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告诉你的是——其实你爷爷在去世前的八年时间里,早就已经瘫痪在床了,而且每天都要用冰块和酒来降低体温!”
骆真卿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她难以想象的是爷爷竟然早就被妖灵所折磨,只是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强颜欢笑而已,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边如同在被刀子剐一样难受。
“他是不是因为长期卧床,肌肉萎缩,最后只剩下一点身体,只是下半身都盖在被子里,所以没有让我看到,还告诉我爷爷只是得了风湿而已……”骆真卿嗄声问道,她还想要进一步确认。
“是的。”骆白龙表情沉重的道。
“看来魏总管说的是真的,一点儿也没错!这才是当年的真相!”骆真卿咬着嘴唇道,而她所说的这个真相就是骆白龙刚才会出现那不同寻常的表情的原因所在。
“你们为什么老是要骗我,老是要瞒着我,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什么妖灵嘛,为什么我们要和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搞上关系?”骆真卿忽然激动的叫嚷了起来。
“真卿,你干什么?”骆白龙带着些许责备的口气道。
骆真卿红着脸道:“我干什么?爹,我从来没这么对您发过脾气,您一直在剑禅宫里神神秘秘的我也从来没有多嘴问过,但可以不把我当小孩子对待吗?我都不敢想象您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骆白龙想要发作,但又因为女儿那张美丽可爱的脸强行控制住了,“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好吗,真卿?”
“我偏要说!”骆真卿道。
叶风都忍不住要开口劝女孩儿几句,但骆真卿却狠狠的瞪着他道:“别说话,你这个花花公子,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放肆!”骆白龙终于按捺不住喝道,“你怎么对叶神医这么无礼,他都可以算你的半个哥哥,你如果要再这么闹的话就给我出去!”
骆真卿眼眶里都快有泪水涌出来,望着父亲道:“赶我走是吗?您真的准备赶我走吗?”
骆白龙正在气头上,指着门外喝道:“滚!”
骆真卿一跺脚,道:“滚就滚!”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一时间弄得整个醉凡尘里的美女和客人们都一阵茫然,骆白龙把旁边的几间客房都空了出来,不准人靠近,因此没人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我去追卿妹。”叶风边说边往外走。
骆白龙伸手拦住他道:“别去,现在首要的事情是救老魏。”
“可是她那个脾气,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你们可从来没这么红着脸吵过。”叶风道。
骆白龙坚决的道:“让她冷静冷静也好,是时候该改改这大小姐脾气了。”他说完又道:“叶子,如果真的有妖灵存在,如果天剑,老城主都是因为妖灵侵害了他们的身体而死,那老魏他会不会?”
慕容翦道:“我只希望他被妖灵伤得不深。”他没有对刚才骆白龙父女翻脸的事情作出评价,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多时候,沉默绝对比打破沉默要正确得多。
“如果我们能够弄清妖灵究竟是如何伤害人体的话,也许老魏就有救了,虽然这听上去太过玄乎了。”叶风道。
骆白龙也恨恨的道:“真是该死!我们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叶子,你能告诉我现在究竟怎么办吗?你可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大夫哦。”
叶风道:“老魏现在是昏迷着吧,暂时没有生命的危险,那我就只能先用医治昏迷病人法子来医治他,先让他清醒过来再说吧。”
“你打算用什么法子?”
“针灸。”
“针灸?”
“是的,我们叶家的祖先曾经师承医圣张仲景,在叶家祖传的针灸方法里,有针刺头部的|岤位来恢复人神智的针法,我想可以试试。”
“就现在吗?”
“是的,我马上让人准备器具,就在这里。”
不灭法王找来水之后分给了苏恋萍和孩子,然后他们就再次上路了,马不停蹄的到了苏家庄,已经是黄昏时分。
映入不灭法王眼前的是一幅绝美的田园景象,这让他几乎情不自禁的要将王维的《渭川田家》念出口中: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这就是你的家乡吗?”不灭法王十分体贴的将抱着孩子的苏恋萍扶下马车道。
“是的,我和夫君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不灭法王半开玩笑的笑着道:“这里这么美,你们真不该去平凉。”
苏恋萍却听到了痛处,低声幽幽的道:“我们的确不该去。”
不灭法王立刻道:“实在抱歉,说到你的伤心处了。”
“唉,没关系,我现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公公婆婆交代。”
“你自己的父母呢?”
“他们已经不在了,现在就只剩下二老了。”
“呃……”
“他们家是独子,我真怕二老会一时难以接受。”
“任何人对失去亲人都会伤心,但我相信这都会很快过去的。”
“谢谢你。”
两人带着孩子到了二老的家门口,苏恋萍上前去敲门,门立刻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她眯着眼睛,打量着门口的这两个人,苏恋萍已经失声带着哭腔的叫道:“娘!”
“你是萍儿吗?”老妇人抓住她的手道。
“是我啊,孩儿不孝……”苏恋萍已经跪在了老妇人脚下。
“你怎么了?小心孩子啊!”老妇人急忙把她扶了起来。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别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屋里一个老者稳定的声音道。
不灭法王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朝屋里望去,他看到的是一个相貌威严中带着儒雅,穿着朴素却极为讲究的老人在写着书法。
“这位是?”老妇人注意到了和苏恋萍一起来的男人。
“怎么,还有别的客人?不是定儿吗?”老者略显意外的道。
老妇人道:“好了,不管是谁,来了就是客,先进来再说
吧。”
不灭法王在推脱之下被老妇人盛情的拉进了屋里,他连忙朝两位老人躬身道:“晚辈拓拔不灭,来得有些冒昧,望二老原谅。”
“拓拔不灭?你的名字很是有几分奇怪,你是北魏鲜卑族的后人吗?”老者道。
“是的。”
“恋萍,定儿呢?”
“黄定他……”
“他怎么了?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他出事了!”苏恋萍的泪水已流了出来。
老妇人之前见到苏恋萍的表情就有些不对,现在听了这话就突然震住了,她握着苏恋萍的手已经有些发颤,“他究竟怎么了?”是
“他被元兵杀害了!”苏恋萍跪在老妇人脚下。
;
其之四十谁是真侠客?
老妇人怔在那里,表情似已痴了,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
老者更是停下了笔,弄得宣纸上满是墨迹,他望着苏恋萍,一字字道:“你再说一遍。”
苏恋萍哽咽的道:“就在今天上午三河镇被扫荡的元兵包围,黄定他为了保护我们母女,被元兵给杀害了……”
老者一把抓烂了桌上平铺的书法,紧紧的握拳,青筋暴涨。
不灭法王将提着的包袱轻轻放在地上,道:“这些是令郎的遗物,是苏夫人整理的。”
“那你……你又是什么人?”老者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与怨愤,他似乎是要将这怨愤发泄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苏恋萍道:“不灭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他也和黄定一样死在了那些蒙古骑兵手里,也正是他对我们母子放心不下,执意要亲自送我回乡。”
“是吗?”老者似乎还有些怀疑,但这也许是因为他过于悲伤。
不灭法王显得极有涵养的道:“我知道二老现在的心情非常难过,我能够充分理解,而我对苏夫人所做的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我也是个汉人,我也痛恨那些欺压汉人的蒙古人,对于没有能够救到令郎,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希望二老能够节哀,毕竟夫人和他的血脉都活了下来,而且,令郎死得一点也不窝囊,他是选择壮烈的,他是令我敬佩的汉子。”
老者眼中的敌意减弱了一些,但他还是很难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事实。
不灭法王又道:“我本该将令郎的遗体带回来,但只怪路途遥远,而且情况危急,三河镇上除了逃掉少部分人,几乎没有再留下一个活口……”
“那些蒙古人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灭法王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我和苏夫人急着离开就是怕援兵赶来。”
“是你杀了他们吗?”老者注视着不灭法王手里的刀道。
不灭法王道:“可以这么说。”他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因为老妇人几乎已经伤心过度而快要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孩子也哭了起来,这个屋子陷入了充满痛苦与怨恨的气氛中。
“快,快送你娘进屋去躺下。”老者走过来扶起老伴道。
不灭法王朝含着泪的苏恋萍道:“把孩子给我吧,先安顿令堂要紧。”
苏恋萍顿了顿,就把孩子交到了不灭法王的手里,她自己扶着老妇人进了里屋。
孩子到了不灭法王手里,起初哭得更厉害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法王,他还是个婴孩儿,他还不知道自己望着的这双眼睛曾经令多少人不寒而栗,而抱着他的这双手又沾染过多少血腥。
老者转过身去,双手重重的拍在墙上,低着头,他虽然已经老了,但腰却还能挺得很直,背影看上去还很硬朗而坚毅。
“令郎是叫黄定吗?”不灭法王问道。
“是的,刚才你也听到了。”
“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吗?”
“黄豫章。”
“黄豫章?”不灭法王望着墙上那几幅黄庭坚的书法道,“我记得黄庭坚被人叫做豫章黄先生,对吧?”
黄豫章道:“是的,我叫黄豫章,就因为我是黄庭坚的后人。”
不灭法王差点惊呼出声。
黄豫章转过身,控制了一下情绪,道:“你认得黄庭坚的这几幅墨迹吗?”
“当然认得,这些分别是《松风阁诗》、《华严疏》、《经伏波神祠》、《诸上座》和《李白忆旧游诗》,这其中要数《李白忆旧游诗》最为出名。”
“看来你也是个儒雅之人。”黄豫章目露赞赏之sè的道。
“我只是有些爱好罢了。”不灭法王道,与此同时,他对于苏恋萍身上那些偶尔流露的文人雅士的特质和书卷气也能够理解了,因为她的夫家是黄庭坚的后人。
黄豫章道:“老夫刚才一时悲愤交加而对你有些误会,还请你谅解。”
不灭法王道:“前辈太客气了,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
“前辈看起来不像是乡村农夫。”
“是的,我以前并不是住在这里,我曾经考取进士,也因为是黄庭坚后人的关系,一度在汴京官居著作郎,后来因为看不惯元廷的作风,而弃官回乡,住在这世外桃源里。”
“哦,是吗?”不灭法王愕然道,接着又道:“任何一个汉人都会对那些蒙古人的嘴脸感到厌恶,是不吗?”
“是的,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死在了那些禽兽手里!”黄豫章双拳紧握的道。
不灭法王道:“只要汉人的江山还掌握在忽必烈的手里,汉人就只有任由蒙古人宰割的命运。”
黄豫章不由得一声长叹。
苏恋萍走了出来,黄豫章忙问道:“你娘没事吧?”
“她没事,我让她就躺着休息一会儿。”
黄豫章道:“我去看看你娘,你在这陪拓拔先生坐坐。”他说完提起儿子的遗物,又道:“定儿的衣服也让你娘摸摸,这样她也许会好受点。”
苏恋萍虽然感到心里又一阵刺痛,不灭法王望着老人走进屋里的背影,道:“黄老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就像他的儿子一样。”
“是的,我刚才在屋里听到了他告诉你的那些事情。”苏恋萍道。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只有回到这里,才能真正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
苏恋萍忍不住问:“那你呢?”
“我?”不灭法王怔住。
“好了,没什么,能陪我到外边走走吗?”苏恋萍转移话题道,
不灭法王道:“当然。”
“那把孩子给我吧。”
“不用,我抱就可以了。”
苏恋萍见孩子不哭也不闹,就也没有坚持,两人一起给孩子换了尿布之后就肩并肩的走了出去,
黄昏的田间格外美丽,这并不是陆游《湖塘夜归》里的那种美,而是人置身于一望无垠的农田间,潺潺溪水的山涧旁,呼吸着怡人心脾的空气,通过大自然与人之间的交流而营造出的那种宁静之美。
这里没有恩怨、没有情仇、没有刀光与剑影,这里远离血腥暴力,远离是是非非,这其实何尝不是每个身不由己的江湖人所梦寐以求的地方?
苏恋萍和不灭法王就坐在田坎上,一缕晚风吹过,吹动了不灭法王的发髻,苏恋萍望着他道:“想不到孩子在你手上一点也不闹。”
不灭法王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苏恋萍道:“为什么?”
“因为我给他以安定,在我这里,他远离了愤怒、怨恨与不安。”
“是吗?不过你的确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很平静,所以没人能猜透你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不灭法王先是惊奇于这个女人竟然在这么短暂的相处中就发现了他的这一点,接着又被女人在晚风中清澈动人的眸子所吸引住了,他能看到那中间还带着一些睿智。
这样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是不多见的,虽然她远不能和丹青的美丽相比,但她的身上却有很多独特的气质,使她显得纯净而细腻。
孩子忽然望着不灭法王呵呵的笑,法王也笑了。
“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苏恋萍问。
“可以先告诉我你的打算吗?”
“我准备在老家这里给夫君建个衣冠冢,这样两位老人应该觉得心安一点。”
“恩,你想得很周全。”
“现在你能说了吗?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灭法王望着苏恋萍的眼睛,他看到了这双眼睛里的挽留之意,但他还是表达了去意:“是的。”
苏恋萍道:“知道吗?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感到了你眼中的倦意。”
“哦?”
“而你在枫树林里赋诗舞剑的时候,我听了你对《侠客行》的介绍后更加感受到了你并不愿意过现在的生活,虽然你嘴上不承认这一点。”
不灭法王对苏恋萍所表达的看法感到略微的吃惊,过了一小会儿才望着眼前的一切道:“我明白你的心意,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你却试图要了解我这样的一个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安逸,也的确有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留下来,抛开世俗的所有烦恼。”
苏恋萍在等着法王继续说下去。
“但是别忘了,我始终是个江湖人,而且……”他望着手中的刀道,“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
“重要的事情?你指的是之前问我有没有在三河镇上见过的那个女人吗?她上你的爱人吗?”
不灭法王摇了摇头道:“比那更重要。”
苏恋萍叹了口气。
不灭法王正sè道:“这世间的y暗与罪恶还没有消除,我们就不能轻易放下手中的刀。”
苏恋萍道:“我知道你是个真正的侠客,但刀真的能够解决问题吗?就好象我杀了那些蒙古兵,但现在我的心里一点也没有快感,而且那些蒙古人还一定会因此而杀害更多的汉人。”
不灭法王表情有些严肃的道:“首先,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侠客,这与我的作风不合,另外我承认,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在这个世界里,你没有刀,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蒙古人是如何一刀刀砍下那些汉人孩子的脑袋,那些母亲是如何哭死当场,我当时的情况和你在三河镇上有些类似,从那一天起,我就坚定了刀在我心里的分量。”
其之四十一孽海妖刀
苏恋萍道:“你是想说假如当时你手里有刀,你又是个了不起的刀客,你就一定能救他们。”
“与此说救他们,倒不如说我能够更加及时有效的惩罚他们!”不灭法王握紧手中的刀道,他很少在人前如此直接的流露出内心的情感,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表现之后才发觉: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的在这个女人面前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苏恋萍将柔荑温柔的放在了不灭法王握刀的手上,她吻了一下安静的躺在男人的胳膊窝里的孩子的脸,道:“那么,等你办完了你所说的那些重要的事情,你会回来吗?”
不灭法王感受着女人手上的热度,虽然这并不是那种会让人立刻发生变化的灼热,但这一份温度却是更让人觉得自然而持续的,甚至于在这一刹那,法王真的有种要抛开世俗的所有桎梏,留在这里的冲动。
如果他留下来,他一定能够安稳、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但是他不行,因为他是不灭法王。
所以他考虑了片刻后道:“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也许你会再看到我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最好就是现在。”
“你真的这么急着就走?”
“是的。”
“为什么?”
“也许因为我,也许因为我手里的这把刀。”
“你的刀怎么了?”
“这把刀是把妖刀。”
“妖刀?”
“是的,妖刀即不祥之刀,他常常会带来死亡与不幸。”
“但你却用他救了我。”
“可他也可能害了你。”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事。”
不灭法王轻轻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好象马上就要离开。
苏恋萍拉住他的手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你真的很急的话可以在这里过一晚,明天再走。”
不灭法王迟疑着,怀里的孩子忽然又在望着他笑。
苏恋萍立刻道:“看在孩子的份上,答应我好吗?”
半晌,不灭法王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夜,苏恋萍和孩子都已安睡,有不灭法王在家里,他们都睡得很安稳,法王能够理解这个仍算陌生的女人的心意:他让这对母子有了安全感,这种由之而来的依恋是超越男女情感的,任何一个刚刚失去伴侣的弱小女人,都会自然而然的想要一个新的依靠,这是人xg的本能。
这在不灭法王心中的那本《罪与罚》里,排除了这样的人之常情,因此,他可以理解。
隔壁的房间里,法王还能够听到两位老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们在翻看着儿子的遗物,甚至在里边找到了几幅生前的字画,看着儿子那和黄庭坚有几分相似的草书,老人更是感到痛心疾首,因为这能让他追忆起很多过往的记忆,那里边一定有黄豫章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用笔的场景。
他并没有让儿子继续从文,和自己当年一样去追求仕途,而是让他ziyou的生活,即使只是做一个三河镇上的小人物,但他却没有料到会换来如此的悲剧。
这些,都是如此当权的蒙古人所造成的。
不灭法王能够从那悲恸的声音中,感到老人那深入骨髓的怨恨,甚至连他手中的刀都在微微颤动了。这并不是好现象。
法王禁不住坐了起来,他手里的刀颤动得更加明显了,这是一把充满了怨气的妖刀,自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很多的人就因他而死,那些死者的怨恨似乎都钻进了刀里,使他成为十大妖刀中的怨恨之刃。
怨恨能够杀死敌人,但也很可能伤害无辜,因为太强烈的怨恨,往往会令人失去理智。
不灭法王在很早的时候就确定了妖刀中存在妖灵这一事实,而且在他甚至与妖灵有过很多无声的交流,他相信灵翼妖刀里的这个妖灵,是饱含着无尽怨恨的妖灵,一旦他嗅到怨恨的气息,就……
法王感到了不妙,他已经穿好靴子,下了床,他正要朝门口走去,就听到了空气中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但眼前的门突然被重重的推开了,连门闩都被这强大的力量弄掉了,黄豫章和他的老伴站在门口,充满怨恨的望着不灭法王。
不灭法王惊骇于老人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竟能够把从里边栓上的门生生推开。
“我知道了,其实是你杀了定儿,是你!你才是凶手!”黄豫章怒道。
“黄老先生……”不灭法王道,可他才刚刚开口,黄豫章已经把放在背后的手亮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磨好的柴刀。
不灭法王下意识的想要拔刀,但柴刀却在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情况下砍到了他身上,这是何等的速度?这样的出刀速度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之手,更何况文人出身的黄豫章根本不懂什么刀法。
可就是这样的想法,造成了不灭法王致命的失误,他还没有来得及把刀拔出来自卫,柴刀那宽而窄的锋芒就没入了他的肩头,若不是因为他稍微闪躲了一下身子,砍中的就一定是他的脖子。
他的肩膀立刻血流如注,幸亏伤到的是他的右肩,因此并不妨碍他的左手拔刀,他本就是个左撇子,巨大的惊恐与疼痛让他必须立刻拔刀,而妖刀一旦出鞘,就很可能要伤人xg命。
更何况不灭法王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根本不是黄豫章,而是因为妖灵而丧失了理智,而成为另外一个人的黄豫章。而他在此前所听到的那一声沉重的叹息,是不是就是妖灵所发出的信号?
根据不灭法王以往的经验,那一声叹息,就是妖灵出现的标志,那一声叹息,就是妖灵所发出的声音!
因此,不灭法王现在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因为怨恨而丧失了理智的人,而很可能是被妖灵上了身的人!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乎逻辑,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够让法王面对一个自己所尊敬的老人拔刀——灵翼出鞘!这把刀在刀柄的位置,被刻意的打造成了并不对称的翅膀的形状,似乎在象征着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妖刀没有让主人受到第二次伤害,妖刀划过了黄豫章的咽喉,老人的因为愤怒而身体前冲,所以锐利无比的刀锋迎上前冲的力量,再加上老年人的颈椎本来就比较松弛——黄豫章的脑袋被搬了家,飞到了天上,然后随着喷出的血柱落到了地上,落在老伴的跟前。
老妇人发疯似的吼叫着,拣起从黄豫章手里掉到地上的柴刀,朝不灭法王冲了过去,法王的瞳孔已经充血,他在这一瞬间露出了自己的本xg,没有入鞘的妖又接着挥出,砍下了第二颗头颅!
苏恋萍被这巨大的响动所惊醒,孩子猛哭个不停,她赶过来,站在门口,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傻了,半晌,她望着站在血泊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不灭法王道:“你……”
不灭法王沉声道:“快走!”
“魔鬼!”苏恋萍望着地上那两颗死不暝目的脑袋,怒吼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祥之刃吗?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吗?”
“闪开!快!”不灭法王按着右肩肌肉里破裂的动脉道。
苏恋萍从死人手里拿过刀,冲了上去,但却被不灭法王轻易的扼住了脉腕,刀掉到了地上,他道:“他们是被妖灵给害死的,如果你不想也像他们一样,就赶快让开!”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苏恋萍怨恨而绝望的道。
不灭法王望着这对充满怨恨的瞳孔,他几乎都能听到妖灵再次发出的叹息之声,他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隐隐有一点泪痕出现,魔鬼的眼睛也会流泪吗?他突然用力的吻了苏恋萍一下,然后将她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苏恋萍痴痴的怔在那里,似乎在体会这令人心碎、令人痛彻心扉的魔鬼之吻,在这恐怖而矛盾的画面里,在孩子撕裂般的哭泣声中,她在想着法王那一吻的含义是什么?接着在她的脑子里又非理智的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男人还会回来吗?他们还会相见吗?
;
其之四十二陨天剑的惊天秘密
叶神医在屋里几乎忙了一朽,经过连续五个多时辰的针灸,门终于开了,叶风疲惫不堪的站在门口,一直焦虑的守在外边的骆白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叶子。”
叶风道:“他醒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骆白龙和慕容翦赶紧一齐快步走了进去,魏准看上去虽然还很虚弱,但他的神智已经清醒。
“老魏,你怎么样了?”骆白龙站在床边,轻轻的抓着他的胳膊道。
“我这是怎么了?”魏准茫然道,“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累。”
慕容翦道:“你落入了不灭法王的奇门遁甲阵里,又中了他的妖灵封目斩。”
“妖灵封目斩?”魏准愕然道。
骆白龙道:“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我只记得当时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接着那白光就朝我袭来,让我无法睁开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慕容翦问道。
“奇怪的声音?”
“是的,你仔细想想。”
“噢,我好象听到了一声叹息,很沉重的叹息声。”魏准摸着脑袋,在骆白龙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果然你也听到了那叹息声。”慕容翦眼中发着光道。
“那是什么?”
“发出那声叹息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妖刀中的妖灵,此前我在剑铭殿里也和你提到过这一点。”
“就是那个会伤人xg命的妖灵?”
“对,我同你一样都感受到了从不灭法王的灵翼妖刀中所发出的妖灵,那强烈的存在感和侵略xg。”
“那白光又是什么?”
“那白光是气爆。”
“气爆?”
“是的,剑术家丹田中所修炼的气强到一定的程度,就能产生气爆,又叫以气御刀,有点类似于道家的内丹术,等于是把身体当成了一个丹炉。”慕容翦道,“不灭法王将气凝聚在妖刀上爆发式的拔刀,气在一瞬间随着妖刀的出鞘爆发而出,这就形成了你所看到的让人无法睁眼的白光。”
魏准和骆白龙都被慕容翦的这段描述给震住了,他们也算得上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对于不灭法王的气已经修炼到如此惊人的程度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那么那个妖灵究竟又是个怎么样的东西,他是怎么出来的?”魏准继续追问道。
慕容翦道:“妖灵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我目前至少了解到了一种可能:妖灵能够通过气的爆发而出鞘。”
“我是不是就是被那个东西……”魏准随着对一切情况的明了,眼中已渐渐露出了惊骇之sè。
“是的,你就是被妖灵攻击了。”慕容翦道。
“我究竟怎么了?”
“你意识丧失,身体瘫痪。”叶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插了一句道。
骆白龙和慕容翦都因为过于关注魏准的情况,因此暂时把他忽略了。
“你怎么样了?叶子?”骆白龙关切的道。
叶风道:“没什么事,我只是稍微有些累而已。”
魏准感激的望着叶风道:“叶神医,是你救了我吧?”
骆白龙道:“是啊,全靠他啊,他用祖传的针灸给你医治了将近六个时辰。”
慕容翦也感叹道:“恩,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你都昏迷了那么久,而且你的病症在医书上也没有任何记载,无论多么高明的大夫也根本无从下手。”
魏准想要下床来对叶风表达更为正式的感谢,他从来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立刻被叶风制止了,“老魏,别下来了,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魏准停了下来。
叶风接着道:“其实张仲景传下来的针法能不能救你,我本来也没有任何把握,我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因为就像慕容兄弟说的一样,这种病症实在是太离奇了:你没有意识,身体僵硬,但你的呼吸和脉搏却是和正常人无异的,你能醒过来,除了因为针灸确实刺激到了你头上连接着神经系统的|岤位,我想还有一半是因为你吉人天相。”
吉人真的有天相吗?如果有,那也一定离不开内心强大的信念和因此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骆白龙朝叶风问道:“叶子,老魏还需要什么医治吗?”
叶子道:“暂时不需要了,他能够醒过来,就证明妖灵对他的伤害已经消除了。”
慕容翦的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不安和忧虑,他在不安什么?他又为何而忧虑?
“但是你需要休息,至少三天,这三天之内最好是躺着,因为针灸毕竟还是会造成一定的创伤,而且是在脑部。”叶风又对着魏准正sè道。
魏准叹道:“我真是没用,在入云城有外敌入侵的时候,我竟然只能够躺在这里。”
骆白龙安慰道:“老魏,你能够醒过来就是胜利。”
魏准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道:“对了,城主,陨天剑呢?”
慕容翦道:“被不灭法王夺走了,我想他现在已经远离汴京城了。”
“狗娘养的!”魏准握紧了拳头。
叶风道:“不要过于激动,这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恢复,事已至此,你再愤怒或自责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魏准垂下头,这是他做入云城总管以来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
骆白龙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神情,不过这只维持了极短的一瞬间,他按住魏准的肩膀道:“好了,老魏!你现在就别多想了,我不会怪你的,我不是说了吗,你能醒过来就不算失败,你好好休息吧,什么也别想了!”
魏准只觉得更加自责了,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口中还在低语道:“在下无能……”
骆白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慕容翦道:“慕容兄弟,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慕容翦道:“当然可以。”说完两人就一齐和魏准及叶风别过,走了出去。
屋内的魏准还沉浸在懊恼和痛恨中,而叶风却丝毫没有沾染到这样的情绪,在他真实的内心世界里,入云城的一切恩怨,什么个妖刀或是妖灵都是与他无关的,他太喜欢玩了,唯一在他心里有着分量的也许就只有骆真卿了,当然类似蝶舞这样的女人也很容易成为他心头所好,但不会太持久。
骆白龙将慕容翦带到了醉凡尘的一间密室里,里边燃着灯,似乎是骆白龙提前让人准备好的房间,慕容翦望着骆白龙的背影,他在等着这位入云城城主开口。
“把门关上好吗?”骆白龙道。
慕容翦关上门,还是望着骆白龙的背影。
被烛灯点亮的屋子里陷入了一阵令人不安的沉寂,骆白龙转身望着慕容翦,沉声道:“慕容先生,你真够大胆的!”
“什么?”慕容翦怔住,他的脸sè变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骆白龙森然道。
慕容翦的感到有些不对。
“这里是入云城的地下第三层,入云城有建于城上的剑禅宫,就有位于地下的三层密室,”骆白龙道,“你知道这些密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是来干什么的?”慕容翦表情有些严峻。
“是用来对待敌人的,凡是入云城的敌人,都会被关进这里,在地下数十尺的深度,无论你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回应,即使是死在这里,也永远没有人会知道。”
慕容翦的心在下沉,他脸上的肌肉在扭曲,他握刀的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空气几乎将要凝固,就在这几乎变得令人窒息的情况下,骆白龙那残酷、僵硬的表情又立刻有所松弛,道:“你问都不问就跟着我进了这样的一间密室,你就真的不怕吗?”
慕容翦的表情逐渐恢复了镇定,道:“我相信骆城主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
骆白龙道:“你倒是挺自信的。”
慕容翦道:“若非如此,我不可能还在你的地盘里活到现在。”
骆白龙那令人不安的神情终于转换,他笑了笑,目中带着赞赏之sè,道:“慕容先生果然是个胆识过人的聪明人。”
“现在能够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吗?”
“关于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