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无法置信地看着琅邪,心里突然就觉得好似被割了心头肉一样——
三年来,与其说是他照顾陪伴三个孩子,倒不如是三个孩子在陪伴照料,尤其是那段噩梦连连的日子,他每每午夜醒来,都会被妞妞夜半踢到他脸上的小胖脚,温暖着……
没有她们三个无时无刻不在叫唤的“爹爹”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
“傲儿,你别去,再不然,让下人们去就好,毕竟六年之期也快到了!”琅邪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你也知道,自你回来,慕容嫣就时常在咱们府外徘徊……姐夫看着……她也是有所悔意……”
“姐夫!”北堂傲立刻冷了脸,毫不客气地断了琅邪的话,“傲儿不喜提她!”
“那……那日,你们不是在街头走着……你还去了大理寺……”琅邪面露疑惑,万分关切地道,“毕竟……你们……怎么也算是……”
“巧合而已!”
北堂傲转身,不想提他那日鬼使神差突然进了大理寺那衙门,只是因为那地方,他总觉得自己去过,好似梦里有个场景总在哪里停留,然后梦里有个脸貌的女人坐在其中的那间屋里——
可谁想,他循着梦境而去,竟然看见的是慕容嫣……心里却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个角,而那角落里坐的是另一个女人——
谁呢?
梦里说她很重要!
重要到慕容嫣欣喜如狂地向他奔来,他也跟好似没了心的人一样,木然地看着她喜出望外,热泪盈眶……而他没有憎恶,也没有感动,只有漠然,与那句幽然的落寞一探:“不是她!他北堂傲要找的那个女人,不是她,不是慕容嫣!”
居然……连当日对慕容嫣那么强烈到希望她不得好死的恨,也没有一丝一毫。
北堂傲无法向人,甚至自己去解释他现在为什么会看见慕容嫣,想起他们过去的事,就好似跟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一般漠然,但……就是麻木,除了麻木还是麻木,甚至有时她追在身边,说了一车子的话,他也觉得她距离自己千里,像是“不存在”的无形人——
无爱无恨,无感觉,也无熟悉,甚至她说话,也跟恍若隔梦一般,模糊……
然,琅邪却不死心:
“巧合也是缘分……
想来你们也是有缘,你看你,也能和她说话了,也不似以前那么烦她了,她至今还未婚……傲儿,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今时今日想必也是知错了,你……你去哪儿?”
“接孩子!”北堂傲漠然转身,不怒不急,只有被唠叨后的不耐烦……
琅邪看着北堂傲的背影,静静地凝眉:这是病还没好呢?还是病好得太快,而今心如死灰,连恨都不会了?
琅邪百思不得其解。
但哪有时间思想?
第943章 卷二185老友重逢:醉仙楼话往昔
瞅着北堂傲心急如焚愤愤而去的身影,琅邪有片刻的怔愣:三年了,柳金蟾最终还是只身去了苏州赴任。
而定下的最后三年之约,眼下也到了——傲儿却仍旧好似见那哪段过往被深深掩埋了一般,没有丝毫恢复的意思……
若非三年来,他将三个孩子“视若己出”照料得无微不至,他和北堂骄都要绝望了,只当傲儿这辈子也就只能这么样了……
琅邪欲再想,身后的老仆就忍不住上前提了一句:“大姑老爷,妞姐儿她们还在前面书房呢!”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琅邪一听,忙掩下满心的隐忧去赶紧安排柳金蟾刚送到府的三个小祖宗——愿,北堂傲今儿千万别这么聪明!
也愿北堂家的祖先们保佑保佑北堂傲这个苦命的孩子,千万要让柳金蟾看到他即使恢复记忆,也对慕容嫣并无儿女之情才好——
此外,希望老友的卦够准,不然……
他真就是和尚的脑袋——
无发(法)了!
另一头。
当年休夫被阻,后来因瞎猫抓住死耗子,弄到帝国大奸细,突然连升三级当了苏州知府的柳金蟾外任三年,七日前突然接到京中急召,匆匆进京。
于是,故地重游,说故地吧,也就北堂府和大理寺二处,她熟,其余地方,当年因北堂傲管得紧,她在京大半年,都愣是没走出过一个圆,难得出门都是两点一线:宫里——嘉勇公府!
嘉勇公府——大理寺:最远大理寺门口那条街叶二卖肉的摊!
此外嘛,剩下的就是:
慕容嫣家,拢共去过两次——
一次熊幺幺搬家;第二次熊幺幺被揍趴!
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虽然不是知己,怎么也是在京城共事过的老朋友,今年一见,还不知将来还没有见的机会……
于是,柳金蟾惆怅一起,觉得分隔三年,不能见见北堂傲,这旧日伙伴一起患难挨过揍的伙伴们,还是要见上一见的,不然人得说,她飞上高枝,就认不得旧人了。
就这么着,柳金蟾二话不说,回京当日,当即就把当年在大理寺一起出生入死厮混的捕快们都喊到了醉仙楼,喊着一醉方休,她埋单。
当年的人还是老样子,一听有人埋单,当即一喊就到。
天白第一个到——
靠着皇亲关系外加“死耗子”福音,如今官拜正三品一等侍卫的她,最近相公在京城花花肠子多了,也闹着要改嫁。
她人一到,就倒酒和柳金蟾说要到柳金蟾那里去当官:“柳姐姐,等妹妹到了苏杭,那里的美人可以一定要带妹妹去一个个看看!我一晚挑一个!”
“哪还有说!就是一晚挑几个也成,姐给你介绍最好的!保证你醉一霄,十年少!”
说到苏杭的青楼粉黛,不是柳金蟾夸口,那一带没人比她更熟,谁如何、谁有什么特色,她在哪里睡了三年,就连刚冒尖的小倌都认得她——
青楼是她家,她家就是青楼,以至于她身边的同僚都一直怀疑她女儿的爹就是某个青楼的头牌——怪只怪三个孩子,比她这娘好看得超过不止一个层次,偏偏还都随了北堂傲的模样,那似楚天白家,儿女分工明细,儿子像娘,女儿像爹,愁得璟公主天天盼着儿子儿大十八变——
不然将来怎么嫁人嘛!
“当真?”楚天白当即瞪大眼,靠近柳金蟾,“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生个娃什么的?”
“那里处理的很干净!若不是你姐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会有柳妞她那小丫头折腾了我一个多时辰!”柳金蟾立刻耳语道,“我和你说,绝对快活了还不会带球跑!”
“你也知道妹妹娃太多了,那八个一天就闹腾。等我外任了,小的送我爹哪儿,大得全部送书院读书去!”楚天白想着未来的美好前景无限憧憬。
“你家公老虎会答应?”
柳金蟾怀疑那个据说闹改嫁的战大将军,会舍得他的辛勤战果。
“哪有带着孩子改嫁的!”楚天白乐颠颠地说,“想到终于不用再生了,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多得都跟小分队似的了。
“你这心思,你相公知道吗?”柳金蟾倒了杯酒。
“说了,还能活到今儿?”楚天白抿了一口酒,笑道,只是言语间有些涩涩的。
“心里不好受吧?”
柳金蟾叹道,她是过来人,当年休北堂傲,带着孩子她走得很安静,心里那滋味不是多深爱,只是四年的习惯、四年的相濡与沫,很多心里的东西立刻戒掉很难,却又不得不割舍——
尤其孩子,后来又被北堂娇以太爷想孩子的名义接了回去……心里空得啊……想不去青楼醉生梦死都难!
天白立刻红了眼,然后擦擦鼻子笑道:“柳姐姐还记得你走时说的话吗?”
“我是我,我那根本就是个意外,好心办了坏事!你不一样!”柳金蟾笑。
“其实差不多!乡下的傻蛤蟆捡到了天鹅肉呗!”楚天白笑,“当年你休柳姐夫时,我就知道妹妹有今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慢!”
“难道你还想快点?”柳金蟾给楚天白酌酒。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天天等着这一天,不如一次来个干脆的,若是当年和柳姐姐一起,小妹不说能考个状元,说不定当个探花也行!”楚天白嬉笑道。
柳金蟾拿指头直戳楚天白:
“我看你进士都难!再说就是考上了状元,你今儿能上正三品,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姐姐我现在还是个从四品!仔细你相公一跑,你就降品阶六级,变成正六品!”
“那也是个京县知县啊!再说,你妹妹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料,你说当年当捕快吧还有点用,如今就跟块木头守在那宫里,不知道多傻!我可真想回乡下,要么去你那里给你当捕快?”
楚天白晃动自己傻乎乎的脑袋,一副闲得满脑袋都长满了毛的无聊状。
第944章 卷二186苦口婆心:楚天白也要离了
“别,小庙容不得你这尊神,来逛青楼姐姐请,但做官嘛,你还是留在这儿有人罩着好!”柳金蟾说着不觉就倒完了一壶酒,发现还是没人来,不禁皱眉道:“孙头儿几个也太不意思了吧,小妹三年来难得来趟京城,这天都要黑了,他们还不来?是不是怨恨我当年走没知会大家一声?”
“捕快你还不知道?哪像你妹妹我这么闲!大姐,反正都没人来,不如?”楚天白立刻眨巴眼暗示:叫几个?
“你不怕?”柳金蟾挑眉,三年不见小不点贼胆子蛮大的嘛!难怪她相公要改嫁。
“怕啥啊!他都要改嫁了,现在没空管我!成日就不懂装高雅,听那程状元高谈阔论什么学问里的狗屁鸟事——两口子吃个饭还要把碗举过头顶,吃饱了撑的,闲没事下地去啊!”全是脑子灌了水的!
楚天白唠叨毕,把脚往凳子上一放,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柳姐姐你哪知道,自从你离开了京城,我连花柳巷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