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书一抬头,看见太后身边的王良娣,眼皮跳了跳,王良娣也看见了谢素书,唇角一扬,眼角斜飞,冲她顾盼神飞的笑了笑。“幸亏太后来了呢!不然这皇嗣要是被人动了手脚,都没人知道。”
此时已有宫人手脚麻利的取了东西出来,于太医打开药箱,取出些瓶瓶罐罐一番验证,走到太后面前,躬身道:“太后,微臣已查出李孺人早产的原因。李孺人乃是因服食牛膝所致,这牛膝应是磨成粉状,分多次服下的,因为量小,本来无害,但积累在体内无法排出,遇到芒硝后,就会激发药性,引起落胎。”
于太医语惊四座,众人都讶然,一时室内静寂,突然一声冷笑打破沉寂,王良娣开口道:“太后,这药肯定是有人偷偷放在了李孺人的饮食中,不小心服下的。”
听了这话,谢素书唇角忍不住翘了翘,王良娣这话是在鄙视她们的智商么?
太后却看了王良娣一眼,欣慰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依云芝看,这件事定不能轻饶,虽然李孺人虽然位分低微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孺人,可这孩子是皇孙,竟然有人敢加害皇孙,此事不彻查,那下药之人日后定会更加嚣张,而且也会助长其他人的不轨心思,长此下去,恐怕日后什么赵孺人、张良娣、太子妃有孕,也会被人觊觎,难以顺利诞下皇嗣,殿下子嗣堪忧。”
太后赞赏的看着王良娣,不时点头,“云芝说得有理。”
“云芝觉得,李孺人服下的牛膝,定是被亲近之人下到饮食之中的,不妨将这秋爽轩接触过李孺人饮食的宫人都拷问一遍,定能查出些线索。”
太后沉吟片刻,道:“嗯,云芝所言极是。”侧头看了看身旁立着黄嬷嬷,开口道:“黄嬷嬷你带了人将这秋爽轩的宫人们带下去,一一审问,务必要查出下药之人。”
“诺!”黄嬷嬷自带人下去不提。
谢素书坐在太后下首,捧着水杯,喝了几口热水,觉得身体舒服许多,一副静观其变看王良娣想做什么的样子。
太后坐着,偶尔与太子妃和王良娣说说话,等着黄嬷嬷的审问结果,王良娣惯会哄太后开心,讲了好几个笑话,哄得太后扫了面上阴沉之色,脸色好看不少。
不多时,黄嬷嬷回来了,“回太后,奴婢已经审问完了。”她抬头看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哦?可有结果了?”太后挑眉,问道。
“结果倒是有了,只是……”黄嬷嬷话说到一半,顿了顿,面上有些为难。
太后知她有话要说,“但说无妨,有我老婆子给你做主呢!”
“奴婢刚才审问,宫人们都说自己是清白的,只有一个宫女言辞神色间颇为闪烁,奴婢细细一问,见那宫女说起话来漏洞百出,很是可疑。后来让人给她上了刑,才说了实话。”黄嬷嬷说到这里,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谢素书。
谢素书看到黄嬷嬷的眼神,心下诧异,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宫女说,她是受了太子妃指使,往李孺人的饮食中偷偷的放牛膝和芒硝。”黄嬷嬷说完此话,不安的看着太后。
太后凤目凌厉扫向谢素书,“太子妃,此言可是属实?”
谢素书忙辩解道:“太后,妾冤枉。妾实未做出此等阴损之事。”
太后厉声道:“既然你没做出这等事情?那宫女为何说是受了你的指使?”
“太子妃,难道你是说跟了太后几十年的黄嬷嬷有意陷害你?”王良娣瞅准了时机,幽幽说道。
太后闻言,面色更加不善,看向谢素书的目光里,也似带了刀光剑影。
“妾不敢,只是此事蹊跷,不可听那宫女一面之词,还请黄嬷嬷将她带上来,与我当面对质。”谢素书咋听黄嬷嬷的话,虽然吃惊,但却丝毫不乱。
黄嬷嬷是会办事的人,早已让人带了那宫女在廊下等候,听得谢素书此话,马上将那宫女带了上来。
待看到那宫女,谢素书的心沉了沉,“刘翠?”这个宫女正是刚刚得知李孺人有孕时她让人挑选了伺候李孺人的两个宫女之一。
“怎么,太子妃认得这个宫女?”王良娣在一旁大呼小叫,顺利将太后阴沉沉的目光牵引到谢素书身上。
“不错,她是李孺人有孕时,我怕这边人手不够,让挑了过来伺候的人。”谢素书答得干脆。
太后看向跪在房屋正中,瑟瑟发抖的刘翠,问道:“你刚才对黄嬷嬷所言,可都属实?”
刘翠见太后问话,已是吓得发抖,俯身磕了好几个头才颤悠悠说道:“奴婢所说的确属实,确实是太子妃让奴婢将牛膝粉末放在孺人的饮食之中。”
“可有证物?”太后问道。
“太子妃让奴婢做事,奴婢不敢不照办,并无可以证明之物。”刘翠五体投地,双肩微微颤抖。
太后看着她,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明川已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凶巴巴骂道:“刘翠,你休得胡说,太子妃除了送你们来秋爽轩那日让你们好好照顾李孺人,根本就没与你多说过话。”
太后幽幽看谢素书一眼,“太子妃,你说本宫该相信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奸计败露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谢素书还未来得及答话,突有内侍急急奔入堂中,礼毕呈上手中的东西,“太后,这是刚刚在宫女刘翠的房中找到的。”
黄嬷嬷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药粉,忙递给于太医看了看,于太医嗅了嗅,又用手指捏了些粉末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道:“这是牛膝粉末。”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太子妃还有什么想说的?”王良娣目光灼灼。
谢素书轻笑,道:“单凭这两项,并不能证明是我指使,我记得这个宫女,曾在玉秀殿当差多年,太子大婚前不久,才调入东宫。”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太后和王良娣的脸色都变了变,玉秀殿紧挨太后的长乐宫,多年来并无嫔妃居住,王家女儿入宫探望太后,都是住在玉秀殿。
“说起来,王良娣想必是早就认识这个叫刘翠的宫女。” 看到王良娣眼中的慌乱,谢素书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转头看向于太医,“于太医,可否将手中药粉拿近些,让本宫看仔细些?”
于太医闻言走到谢素书身侧,将药粉放到谢素书面前,谢素书低头细细看了一眼,再抬头已是面上含笑,“这药粉是用药店常用包药的纸包着的,纸上折痕还很新鲜,纸面也没有任何破碎磨损痕迹,刘翠你还真是好本事呢?要藏掖着这么一包药粉,还要不时的打开取出一些放到李孺人的饮食里,竟然能让药包完好如初。”
众人听得这话,都有些回过味来,谢素书招手将那呈上药包的内侍唤道跟前,问道:“可有找到芒硝?”
内侍躬身答道:“并没有找到芒硝!”
谢素书颌首,让他退下。
太后面色不善,看向刘翠,问道:“你将那芒硝,藏于何处?”
“芒硝用量不大,奴婢将剩下的一点都倒入了水沟!”刘翠眸中有了丝恐惧,慌张说道。
“太后,请容妾多说几句。今日找到这牛膝,本就不正常。刘翠将牛膝放入李孺人饮食之中,待她投放芒硝之后,必然知道李孺人一旦落胎,秋爽轩势必要全院搜查,那她留着这牛膝,岂不是自寻死路?小小一包药粉,倒在香灰里,撒在花园中,或是和了水倒掉,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为何不做?本宫若是要陷害李孺人,又岂能连这些重要的细节都不提醒她小心处理,留着被人查出做把柄?”谢素书面无惧色,郎朗说道。“而且她刚刚也说,将用剩的芒硝倒入水中,那牛膝为何要留下?请太后明察,妾实被人诬陷。”
太后并不是愚蠢之人,听她这么说,也觉察出几分蹊跷。“太子妃所言亦是有理,黄嬷嬷,再将那接触李孺人饮食之人细细审问搜查。”
黄嬷嬷领命,正要退下,却听得房外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遥遥的有人唤道:“皇祖母!”
太后闻声一惊,旋即笑着起身向外走去,“越儿回来了?”
太后才走两步,太子已快步走了进来,匆匆走到太后面前,行大礼拜见,太后见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早把李孺人落胎一事抛到脑后,急急扶起太子,“回来前也不给祖母来个信儿,祖母这些天可为你担惊受怕!昨日那帮人还告诉哀家,说你得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还真是看我老太婆好欺负,胡乱绉个时间骗我!”
太子扶太后坐下,目光不经意的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在谢素书身上停了片刻,很快又收了回去。他挨着太后坐下,赔笑道:“黄祖母莫恼,听闻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孙儿可是扔了仪仗,快马赶回来的!朝中的大臣们都还不知晓呢!”
太后颌首,却又道:“这样却太危险些!要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祖孙俩说话间,谢素书偷偷打量太子,快两个月不见,太子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青色,面上是长途风尘跋涉后的疲倦,向来整洁干净的月白长袍也有些皱褶,袍脚还沾了灰尘。
“皇祖母,孙儿回来听说您在东宫,连水都没喝就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惊动祖母大驾?”
太后看着孙子的一脸倦色,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告诉他,但这样的事情瞒不住,早晚太子都会知道。她顿了顿,抓着太子的手,一脸担忧的道:“祖母给你说了,你可别着急。李孺人的孩子没了!”太后说完,紧张的盯着太子,深怕这个孙儿得知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结果突然就没了会急怒攻心。
太子眸光闪了闪,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怎么没了?”他沉沉问道,话中的冰寒之气让房中的宫人都打了个寒颤,“有人动了手脚?”
“有人在李孺人饮食里动了手脚,”太后面色也凝重起来,“查出个可疑的宫女说是太子妃指使她做的。”
萧越怒极反笑,唇角挑了挑,“皇祖母,这个宫女在说谎。照看李孺人饮食的人,是我私底下派过来的,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哦?”太后一怔,看向太子,没注意到郑弘带了个宫女进来悄悄立在墙角。
谢素书也觉得意外,没料到萧越行事如此细致。
抬眼再看萧越,他眸光落到墙角那宫女身上,“近来可有其他人给李孺人送吃食?”
那宫女行礼答道:“没有,只有郁孺人来过,时常给李孺人做些菜肴,不过郁孺人做饭之时,奴婢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她并未做什么手脚。”
萧越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奇怪,沉吟片刻,看向郑弘,“郑弘,你带人去郁孺人那里查一查,另外,叫上白芷。”
“喏!”郑弘领命退下。
未几,郑弘和白芷回来了,身后跟着郁孺人。
郁娇想必是已经听郑弘说过发生了何事,向来开朗的她眼圈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一见到太子,她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太子颌首示意,郑弘忙将搜查结果缓缓道来:“白太医在郁孺人的多件外袍衣袖针脚缝隙中发现了牛膝粉末。”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惊,绿萝从内室奔了出来,看着郁娇失态质问道:“郁孺人,你为何要害我家孺人腹中孩子?平日里你过来,我们还以为你是真心对孺人好,没想到你竟做的这般狠毒!”
谢素书见绿萝失态,喝到:“此刻你家孺人生死难测,你不好生照料,在这里撒什么野?此处有太后和太子殿下,自有公断。”说罢冲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两名宫女忙上前将绿萝架回内室。
“郁孺人,你为何要如此?李孺人向来待你不薄视你为亲姐妹!”谢素书问道。
郁娇伏在地上,听得问话,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哀哀道:“妾实不知为何会成这样!妾与阿慧向来交好,是真心想好好照顾她,却不料……”说到此处,已是哽咽的听不清。
太子却不为所动,继续问那宫女道:“李孺人最近可有新添什么物事?用具?”