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往事催人醉，伊人遭桎梏
月光如白练一般洒在河面上，伴着水波泛着盈盈的波光，傍晚的凉风吹过玦彦的玉面之上，他轻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同样的月色洒在蝶池的深潭之中，波光粼粼，微凉的晚风徐徐吹过，他就坐在她身边，为她叙述着外面世界的点点滴滴。
“玦彦，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比今天的月色还要美？”小瑶蝶好奇地眨着眼睛看向身边的小玦彦。
小玦彦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天涯共明月’，想来这月还是相同的月，只不过因为看月景的地方不同，景致也会不同吧！”
小瑶蝶立刻兴奋道：“那玦彦你快说，哪裏的月色最美，最好看！”
“我见过的月景不多，不过十二楼中的月景确是极美的！”小玦彦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那梦境一般的月景。
“十二楼？什麽是十二楼？哪裏有十二楼，什麽样的月景啊？快告诉蝶儿！”小瑶蝶撒娇似的缠着小玦彦道。
“十二楼是一个湖心的阁楼，阁楼顶是个赏月亭，在那裏湖光山色，月白如洗，在晚上赏景的时候四面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银白色的素纱披散在了山上水面上，清风吹过，风动，山林动，水波也在动，那时便仿佛是月光在人间翩翩起舞！春暖花开的时候更美，那时山上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四散在水中的是洋洋洒洒的花瓣，月光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梦境中一般，因为太过澄澈透明又太过洁白无瑕，便美得如在梦境一般了！”小玦彦微微闭起了眼睛，那景色仿佛又在他眼前呈现了，他想伸手去触摸一下那迷人的月光，却触摸到了一双冰凉细润光滑的东西，难不成那便是缎子一般的月光麽？小玦彦吃惊地睁开眼，却发现小瑶蝶的手正握在自己手中。
小瑶蝶淘气地吐了吐舌头道：“我的手像不像月光？哈哈哈……”说完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玦彦久久地看着小瑶蝶映在月光下的笑靥道：“像！你的人也像这月光一样美……”
想到这裏玦彦不禁被小的时候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自己逗笑了，随后他便收齐了笑容，轻轻闭上了眼睛，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那时了，现在的他是否还能那般直率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呢？他不知道。现在的她能否还能像小时候那般天真无邪呢？他也不知道。
“当当当”清浅的敲门声将玦彦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轻轻关上了窗户道：“是谁？”
“是流苏！”外面的人拘谨地答道，仿佛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这三个字。
玦彦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打开了房门，只见那流苏姑娘手中端着两个小菜和一壶酒，正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玦彦淡淡一笑道：“姑娘这是何意？”
流苏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这——这是流苏的一点心意，希望官爷笑纳！”
玦彦擡眼瞥了一下对面已经灭灯的客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侧身让她进来了。
流苏将托盘放在茶桌上，将两个小菜摆了出来，又倒了一杯酒道：“官爷请！”
“这酒菜只让我一个人吃？”玦彦试探着问道。
那姑娘听完立刻吓得跪在地上道：“奴家不敢，奴婢只给官爷一人备了酒菜，疏忽了另外一位官爷！奴家这就去再準备些酒菜，供二位官爷享用！”
玦彦轻笑了两声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那个兄弟想来已经睡下了，姑娘让我自己在这裏自饮自酌，不如也去拿个酒杯同我共饮几杯！这样我也饮得开怀些！”
“是！奴家这就去。”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玦彦看着桌上那一杯倒好的酒，便拿起来闻了闻，酒并不是什麽好酒，正是最普通的烧刀子，三钱便可买一斤的酒自然也是最烈的酒，但是却最适合这船上的船夫，这样的酒能暖身也能壮胆，在这寒凉的风中，喝一大口便可暖遍全身，偶尔遇到些大风大浪，也得靠着这烈酒来凝神壮胆！
玦彦仰头一口便干了这酒杯裏的酒，烈酒果然若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口舌，他的喉咙，他的心！然后便是一股暖流缓缓地袭便刚刚烈酒流淌过的大半个身体，他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又是一饮而尽，但那烈焰的灼烧似乎却并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了，或许是因为麻木了，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因为醉意而迟钝了。他缓缓地坐下，便看到了刚刚出去的流苏此刻已经回来了。
“坐下陪我喝两杯！”玦彦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便举起酒杯道：“请！”
流苏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了酒杯，跟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剧烈的灼烧感让她不禁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微微吐出舌头用手扇着，玦彦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不禁笑道：“若是没喝过酒，便不要勉强自己！”
待到流苏缓了一会她仿佛也放松了不少道：“现在喝过酒了！这次流苏敬官爷一杯酒！”说着便也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玦彦倒了一杯。
玦彦淡淡笑道：“是不是所有没喝过酒的姑娘都会觉得自己酒量了得？”这句话说着他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瑶蝶，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拿着一小壶酒偷出来的酒，两个明明没有喝过酒的孩子却偏要学着大人的样子在一起拼酒比酒量，那时的小瑶蝶在听到外面的人是怎样喝酒时，也像这位流苏姑娘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擅自敬酒。
而那位流苏姑娘仿佛并麽有听到这句话，举起酒杯道：“多谢官爷出手相助，奴家感激不尽！”
玦彦敷衍地举了举酒杯，便一饮而尽了，那刘苏姑娘自然也跟着一仰头便干了一杯，这一次她强忍住灼烧感，没有像刚才那般狼狈了，但是她此刻已是两靥绯红分明一副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然而逞强的她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在想给玦彦倒酒的时候，却被玦彦制止了，“这酒，我不能再喝了！”
而那姑娘却苦笑了一下道：“官爷不喝奴家便自己喝！奴家从小就受人欺负，家裏穷苦我又是个女儿身，所以便把我卖给了鸿阳的一户有钱的人家，哈哈哈……”说着便自己苦笑了起来，玦彦在看到她的眼睛时，她已经是满眼泪水。
“官爷真的是奴家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了，若是奴家能有这个福分伺候官爷左右，那便是此生最大的福分了！”说完流苏又将杯中刚刚自己倒好的酒一饮而尽了。
玦彦在她喝完这杯酒后，便伸手夺下了她的酒杯道：“流苏姑娘别再喝了！”
“哈哈哈……官爷，流苏从来都只是听说这酒是好东西，能解忧又可以断愁，今天喝过之后果然觉得它确实其妙得很呢！官爷就让流苏再多喝两杯吧！”泪水已经大滴大滴地从她的眼眶中滴落。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蝶儿！”玦彦微微摇了摇头，仿佛自己的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了，甚至连自己说了什麽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我偏要喝！我就要尝尝喝醉是什麽样子的！”说着便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玦彦起身想要拦她却刚刚起身便头晕目眩，甚至连对面坐着的是谁都已经看不清了，他使劲扶住桌子想让自己保持平衡，但是对面的女子却不知何时也趴在了他身上，这下玦彦更是一点都站不稳了，直直地便被拽到了地上。然后他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仿佛一切都在旋转，这恐怕便是所谓的天旋地转。而且他的身体也渐渐失去了所有知觉，根本什麽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躺在温暖的云端被云朵带着一圈又一圈地转着转着，然后便什麽都不知道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依旧能感觉到天地在转动。
漫茶谷中此时也已日薄西山，晚霞的最后一点点余晖映得漫天橙红，仿佛最后一抹熊熊的火焰在绽放这最后的光和热。
瑶蝶默默走在唐二宝身边一言不发，而唐二宝也将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在了认真走路上，他们必须要走得快些，不然天黑之后这出谷的路便并不好分辨了，而且一个不小心便有坠落山崖的可能。
“姑娘，再往前走上了那边那条山路，一直沿着往出走，我们便可以出谷了！”久不言语的唐二宝开口道。
瑶蝶顺着唐二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条路深不见底，并不知道这路要走到何时才能出谷，而且出谷之后瑶蝶要怎麽走呢？她身上没有银两，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到大周帝宫去，她哪裏都不认识，身边的这个人又能送她到哪裏呢？出谷？还是送回家？瑶蝶此刻满脑子都是问题，然而却一个都无法解答。
“姑娘为何这般愁容满面的，我们明明很快就可以出谷了！”
瑶蝶擡头看了看身边一直在费力前行的唐二宝道：“公子累不累？我们休息一下吧！”
唐二宝微微摇了摇头道：“出了谷再说吧！这裏不安全！”
“公子要把我送去哪裏？”瑶蝶不禁好奇道。
“能送到哪裏就送到哪裏，有命送到哪裏就送到哪裏，若是没命了锦尘跟便跟着姑娘一同去见阎罗王，一同上奈何桥，一同喝孟婆汤，一同走到必须要分开的时候！”唐二宝淡淡道。
“公子为何叫锦尘？”不知为何如今的瑶蝶听到唐二宝说些什麽她都鼻子酸酸的，他说得越多，她的眼泪流的也越多，刚刚他那一番话说完，瑶蝶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忍了许久才没有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于是她便换了个话题道。
“锦绣河山中的一粒尘土而已，兴不起风作不起浪，只是最不起眼的尘埃而已！”唐二宝自嘲道。
“公子为何这样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用的，怎麽会有没有用的人呢？只要自己不自甘堕落，那便一定有他的用武之地的！”
唐二宝转头看了一眼瑶蝶道：“姑娘为何会这样觉得呢？我这个废人不就是每天都在给别人添麻烦麽！多活一天家中便多一分负担，什麽也为家裏做不了，只能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混到自己终老！”
瑶蝶忽然气愤地甩开唐二宝定在原地道：“公子为何总这样说自己，在蝶儿心目中，公子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而且公子肯帮蝶儿那便是蝶儿的恩人了！公子怎麽可以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呢！蝶儿——蝶儿不许公子这样说自己！”泪水又开始在瑶蝶的眼眶中打转了。
唐二宝也停下了脚步，但是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瑶蝶用袖子抹去了眼中的泪水继续道：“蝶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这是蝶儿第一次出来，蝶儿才是最不中用的人呢！不会烧火，不会做饭，就连怎麽照顾别人都不知道，还一路上都在给别人添麻烦！那蝶儿是不是此刻就应该立刻去死！这样也免得公子离家出走，枉送性命呢！”
“不！不！不是这样的，姑娘怎麽可以这麽想呢？锦尘没有这个意思的，锦尘从来都没有觉得姑娘有半点拖累！这一切的路都是锦尘自己选的，锦尘绝不后悔！”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能再说自己是废人，不能再说自己没有用处！”瑶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背对着唐二宝气愤道。
这下唐二宝也犹豫了，在他自己心中，他早就将自己视为废人一个，如今又如何让他重新高看自己呢？
听到唐二宝久不言语，瑶蝶忽然转身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麽不说话？你说话啊！”
“我——我……”
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瑶蝶忽然紧紧地抱住他道：“为了我，珍惜你自己好麽？”
听到这番话，唐二宝的眼睛也润湿了，他这辈子又有哪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呢？他此刻也紧紧地搂住瑶蝶道：“好！为了你！”
风不知何时开始四溢起来“呼呼呼”地吹个不停，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风中还卷着尖利若厉鬼一般的声音带着邪性的笑声道：“哈哈哈哈哈哈……好个郎情妾意，好个恩重如山，看得我这个感动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谷中久久回蕩，透出说不出的讥诮嘲讽之意。
相拥的二人此刻也立刻警惕起来，唐二宝挡在瑶蝶前面道：“是谁？你究竟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刚刚还说不怕见阎罗王麽？怎麽此刻吓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呀啊哈哈哈哈哈……”
风还在不停地席卷着二人，忽然，一道白影闪过，原本站在唐二宝身后的瑶蝶便被擒住了，唐二宝回身一看，立刻被吓得坐在了地上，那站在瑶蝶身后的哪裏是人，分明就是那收人魂魄的鬼官白无常麽！那煞白煞白的面具上分明挂着一弯笑意，然而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你！你放开她！要杀就杀我吧！”唐二宝鼓足勇气道。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不值得我捉！我捉的是振廉王要的当朝的公主，你是什麽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唐二宝不禁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原来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竟是当朝的公主！
“振廉王？”瑶蝶不禁惊讶道，“你说的是我伯父？”
“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麽！”说完掐住瑶蝶脖子的那只若白骨一般的手便又增加了几分力度，“那就乖乖跟我走吧！省得我再多费唇舌了！”
“不！你不能带她走！”久不说话的唐二宝忽然大喊道。
“你这残废还真是话多！杀你都坏了我白七爷的名声！我看你还是赶紧自己了断了算了！”说完便不知用了什麽暗器让唐二宝原本站着的单腿立刻跪在了地上，跪在地上的那一刻，便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放了他！我跟你走！”瑶蝶挣扎着喊道。
“我这是在帮他早些投个好胎！”
“别！别打他！我跟你走！”瑶蝶赶紧接到，生怕这白无常再出一招直接要了唐二宝的命。
“打死我再带走她！”唐二宝此时已经根本无法走路了，但是他还是爬着向白无常靠近，“不然我一定会阻拦你！”
“就凭你！”又是一枚暗器打得唐二宝的一只胳膊无法动弹了。
“不——”瑶蝶大声喊道！“你不是要带我走麽！快走啊！别再打他了！”
然而唐二宝却依旧还在努力向前爬，“杀了我！”
又是一枚暗器射出，白无常也带着瑶蝶向前飞去，然而那枚暗器却并没有打在唐二宝身上，而是打偏在了地上。因为白无常运气出手的那一刻，便有人在他身后偷袭了，而且直接一腿踢得他口吐鲜血。
施展轻功的白无常飞快地向前飞快地躲避着，能在他身后偷袭的人，江湖上绝超不过十个，而这人若是能在背后偷袭成功，那证明此人的功夫绝对在他之上！
而白无常原本是在向前飞，却忽然又被什麽人不知从哪裏偷袭了，而且这一次，直接拽走了瑶蝶，那人的身形之快，竟连白无常都没有看清是谁，便已经失去了到手的猎物。
白无常顿时运气疾飞起来，根本没时间再管那失手的猎物了，不然对手的轻功恐怕会直接让他自己去见真正的白无常。
而此时瑶蝶则在不停地挣扎，她不知道此刻擒住她的人是谁，然而这人的姿势并不像是要伤害她，反而像是在紧紧抱着她，然而自顾挣扎的瑶蝶却并没有察觉到。
“你究竟是谁？快放开我！”瑶蝶一边挣扎着一边气愤道。
“再这麽挣扎我可要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