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沉香也在此时站了出来,跪在地上求饶:“祖母,这簪子,是沉香赠予妹妹的,求祖母还是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闭嘴!”严氏恶狠狠的看向她:“莫不是你在祖母面前乱嚼舌根?!这簪子若真是你送的,那自当最好!”
“姐姐可莫要如此,小心吓坏了沉香。”柳姨娘却在一旁立着,眸子里尽是忧虑:“姐姐说的也对,簪子事小,妙儿声誉为大,听闻今儿大姑娘在庙里晕了过去,还惊动了裕亲王府,方才老爷回来,才说裕亲王府送来了补身子的物什,若是大姑娘跪出个好歹怎么办?传出去莫不是我们苏府不仁?”
老夫人沉着的脸色也是一缓,命沉香起身,语气也是沉重:“大丫头,祖母知晓你委屈,从前祖母只当你这二妹妹任性懂事,如今竟不知怎么做起这档子事,方才骂人那话,又岂是一个官家小姐说得出口的?!”
她厉声望向严氏,颇为不耐:“这簪子是我昨儿才赏给大丫头的,因瞧着你竟只为自家女儿打算心下实在过意不去,分毫不顾嫡长女,从前还罢了,如今,更是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全了?!”
闻言,严氏哪里还倨傲的下去,跪在苏妙香身旁,一口一个老夫人冤枉。老夫人却侧头,看向苏沉香:“大丫头,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苏沉香慌张回话:“祖母,依沉香看,这事祖母定夺便好,那簪子之事,也当是沉香赠予二妹妹的,祖母莫要再怪罪二妹妹!也莫要怪罪母亲,毕竟……母亲执掌后院这么久,从未有过半分怨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些事情或许并未想的如此全面,有时……遗漏也在所难免,望祖母切莫因此与母亲置气!”
她只说当是她赠的,却并未说确实是她赠的。
柳姨娘也在一旁劝道:“是了是了,家和万事兴,又有谁愿成天吵吵闹闹,那哪里成个规矩?老祖宗切莫气坏了身子,不然今晚,那大丫头又要劳我去为老祖宗拿人参熬汤了!”
老夫人闻言不禁一笑,面上浮起了笑意:“好好好,就依你们说的做。”她轻咳两声,瞪向地上两人:“虽然如此,却不能不罚!你这个当母亲的,是如何教导女儿的?这几日,你就带着二丫头,将女戒抄写一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准出了那院子!”
这怕已是最轻处罚,严氏低眸,心里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应了这话,恨不得立马将那几人凌迟处死。偏生,她又无那般权力。
☆、16.第16章 商议余地
隆冬时节,第一场雪就此落下,细碎的雪粒撒下,清晨推门而望,便满是雪白一片。苏沉香抿唇,立在屋檐下伸出手,雪粒沾着手掌只眨眼的功夫,便悄然融化。一丝痕迹也不曾留。苏沉香对雪情有独钟,记得前世失去意识之时,雪花纷纷扬扬,比这般初雪厉害的多。
思及此处,她微微叹息,呵出的气也化为蒙蒙白雾。身后响起槐夏的惊呼。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身子风寒还未痊愈,怎又来这风口上站着了?”
自前几日苏妙香簪子一事之后,苏沉香便闭门宅院,除却每日晨时去老夫人那儿问安,便也不再惹是生非。这几****便琢磨着要见一见城西张倔头。
前世,她与张倔头有过几次照面,虽每次都隔着屏风,但他却是真心关心她的,虽……只因他是医者。
“王妃这寒疾,怕是要耐心调养才好,老夫就先开着几副,好生煎熬,身子肯定会有回转的。”
“王妃若是心情抑郁,那这寒疾多半也只能拖着了。世间万般事,王妃还是放宽了心好……”
她从未见过他,只知他是京里有名的医圣,御医不敢与他争锋,他敢开膛破肚,切除肝胆效仿先列名医。看病只求医者仁心,达官显贵亦或贫民农夫,他亦不拒绝。他……堪称京中怪人,因他,从不收徒。
不知多少人送上珠宝珍馐,他闭门不见,从不考虑。也正因如此,才被京中人士唤为张倔头,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名甚。
槐夏递上手炉,又将那白狐斗篷替她系上,嘴边不忘啰嗦几句:“这般糟蹋身子,吃多少药都补不回的!”
瞧着她婆妈模样,苏沉香“噗嗤”一笑,槐夏却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也不再数落,转身便进屋替她泡好香片。苏沉香随即进屋,维夏也办了事情回来,见着苏沉香坐在屋子里,也顾不得歇一刻:“小姐,事情已经打听好了。”
“如何?”
“那张倔头往日虽只隔三差五去一次御景堂,这段时日却是整时都在的,求医者无数,不知小姐……?”言至此,她住口,意识自己已是多言。
苏沉香心中一番踌躇,却知此事急不得:“新月她娘如何说的?可曾被人察觉?”
“未曾,那婆子知晓新月如今在小姐院里办差,哪里敢含糊?只说小姐若出府,从院子后门到她的院子,便从那院子出去,来往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便好。”苏沉香微微颌首,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结果。
再问了一番院中之事,她也稍稍安心,不一会儿,新月捧着托盘进了外间,眉眼间喜气溢着,圆润腰身风韵十足。
她将托盘置在桌上,红木盘中青瓷碗面描着鱼戏莲的花纹,碗旁搁着半碟梅子,碗中却是盛的中药:“小姐,该吃药了。”
苏沉香闻见这药味便是全身不适,她风寒已好的差不多,南山寺回来那日,听闻裕亲王府赠来了好些物什,严氏第二天便命人送了过来。
自是滋补佳品,却让苏沉香不敢妄动。每日依着严氏吩咐熬了,却只在内间,偷偷将药倒入花盆。前世她对严氏毫无防备,如今却不得不妨,新月瞅着苏沉香没有半分想喝的意思,以为是小孩子闹别扭,但规劝:“小姐,苦口良药,将这喝了,小姐身子可就越来越好了。”
苏沉香抿唇不语,倒是一旁维夏开了口:“放下罢,待凉一些了小姐再喝。”
“趁热喝对身子有益,脾胃也不受凉。”新月讲的头头是道。苏沉香闻言,饶有兴致的看向她。新月见苏沉香有所反应,以为她愿意喝药,便笑着说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说罢,也就退下了。
“你觉如何?”苏沉香突然这般问,维槐两人均是一愣,随即明白她是讲的新月。维夏蹙眉,细细思索:“人倒是细致,却不知心性如何,倒是能做成事的。”
“恩,只是不知被人收了心思不曾。”槐夏又补上一句。苏沉香沉吟,许久抬头:“近日瓷月如何?”
“跟着麦夏打点,做事倒也有模有样。”
“如此便好。”苏沉香也不再多言:“我待会,要去见见老夫人。”
因这场雨下的突然,老夫人困在元阳居,苏沉香去时,元春只道老夫人正在午睡。苏沉香吩咐她莫要打扰,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见老夫人在榻上睡的正香,便拿过早春手中的美人拳,稳稳的替她捶起腿来。
这几日老夫人咳疾又犯,不知是否天气鄹冷。苏沉香低声轻问了元春一些情况,元春也只如实回答。见苏沉香神色忧虑,便宽慰:“大小姐莫要忧心,老夫人福气深着呢,待到开春,这咳疾就好上一些了。”
“我儿,你何时来的?”老夫人不知何时醒来,见着苏沉香正在捶腿,欲起身,苏沉香扶着她坐了起来。见她神色憔悴,心中已然愧疚:“今早听闻祖母咳疾未曾下榻,心便一直吊着。已然放不下,便想着再来瞧瞧祖母。”
“哎……”老夫人轻叹:“也难为你牵挂祖母,今儿你二伯也来瞧了我一番,你那婶婶这几日为安哥儿伤透了神,问及你的状况,又是伤心了一把。
苏沉香心中一动,二伯苏念文,同在朝中为官,以前做过太子陪读。如今新帝上位没两年,他便做了二品院部尚书,婶婶自然是指的他的结发妻子姜氏,曾听闻姜氏与娘亲是闺阁密友,却不料如今娘亲离世多年……
苏沉香敛了心神,姜氏一直无子嗣,二伯迫于家族压力,后又纳了个孙姨娘,孙姨娘倒是生了个儿子,与自己差不多年岁,她轻问:“安哥儿如何了?”
老夫人却是不愿再提,摆手让她莫要再谈:“都是来要债的,这是因果,怪不得人啊!”
苏沉香不再问了,她记得前世,苏子安在风月楼调戏了名角戏子,被人痛揍了一番,姜氏为了摆平事端,亲自出面。他虽不是姜氏亲生,却一直是姜氏管教,他如此风流,苏念文难免不会怪罪在姜氏头上。
老夫人轻叹:“还是淮哥儿好,人小,读书也颇有出息!”
一听讲到正头上,苏沉香眸子一亮,伏在老夫人膝上:“祖母,你瞧着,我也入学,可好?”
☆、17.第17章 收买人心
“混账!”老夫人闻言一斥,原本柔和的眉目也严厉起来:“女子无才便是德,日后你又不考取功名,入学作甚?”
“祖母……”
苏沉香被这一声吓的跪在地上,眸子里溢了泪水,楚楚可怜模样:“祖母,沉香并非要考取功名,只想请个教书先生来教沉香读书写字,日后也好有些底气,沉香并无意此番,只是听闻以前,娘亲也是饱读诗书……”
说着,拿起绢子拭泪。她知道,只要提起那早逝的娘,老夫人一定会心软下来。果然,老夫人伸手将她扶起,面色也好转许多,轻声一叹,手指拭掉她的眼泪:“我儿,想认些字总归是好的,你二伯也是那般身世,总归要有个御宅屋的样子。这事,我得与你爹商量一番。”
苏沉香颌首,依旧哽咽:“只是害怕母亲觉着沉香此举不妥,对其他姊妹不公……”
“她们若是想,与你一同便是,若是不愿,那也强求不得。你那母亲,什么胆量我也知道,你莫要再担心了。”
苏沉香知此事点到为止即好,若是一直强说,必定引起老夫人不满。她趴在老夫人腿上,手中握着美人拳,敛了泪意:“祖母,你可在生沉香的气……?沉香只祖母一个可信的人,凡是没了主意,只得找找祖母……”
老夫人动容,轻声叹:“你那母亲也是好的,只是有时到底不是亲生,难免有些偏颇,你莫要往心里去。”
“沉香知道。”苏沉香抬起头,冲她甜甜一笑,真如一个金钗之年的女子,烂漫天真。
回了院中,苏沉香将新月叫到跟前,语气柔和,不似往日生疏:“方才我去瞧了瞧祖母,她近日咳疾未好,还请姐姐熬些止咳的汤药来。”
“这……”新月眼珠子一转,在心中思量一番,这才开口:“老夫人那边,应是有大夫照料,若是小姐这番前去送汤药,可不是唐突?”
苏沉香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连严氏都未曾拿汤药去,她又何须如此?她摇头:“正因无人去,所以我们才要做。”
新月也不知她何意,只沉思片刻:“幼时曾听闻桔梗可止咳,将它与川贝母一同熬鸡汤,送予了老夫人,这可是好的?若是老夫人不嫌甜腻,便带一罐枇杷膏去,小姐觉着如何?”
“如此也可。”苏沉香点头,新月见她允了,掩饰不住眉梢喜意。
次日一早,苏沉香便端着鸡汤去见了老夫人,正巧老夫人刚好梳洗,见苏沉香端着异香扑鼻的鸡汤,嘴角含笑:“我儿,是端了什么好吃的?”
“是药膳。”苏沉香颌首,命新月将药膳端到祖母面前:“母亲在我院子里添了几个丫鬟,昨儿孙女念叨祖母咳疾,这丫鬟就想了这番法子,所以沉香也便试一试。这只乌鸡可熬了一晚上,连骨头都炖化了。祖母,你今儿可得多吃一碗。”
“好好好。”老夫人含笑坐下,苏沉香忙替她先盛了一碗,又有药香,又有乌鸡的美味,两者融合,着实令人胃口大开。
“祖母喜欢,今儿沉香再熬一些。”
“罢了罢了。”老夫人摇头,眉目满是慈爱:“昨儿夜里,你爹回来,祖母已经给他提过了。他说,会考虑考虑的。”
苏沉香心中一顿,却也是意料之中。如果那么容易便让苏远志松了口,怕也不会让她如此费神了。见老夫人碗里鸡汤将完,她又替老夫人盛了一碗:“这药膳喝着对身子有益无弊,祖母多喝两口无碍的。”
老夫人笑笑,似无意的瞟了一眼苏沉香旁边的新月。新月身子一滞,低下头来。虽是家生子,见着老夫人的时候却是屈指可数。她倒是不甘于呆在苏沉香身旁的,若是跟着夫人,或许还会得到老爷垂青……
想到这里,新月微微抬头,看着苏沉香一脸促狭笑意盯着自己,她“腾”的红了脸。莫非方才一番思量,都被大小姐瞧出个仔细?
季春苑后门便连着下人庭院,一家庭院有时住三四户人家,有时一户人家也可。从季春苑后门小路直走,穿过一阵子竹林。便邻着新月娘的家门,沉香领着槐夏,入了新月家。
新月娘见着这绫罗绸缎,满头朱钗的大小姐,哪里敢半点含糊?赶紧招呼了上坐,沉香却是不急不缓,架子摆的十足。
“大小姐,只听得维夏姑娘来问起,以为是闹着玩罢,大小姐怎真的来这粗鄙之地?”
她倒是一脸的忠厚,眉眼与新月全无相似之处,倒不知是像了谁?苏沉香轻吟片刻,端起她方才泡的粗茶,便饮了起来。
新月娘在一旁搓手,显然慌了神:“这茶不是什么好茶,大小姐莫要嫌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