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头微疼,目光扫了一圈,是客栈上房内,视线触及塌边,红鸢刹时怔住。
“长青?”。
伏在床塌边熟睡的男子动了动,陡然触电般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充满惊愕。
“你……你醒了?”。
明明医师给她服了安睡草药,她竟然醒的如此之早。
“怎么,我不该醒来吗?”。
红鸢微微蹙眉,狐疑的盯着他的脸,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她?
她睡的并不安稳,做了很多奇怪的梦,让她心里些微的慌乱。
“没,没有,你……感觉还好?”夜长青小心翼翼的说道,神色微微错愕,寻常女子遇上这样一事,哭哭啼啼,寻死上吊,大有皆有。
而她,平静如常,看不出一丝的悲戚。
夜长青心中一抽,疼痛在心脏里蔓延,他怎么忘了,她的坚强,永远崭露在外,她的脆弱,永远掩藏在内心深处,永远无法触摸的地方。
“我没事,你在这,那……尊皇呢?”。
红鸢揭开锦被,自然而然的穿起衣裳来,将外袍套在单衣上,饶过屏风洗了把脸。
桃花眼黯淡下来,夜长青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垂下脑袋,失落在心间蔓延。
她在提及尊皇之时,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然晕染上一丝娇媚,这不像她。
“他去找隶琅了”。
“隶琅是谁?”。
“就是他害得你……”夜长青一咬牙,他说不下去了,谁愿意承受过的痛被一次次撕开伤疤,鲜血淋漓。
“他去了蕴城?”。
“是!”。
红鸢怔愣了半响,忽然抬步朝外冲去,神情似有慌张。
“你去哪?”身后传来夜长青的大吼。
“去找他”。
“孤王将予你极致恩宠”。
尊皇的承诺犹回响在耳边,她知道他是一言九鼎,可如今,他们本就身陷囹圄,他为她寻药,已将自己暴露在众矢之地,他是七国之尊,这样的乱世,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无时无刻不希望他死。
时至今日,他竟然冲冠一怒,蕴城乃东臾国都,虽国小不及大名南辽,可尊皇此行多也仅带几百名黑骑军,若是引发战争,岂不是将他置于死地?
☆、024章 黑暗中的你
苍穹如一顶巨大的网,黑沉沉的压下来,密不透气,一眼望去,黑暗无边。
红鸢赶到蕴城之时,一丝熹微的朝霞撕破天幕,遮挡明月的乌云渐渐散去,东升的日出点缀着大地,可想而知,几个时辰之后,必是万里晴空。
可如今的蕴城,一夜之间,狼烟起,千回百转,沦为血城。
踩踏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红鸢只觉整个身子都颤抖不止,如秋风中的筛糠。
这当中不仅有守成将士,东臾的,包括天朝的,甚至还有无辜百姓,老幼妇孺,死状及其凄惨,想必也并未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毁了他们的城池。
血流成河,一地红艳,映着朝霞,红的凄厉万丈。
身后跟随而来的夜长青见此,亦是收起一贯邪魅痞气,面色发青的看着这血腥一幕,嘴唇都在发抖。
有的将士肢体已经不全,四处散落,无头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有的甚至被劈成几瓣,森森白骨暴露在外,一地腥红,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刺鼻,熏的人头晕目眩。
红鸢小心翼翼的前行,甚至没有落脚之地,尸体堆满整座城池,如此玉石俱焚,不计后果,血屠蕴城,完全不似那个运筹帷幄男人的作风,她猛然闭上眼,眼中干涩无比,心底,却闪过一丝慌乱。
尊皇,不要有事。
巍巍城墙,青砖碧瓦如今亦是血红妖艳,城墙之上,血染成河。
“不要,不要杀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凄厉颤抖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惊惧,男子双目灰败绝望,仍用残存的气息苦苦哀求着,甚至不敢直视身前站立的身影。
这个地狱一样的男人。
“隶琅,你让孤王说什么好,孤王的女人你也敢碰,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有胆子了”。
尊皇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身血衣的男子,眼底泼墨般深黑莫测,将手中的剑递给身侧的冰凌。
“车裂”。
男人一甩袖袍,薄唇勾起抹残忍的弧度。
地上的隶琅一听,瞬间抖如筛糠,恐惧一寸一寸汉成冰,车裂之行,这时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刑罚,死也不过头点地,这教他符合承受。
“我说,我说,求北王饶了小的”。
“哦?你且说说,若是实话,非你所为,孤王暂且饶你一名”。
“小的,小的仅是用药迷晕了北王妃,掳走了她,小的发誓,没碰她的身子,碰王妃的……是……南辽王”。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绝望的死寂。
隶琅跪趴在地上,身上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刺了数剑,却无一剑刺中要害,却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东臾虽是小国,天朝纵然是泱泱大国,此处毕竟是东臾国都,这个男人定然是忌惮的吧。
这样,会放他一条生路。
他不会杀他,他不敢杀他。
他是蕴城司马,多少人畏惧他,巴结他都来不及。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想要将厉害关系告知他,却倏然惊怔住,心忽然沉进谷底。
男人依旧薄唇勾着轻浅的弧度,只是那一双幽深的黑眸,阴鸷寒彻,带着席卷一切的黯黑。
“动手”。
清淡的语气,却是最残酷的杀伐。
冰凌抬手一挥,几名劲装暗卫快速用粗鄙的麻绳绑缚住隶琅的头颈和四肢,动作冷漠干练,身影同时朝不同的方向一个纵跃。
隶琅的身子便被巨大的拉力活活扯裂,直到断裂,肢解,血色如泉喷涌。
伴随着冲刺天幕的,还有那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嚎叫,响彻云霄。
男人冷漠的看着一切发生,一个生命的消陨,厌恶的扫了一眼溅落在身上的血污,拂袖转身,却蓦然顿住步子。
“你怎么来了?”。
尊皇身影一闪,已然出去数丈之外,他快速解下自己黑色披风,轻柔的披上女子的肩头。
“我醒来看你不在,就过了来”。
女子一身妖娆红衣,冷漠几斤空洞的眼。
红鸢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尸体,成河的血流,以及方才亲眼目睹凌乱飞出那人的四肢,和滚落在脚边的狰狞的头颅,血水湮红了她的绣鞋。
她害怕的一缩,脸色亦越发苍白。
尊皇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一旁脸色煞白的夜长青,眸中冰冷骇人。
夜长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却因着尊皇的冰冷警告的神色不敢靠近红鸢。
“莫怕,我在这里”。
第一次以我为称,似是感觉的女人的害怕,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大手安抚的抚摸她的长发。
红鸢从他怀中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红唇微微颤抖,“我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