌道:“信王爷,您出了什么事?”

    话一出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愣了半晌才躬身诺诺道:“奴才该死,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说罢朝那奉茶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叫她识相的赶快下车。

    慕容苏根本不解释,只懒懒的说了一句“多谢公公”。分明是要别人误会到底。

    可是车门打开的一刹那,月影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看到了马车前裙裾飞扬的周露。以及她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表情。

    那是如花般枯萎凋零的表情。

    月影觉得不忍,却没有急着挣脱身后环抱的手,也没有移开目光。她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车下的女子。周露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睑,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怀中金色的秋菊散了一地,星星点点的映着白亮的日光。

    直到她走出很远,慕容苏的手才慢慢的松开,笑叹道:“我以为你不会帮我。”

    月影支起身子,淡淡的道:“我不是在帮你。”

    “不是帮我,难道是帮她?”

    “她是皇帝的妃子。”

    不管是为了谁,这一句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月影没理会慕容苏若有所思的眼神,自顾自探出头去吩咐人进来收拾残局。却正看到对面驶来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一路上把失魂落魄的周露接了上去,又顺便停下来和殷洛洛慕容昊二人打招呼。

    月影的耳力甚好,她听到车厢里头的人正在低声训诫:“你这样的表情,等一会儿见了皇上成何体统?还不快些收起来!”

    这声音似曾相识,是和月影有过一面之缘的西宫淑妃周雨,也是今日要行抓周礼的王子敬的母妃。

    眼见那辆车慢慢驶近,一只戴着八宝金丝镯子的腻白的手伸了出来,揭开帘子,露出一张明艳灿烂的笑脸,脆声道:“这位不是信王妃吗?好久不见了。”

    这句话再平常不过,可月影却突然觉得气氛怪异,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

    她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奇彩幻丽的杯壁上还残留着猩红的酒液,像是未干的一抹血痕。

    因抓周礼成,皇上御赐葡萄美酒,大宴宾客。

    月影的酒量很好,也会喝酒。这种产自西域的美酒,虽然入口馥郁香甜,后劲却不小。最宜浅酌,冰镇更佳,却不适合畅饮。

    但她身边的人却显然不理会这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喝得那么爽快,酒到杯干,仿佛琉璃盏里装的都是白水。

    宴不过半,他的脸上已泛起一层浅浅的薄红,原本便含情默默的眼神此刻更加的妩媚妖娆,带醉的眼波无论投注到谁的脸上,温柔的都像是在看着深爱的情人。

    席间来来去去的宫女妃嫔女眷,莫不拿眼角偷偷瞥他。或有大胆的,抬头去捕捉那丝缱绻的神色,不消片刻都被他眼中的光彩所惑,再低头时颊边早已是绯红一片。

    这样的男人……怎不叫人喜欢?

    月影的表情却不是很高兴。

    并非因为各色各样女人的目光,而是因为他的酒真的喝得太多了。他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却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纵情放荡。但是此刻――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裸的勾引。

    这微末的变化,是从在御花园见到周氏姐妹开始的。

    周雨那一声“好久不见”的寒暄之后,他就一直靠坐在原先的角落里,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话,眼神也很沉寂,连笑容都变得心不在焉。

    然后开始喝酒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皱了皱眉,终于再也忍不住,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沉声道:“你别喝了。”

    慕容苏斜睨了她一眼,手上一松,朝她身上倒了过去。月影急忙伸手去扶,他便顺势倚在她的肩头,懒洋洋的低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真傻,这都不会享受。”

    “慕容苏,你再喝下去就要走不出这屋子了。”

    “你威胁我?”他在她的颈侧微微的抬起头,眸中星光朦胧,热热的带着酒香的鼻息萦绕在她的衣领上。他又笑了。

    “我清醒得很……我没有喝醉,我不会喝醉的……就算真的走不动路了,说不出话了,我也醉不了的……真讨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听在耳中却似乎有种莫明的叫人心颤的……寂寥?月影一想到这个词,就蓦然的怔住了,竟然忘了推开他。

    这时候,一个清朗和煦的声音打断了她,道:“信王爷千万莫要不胜酒力了!下官的这一杯酒王爷是一定不能推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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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丝竹喑哑故人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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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循声望去,那是一个面色白净,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依稀有些面善。

    她正寻思对方的身份,慕容苏已然笑道:“杨宇,你竟然敢小看本王?”

    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原来就是随着那枚虎符一同上任的长史杨宇。朝中盛传这位尚书令的次子文武双全,尤擅音律,更以一曲《凤求凰》得舞阳公主慕容雅的青睐,传为一时佳话。

    舞阳公主和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妹,今日杨宇来此,多半也是皇上的刻意安排。

    只见杨宇微微一笑,吩咐执壶的宫女替案上的琉璃盏斟满,道:“下官今后还要请王爷多多照拂。王爷,请!”

    他举杯而饮,慕容苏眯了眯眼,正要伸手,斜里突然有人一把将杯子抢了过去。月影的声音淡淡传来:“杨大人,王爷今日喝多了。这一杯我替他喝。”

    杨宇惊讶的望着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施礼笑道:“信王妃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下官实在佩服!”

    直到他离开,慕容苏才忍不住皱眉摇头:“我说过没事。况且杨宇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的……”

    月影不理他,慢慢的低下头以袖掩口,双唇微启,竟吐出一枚小小的蜡丸来。

    捏破蜡丸,里面藏着一张轻薄的纸条。

    这下子慕容苏的脸色也变了,低声道:“你早知道酒中有古怪?”

    月影轻轻的“嗯”了一声,将纸条掩在袖中徐徐展开。又随手递给了慕容苏,低声道:“给你的。”

    慕容苏满腹狐疑的接过来,只见薄如蝉翼的纸条上写着:“今日亥时与君重游子衿阁。”署名是个“雨”字。

    他愣了愣,转头迎上月影不以为然的古怪目光,忍不住笑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个很坏的男人?”

    “我倒是觉得你胆子不小。”

    “这次你说错了。我其实很怕死。”他匆匆收起那张纸条,靠过来懒洋洋的笑道:“我好累啊……爱妃,我们先回去吧?”

    月影挑了挑眉,奇道:“你不去赴约?”

    “什么约?”他一笑,眼神微晃,站起身拍了拍袍角当先走了出去。

    月影顺着他的眼神望穿人群,最后落在不远处那个明丽如日光的女子身上。她正低头笑弄怀中的爱儿,身边明黄衮服的上位眼神温柔,和一个普通的父亲无异。这是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的胸臆间突然充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凉,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离开。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