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把筷子一撩，用力盖上了饭盒盖子。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个明白。说白了，事不关己，如果和裴七七撕破脸，我也不会影响到考试心情。所以，我挺愿意替蒋雨萌和裴七七撕这个脸的。
裴七七看我不吃了，也停下了筷子。一点儿都不气恼：“你生气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这种赤条条地被人看穿的感觉让我更不爽，我梗着一张脸：“对。七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
我一愣。
“小岑你也不傻啊，肯定早就猜到了我要干嘛啊，”裴七七甚至笑了，“我喜欢沈昱啊。”
☆、第157章 乐极生悲
裴七七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词——“蛇蝎美人。”虽然她好像没有多么恶毒，却还是一样让我觉得不舒服。
“你喜欢沈昱我管不着，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权利，”我压住心里的火，尽量平静地开口，“但是你欺骗了萌萌，也欺骗了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沈昱，你为什么不直接和萌萌说，然后公平竞争呢。这样欺骗，去挑拨离间的手段，你不觉得很不光彩吗！”
“欺骗？”裴七七的表情有点懵，“我欺骗你们什么了？”
“你别装傻了，如果你喜欢沈昱的话，那关于沈昱有什么女朋友的传闻肯定就是假的啊，编出来挑拨离间的啊。你骗我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告诉萌萌？”我简直气得要折筷子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假的了？”裴七七淡笑，“沈昱确实有女朋友。女朋友也确实是我好朋友。不过他们分手了，我的好朋友不死心罢了。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小岑。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我很早就喜欢沈昱了，就因为我的好朋友先表白，所以他们在一起了。你看，我公平竞争的机会已经被人剥夺了，感情里本来就没什么人道主义可言。现在他们异地相隔，我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把沈昱收了啊！那样萌萌也不至于会跟他一起啊！既然是你自己没有先表白，那萌萌和沈昱一起了。你又这样挑拨离间，你不就成小三儿了吗！”我气过头了，说话也开始不经大脑起来。
“三儿，”裴七七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反倒是很坦然地笑了笑，“我单方面的喜欢人家，不叫三儿吧？你应该庆幸沈昱还没有喜欢上我。不然……其实我做个三儿，也不介意。”
“你！”我简直被她的想法折服了，这什么脑回路！
“我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却不能告诉蒋雨萌，是不是觉得很憋屈？”裴七七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你现在也可以憋着不说。等到蒋雨萌自己发现我是她的情敌，而你一早就知道。你觉得萌萌……会怎么想？”
“七七。沈昱和你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喜欢过你。现在和萌萌在一起了，也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那是因为我没有出手啊。”裴七七自信地勾着唇角，“现在我不打算让了。你就等着瞧吧。”她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尘土，“对了，有空多帮我安慰安慰萌萌。她接下来应该会纠结好一阵子。”说罢转过身就要走。
“裴七七！”我把饭盒一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指着她，“我并不想讨厌你。但你如果让萌萌难过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为别人出头，明明事不关己，明明我可以不用卷进他们三个人的漩涡里。也许是蒋雨萌的单纯让我想到了当初一心一意，只想简简单单喜欢凌乐的我；也许是在裴七七这样聪明又趾高气昂的人身上看到了苏妍的影子；也许是羡慕沈昱和蒋雨萌之间没有外人干扰的纯净感情，不想他们被破坏……总而言之，我突然勇气大增，说话都有了底气。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指着裴七七的背影，说得掷地有声。
而裴七七听到我的话以后，肩膀微微一顿，然后回过身来，脸上仍旧挂着礼貌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小岑。考试要开始了。”
我简直要被她的淡定气出心脏病来。一方面又忍不住开始替蒋雨萌担心。裴七七看上去那么有自信，这自信……最好不要是沈昱给她的。
下午的考试波澜无惊。我抽到的座位号正对着四分之三侧面的模特，可以说这个角度是我的拿手好戏了，加上模特儿长得鼻挺唇红大眼睛，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好画，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早上的色彩画得我不算太满意，看样子这素描，倒是能补一补色彩分数上的缺口了。监场老师在考生间来回巡视，自我身后就过了四五遍，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频频落在我的画布上，心下难免有几分得意。看来，画得不错？
然后接下来，我明白了“乐极生悲”这个词的含义，到底有多么痛心疾首。
画完签上准考证号、专业、以及考生姓名后，离满意地交卷只有一步之遥。而我在这一步里做了平生最平常却也最致命的一件事儿——喷定画液。
定画液这种东西，顾名思义就是固定画纸上画笔痕迹的液体；因为素描是用铅笔或者炭笔作画，在相互画纸或者手掌的摩擦间，特别容易蹭掉铅笔灰，弄得画面一团糊，破坏画像本身的美感。所以基本上每个考生，在素描结束后，都会晃一晃定画液的小瓶子，然后特别潇洒地对自己的作品一喷——定型，完事儿，交卷。
于是我也特别潇洒地对自己的作品一喷——悲剧的是我使用前忘了摇晃小瓶子，让里面的液体混合均匀。所以……看着眼前引以为傲的人物画像最传神的眼睛部分，不偏不倚地被喷上了一串黑色小点，我的心瞬间就死了。那串小黑点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我之前的得意非凡，说着“看吧，乐极生悲就是这样。”
我欲哭无泪。呆呆地伫在画架前，觉得脚底一阵阵发软。直到监考老师催我交卷，我才像个机器人似的，木讷地拿过画往讲台上走。把试卷交到监考老师手里的时候，她忍不住低呼一声：“这画怎么搞的？”
我当即眼眶一热，觉得眼泪要飚出来了，赶紧低下头捂着嘴快速背起画板拿起画箱就跑出了考场。背上的画板和手里的画箱乒乒乓乓地响，仿佛在为我的难过绝望欢快地伴奏。
我根本没有心情去打开考试时关闭的手机。所以顾玖打了N次，也是关机。
然后他站在中国美术学院大门的门口，一脸无奈地对站在旁边一脸焦灼的凌乐说：“阿乐。我尽力了，她还是关机。”
☆、第158章 向来缘浅
凌乐站在人潮汹涌的大门口，一言不发，一张脸黑得像锅底。身边不时有背着画板提着画箱的女孩们红着脸路过，对他和顾玖指指点点，无非就是“好帅啊这谁啊，”或者“上去要个电话？”再或者“在等人吗，不会有女朋友了吧？”这样无聊的夸赞和猜测。
这些统统入不了凌乐的耳朵。他现在满眼满心满世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找一个影子。长头发，有点瘦，瓜子脸，笑起来很可爱动不动就踩他脚的普通影子。可是这茫茫人海，谈何容易！顾玖仍旧在坚持不懈地拨打麦某人的电话，却还是冰冷的提示音。
“阿乐，要么先回去等吧？”顾玖打了十几次还是无果，看着人山人海觉得有点儿焦躁。这人也太多了吧！可是凌乐不说话，不同意也不否认。顾玖知道这家伙是沉到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完全听不进别人讲话。
啧，怎么办。好无聊。
“嘿，帅哥。”身边突然有个小小的清脆声音，顾玖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短发的俏皮女生在冲自己打招呼，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特别可爱。换是平常顾玖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现在太无聊了，阿乐又不走，聊聊天不犯法吧？于是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打扰了啊，请问你们是在等人吗？”
“对啊。”
“……女朋友吗？”短发女生眨着大眼睛问。
“不是。”
“那太好了！”女生高兴地拉着顾玖的袖子，“那，那帅哥你帮我个忙吧！”
“啊？”顾玖被她拽得有点懵，“什么忙？”
短发女生突然红了脸，害羞地凑近他，悄声说道：“帮我要你旁边那个帅哥的联系方式好不好？不行的话，名字，名字也行！”
……顾玖有一种从头到脚的无力感。容易吗！自己做个打酱油的容易吗！好歹也是个帅哥好吗！怎么就成了陪衬了！陪人等人啊，好不容易有个聊天的，原来是问阿乐电话！
“小妹妹，”顾玖突然恶劣地一笑，“我都不能告诉你。因为他啊，是我女朋友。”
“啊？”短发女生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指着顾玖，又指着黑着一张脸扫视远方人群的凌乐，“你，你们，你们，你们是……”
“对，我们就是。”
“啊啊啊好丢人啊！”短发女生捂着脸飞快地跑了。顾玖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郁闷的心情这才算是好了一些。凌乐皱了皱眉头，被这边的动静吵到了，不耐烦地回过头来：“什么情况？”
“有小妹子来要你的电话。”顾玖嬉皮笑脸，“被我打发走了。你继续找。”
凌乐挫败地按了按太阳Xue，一面继续搜寻一面叹气：“太被动了。找不到。”
“先回去吧。这样除了小岑的号码别的一无所知，也没办法。”顾玖拍拍他的肩膀。
“不对啊，我记得她画室地址！”
“地址呢！”
“昨天手机掉你家洗脸池里了啊！机子都开不了，哪来的地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突然都无奈地扶起额来。顾玖摇着头：“阿乐啊阿乐。我觉得你这次过来有种要倒大霉的感觉。”
“你丫别诅咒我。”凌乐没好气地道。
“我就先不说老子大半夜还在睡着呢，你就跟鬼一样的出现在我家门口。你把我吓死了今天谁送你过来啊。”
……提起这事儿凌乐就有点脸红。这事儿要追溯到前天，麦小岑同学给他回复了信息之后凌乐同学就失眠了一整宿，第二天思来想去琢磨了一天，还是勇气不足决定给自己找个垫背的，省得去了杭州麦小岑不见自己。于是理所应当就找上了顾玖。等他决定完，二十六号的机票只剩凌晨了，所以到顾玖家门口肯定是半夜三更啊！
“啧。废话那么多。”凌乐自知理亏，忿忿地转身往回走。
“你不找了？”
“找。”凌乐突然转脸看向顾玖，带着一抹Jian险的笑容，“不过你得帮我。”
“你又要我干嘛！”顾玖被他看得直发毛，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
“问你家季韵，小岑画室地址在哪。我去画室蹲着等。我就不信她不回来。”
“小韵会杀了我的！”顾玖哀嚎。
“你不告诉她是我要的不就完了？”凌乐冷哼，“不问，我一会儿就杀了你。”
顾玖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可怜巴巴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两人往来路回程。
而就在凌乐转过身的刹那，那个他找了很久的娇小身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低着头快速地从他身后跑了过去。就如偶像剧里演示的慢动作一样，凌乐突然觉得心生异样，等他回过头来——
身后仍旧是陌生的人海。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